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129章 五四學潮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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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能保住健康,這是人的本錢。”宋玉芳沉沉說道,手裏依舊展開那封信,再細細地讀了一遍。

這時候,休息室裏的員工陸續走了出來,傅詠兮往旁邊鍾凱的座位一望,又溜得沒影了。

獨獨留下宋玉芳,大半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長籲短歎的宋玉芳回到家,便向母親說出此事。原不過是心裏壓著一塊大石頭,不吐不快,可宋太太卻聽得臉色煞白,一路從她屋裏退了出來。

“哎呦,你還看書,我這心慌得呀!”宋太太衝進書房,將門關嚴實了,搶下宋子銘手裏的書,一股腦兒把剛才聽來的事情趕緊絮叨了一遍,最後跺著腳,幾乎要哭出聲來,“你說說,這股歪風邪氣什麽時候才能了呢?沒結婚的,跟著男人跑;結了婚的,一個人偷偷跑。怎麽現在的姑娘,都拿逃跑當時髦呢?她們就不想想家裏的老父老母,辛苦拉扯大的閨女,往人海裏一跳,這輩子生死不知,該有多傷心呀!”

宋子銘冷哼道:“你為別人的家事心慌什麽?再者說,這個姓冷的姑娘不是帶著寡母一起走了嘛。生死都在一處,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宋太太著急上火地兩手直拍桌:“不是呀,這些人都跑了,咱們的小玉會不會看了心動呀。要知道她身邊不是有一個……”說著話,忽然撲到宋子銘耳邊,“我告訴你,她包裏偷藏著一枚戒指呢!我墊過,指定有一錢重,絕不是她自個兒買的。要是她自個兒買的,有什麽不能拿出來的。”

聽說女兒有可能跟人私定了終身,宋子銘的槽牙磨得直響。剛想站起來去質問,卻被宋太太死死拽住。

“你既攔著我,又為什麽要說這些呢?”宋子銘鼻子裏哼出冷氣,甩著袖子道。

宋太太也是急火攻心,抄起桌上的幾份報紙,猛地抽起桌角來發泄。好容易把火氣降了一些,才忍耐著說道:“她不是試探過幾次嘛。要不……就順了她的心吧。你不表態,這樣拖著不就是想叫她自己先膩味起來嘛。可我覺得這樣太冒險,逃跑的風氣傳得這樣厲害,誰知道她是先膩味呢,還是先奔著自由去了呢!”然後,她又展開手裏那份被蹂躪得七零八碎的報紙,“你看,隨手拿一份報,就有尋人啟事,翻過來還有什麽學界沉痛緬懷革命女性……天呐,我一個沒上過學的人,都學會了這種官話,一天得聽無線電裏說多少回這樣的新聞,我才……哎呀,我的命苦啊!”接著,癱在地上哭了一場。

宋子銘被妻子這一鬧,嚇得也倒在了椅子上。他拿起桌上的報紙,果然到處都登著青年男女出走的新聞,還有一大半都是豎著跑橫著回來的,倒讓他不敢有什麽脾氣了。

恰是此時,王嬸敲門請大家去廚房裏吃一點宵夜。

趁著一家人都坐在一起,宋玉芳忽然提到了弟弟的學業:“爸、媽,津方的化學不大好,你們也是知道的。這門課的補習老師不好找,我自己也是半吊子。我想……請同事來試兩天?”

宋子銘聽了不由大驚,以為這是豺狼虎豹正式要埋伏到家裏來了,嘴裏的東西噴了一桌。

宋津方嫌棄地站起來道:“爸,你叫人還怎麽吃啊!”

“怎麽說話呢?”宋玉芳拍了拍他肩膀,從王嬸手裏接過水杯,遞給宋子銘道,“爸,快順順氣。”

宋太太呆若木雞地愣了半晌,半天才問道:“束脩貴嗎?”

宋子銘衝她看了一眼,兩個人靠眼神議定,要退為進。

宋玉芳看不懂父母的眼神交涉究竟為了什麽,隻管坦然地回答道:“不要錢的,因為我同事也沒有把握完全記得課堂上的內容,隻是來試一試。”

宋子銘點了一下頭,低著眼睛,悄聲說道:“那以後,讓王嬸晚飯都添一個碗。”

“別……別吃了,你給我說的書剛講到武鬆喝了酒遇見大蟲,快……快給我往下說,最後是誰吃了誰。”宋太太尋了借口,偷望著了宋玉芳一眼,然後拉著宋子銘趕緊回到書房去商量。一走出廚房門,就忍不住皺緊了五官,用齊聲問道,“你說,會不會就是那個男的?”

宋子銘揩了一把汗,背脊僵直著,使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恐懼:“八成是的,但你不要亂說話。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家閨女可是說過,誰在婚姻大事上幹涉她,她就送人一具屍首的。”

宋太太腳下一軟,幾乎是跌進了書房:“什麽?什麽時候說的,我沒聽過呀?”

