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89章 歧途難歸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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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心裏想著,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都把自己給賣了,將來她也不圖什麽高不高潔了,她就學那些如魚得水的人吧。隻要有業績,隻要能三年跳一級,就比什麽都強。左右她心裏沒有愛人,談不到什麽痛不欲生。雖然這場交易來得莫名其妙,但是她抬頭望著中行那棟高樓時,又覺人生其實就是跑圈。她從流浪兒跑到女學生,然後一朝又跑到了情婦。如果沒有中間的一切,流浪的女孩不正是這樣的宿命嗎?也許再努力些,她的下一個半圈,可以跑到那個高點,擁有決定他人命運的能力。果然,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瀟灑才是人生最該有的樣子。

想通了這一點,仿佛就沒那麽悲傷了。

銀行門口,冷秋月正和一位穿著體麵的新派青年說著什麽。

冷秋月訕訕地低著頭:“談先生,我一直不知道是您送的……”

談三爺手拿一頂灰色禮帽,欠了欠身,道:“我做這一切,惟願冷小姐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隻要你高興,知與不知什麽要緊。”

冷秋月連連擺手:“怎麽能這樣說,這樣的好心情是您拿錢換的。”

“家父曾說過的,掙錢雖然辛苦,但若不花也是白忙一場,把錢花在點上也是一門大學問,而我找了揭秘這門學問的鑰匙——”談三爺的手伸在了半空,想了想又放下,隻是舉著那頂禮帽指向了冷秋月,“就是你的笑。錢在你的笑容麵前,毫無價值。如果我守著滿屋子的錢,卻不能見你的笑,那就是一堆廢紙而已。”

冷秋月羞紅了一張臉,緊張地搓起手來:“無論如何,請不要再送了。”

談三爺追問道:“為什麽?除非……你已有了愛人,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

“我……不,我……請原諒我對你不熟悉,我認為……”冷秋月心裏很亂,她分不清自己是羞於談及感情,還是不願談起。

見她這樣為難,談三爺倒是輕笑了一聲:“我的名片上有我的地址和電話,你隨時都可以找到我。我的每分每秒,都會用來等待,等待你走近我、了解我。”說完,便告辭了。

冷秋月聽得呆了,心跳不自主地加快,手裏捏著的一張名片驟然變得燙手了。她望著上頭“談頌南”三個字,久久地挪不開眼睛。

而談頌南最後的一句話,恰被悄悄走來的沈蘭聽去了。

這個人看著文質彬彬的,口才卻很好。雖然也有那種天生會說話的,但依照傳統文化烙在中國人心裏的那股內斂來判斷,有關愛情的甜言蜜語說得這樣順嘴,多半是勤於練習的結果。

沈蘭在後頭站了好一會兒,看冷秋月一副不能思考的樣子,便上前笑著提醒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這樣優秀的人,身邊不乏追求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位先生,看起來……”

冷秋月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又想,聽都聽去了,還遮掩什麽呢。便苦笑著接言道:“我知道,我們不般配,我知道……”她的語氣很低沉,仿佛帶著某種遺憾。

沈蘭臉上的笑意凝了一下,想了想才道:“你若是在說家世,那我不敢苟同。我隻是隱隱感到,你們不是同一個精神世界的人。”

冷秋月原想說些什麽,終究是搖著頭翹了翹唇角便罷。

沈蘭上前一步,試探道:“你這表情很值得探究,難道你也認為一個人精神世界的高低會受家庭的影響嗎?”

“難道不嗎?”冷秋月歎了一聲,隨即轉身向裏,“沒法上學的人,始終不懂什麽是文明,而有錢人,哪怕是去學校鍍層金,總也能沾染些新氣息。”

沈蘭跟著道:“那也有勤工儉學的,難道就因為他們窮,你就斷言人家都不文明了?”

冷秋月抬頭望著稽核室的方向無力地笑了一下:“沈蘭姐,你這是挑刺兒呢。勤工儉學裏有個‘學’字,我的這篇議論不正是在針對學與不學的人區別有多大嘛。”

順著她的眼神,沈蘭也不由地歎了一聲。

其實這男男女女的糾葛,說深奧也深奧,說簡單也簡單。譬如關於愛意,凡人是很難隱藏的,但這深奧也在於無法隱藏。冷秋月也好,崔萬華也罷,他們不會感受不到彼此之間存在著跨不過去的問題。但中國人總是躲不過“情分”二字的糾纏,他很好,更何況過去的感情都是真的,要怎樣才能開口說不愛呢?

正是這樣的猶豫,把這個情分又給延長了,於是又更加地割舍不斷。最後,總要有些什麽事,弄成了僵局才算徹底地結束。

“我就說你會回來的。”傅詠兮的一陣笑,打亂了沈蘭的思緒。

沈蘭很害怕被追問起處分的事來,先一步把皮球踢開:“別談我的事了,我……我家裏會想辦法的。倒是你們,惹了佟慧怡可怎麽好?”

宋玉芳向她攤了攤手,道:“開除是不可能的,無論開我們還是開她都不可能,以後唯有繞著這對兄妹走了。”

傅詠兮接言:“實在欺人太甚,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再要不記我們不追究的恩,我早晚是要翻出這樁醜聞的,也鬧她個雞犬不寧。”

這時,有人領了冷秋月櫃台上的號牌,她隻得先離開。

宋玉芳趁機把沈蘭拉到角落裏,死死地盯著她問道:“沈蘭姐,你真的沒事?”

這個畫麵很容易讓人恍惚,孽緣未開始時,也是宋玉芳走過來,擔憂地問著她:“有事嗎?”如果那時的沈蘭能掐會算,應該完全相信宋玉芳,同時也相信何舜清。可是,這張人生的拚圖,錯了一塊好像就再也沒法拚回去了。

“沒事……”沈蘭笑了笑,感到眼裏一陣陣地發熱,唯有迅速轉身走開,才不讓自己的眼淚被人發現。她衝回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的一刻,腦袋無力地抵在門板上,這才簌簌落淚,“有事也晚了。”

宋玉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她同時認為,不能因為自己有什麽預感,就非要逼沈蘭承認有事吧。因此,也就沒再追問下去了。

當夜,宋玉芳一回到家就聽見宋子銘夫妻兩個拍桌摔凳地大鬧。

王嬸帶著宋津方躲在門外,宋玉芳便上前問道:“又為的什麽事兒呀?”

“老爺的學校又不發薪水了,這次來說是要到教育部門口去坐著。”王嬸把宋津方往身後藏了藏,偷摸著走開了。

宋玉芳跟在後頭