宋子銘關門的時候,低聲大了一句:“我聽過……”

宋玉芳跟到門邊望著他們,不由自言自語起來:“爸媽最近都怎麽了?”

“這你都不知道,思想巨變,全國都巨變!”宋津方咕嘟咕嘟喝完了最後一口麵湯,拍著胸脯子邀功道,“沒發現爸媽比從前可溫和多了,有了家庭民主的苗頭了。這還多虧了我,把學校圖書館所有的新派雜誌都挨個借了一遍,每天給爸爸的書桌換新思想。”

宋玉芳撇著嘴笑了一下:“本性真這麽能改就好了。”

宋津方一下子又泄了氣,不停地甩著雙腿,抱怨道:“姐,你要我怎麽做給你看,你才覺得我是個大人了呢。”

宋玉芳端起碗來,笑道:“考個好學校,那就真是長大了、長知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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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七年的春天,對於銀行業來說,宛如一個寒冬。推翻新則例的傳聞愈演愈烈,央行改革受阻,勢必會引起民間對國內銀行業的看空。

中行股東在京發起股東總會,要求董事會拿出應對方案。

時任中行總裁的馮光華,走進大會現場前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卻要硬著頭皮站在主席台上,安撫軍心:“各位股東,到會的同仁們,我知道你們都急於要知道,關於新舊則例的問題。上海的股東已經代表我們董事會,分別麵見了大總統,以及代總理。就目前的形式來看,總統與總理一方麵,皆允為維持。隻要有挽回的餘地,我們絕不會,也絕不能答應!”

這時,有幾道身影閃入會場。其中一位直接奔向馮光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徹底擊潰了他強裝出來的鎮定。

何舜清則走到最前排坐下,神色凝重地向孫阜堂解釋道:“眾議院今日議決恢複民二舊則例,谘送參議院……”說時,眼望向張慶元,默然搖頭。

台上的馮光華看著手裏的稿子,忽然感到自己連中國字都看不懂了,他匆匆走下主席台,從後邊的側門徑直出去,奔回辦公室去向財政部確認這個消息。

這個舉動自然引起會場的一片嘩然:“怎麽不說下去了?出什麽事了嗎?”

張慶元氣餒地垂手掩麵,指縫間變得有幾分濕潤。

“可你是副總裁呀!”孫阜堂拍著他的肩膀,喟然長歎。

何舜清先一步走到話筒前,用沙啞的聲音宣布:“各位,議程……議程出現一點小小的變動,下麵請張慶元副總裁代為主持。”

頭一次,這是頭一次,股東會議上,沒有任何的掌聲,場麵一度難以維持。

張慶元拿手狠狠搓了一把臉,紅著眼圈,抬著灌鉛似的雙腿,緩緩走上主席台。告知全體股東,安福國會推翻新則例,已經不再是傳聞,也不是秘密,而是兩院議會正式受理的提案,一旦通過三讀,民六則例將不再具有執行效力:“我很遺憾,我……各位股東,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當務之急,我們內部一定要保證訴求統一,無論對方以多麽無恥的行徑推翻新則例,我們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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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與安福國會的較量,從桌下正式搬到台麵上來。北京分行取消了員工的正常休假,除了照舊辦理業務,也承擔了一部分爭取輿論支持的工作。

業務員紛紛出動,遊說在京的大客戶,向他們表明,一旦恢複舊則例,幕後黑手一定會伸向金庫,損害所有股東以及儲戶的利益。

這天卻是個例外,一隊人馬剛出門不多久,便折了回來,在一邊大聲議論著:“別提了,天安-門那邊擠滿了學生,根本過不去。咱們就站著看了一會兒標語,全是罵zheng府的。雖然是為了巴黎和談的事兒,但罵得我心裏特別痛快!”

那邊討論得正熱烈,大門一開,傅詠兮氣衝衝地進來了:“還見客戶呢,我為了不遲到,從坐汽車換到人力車,結果車夫聽著號外覺得生氣,說今天不開工了,不要我錢都可以,反正他這會兒要聲援學生去。”

宋玉芳撕下舊的一頁日曆,看著上頭的日期,嘟囔了一聲:“四號。”然後回頭向同事們說道,“難怪呢,今天是禮拜天,學校都放假,自然就有時間出來抗議了。”

傅詠兮因為趕路,胸口正劇烈地一起一伏,加上一股憤慨的熱血,整張臉都像燒紅了一般:“要不是咱們銀行出了大事兒,整天整夜地加班,我也會去的。我們可是戰勝國,怎麽弄得這樣狼狽,還要把山東割給日本人。這場大戰我們流的血難道少了嗎?好不容易盼來了和平,日本卻跳出來狠吸了一口血。我們的國格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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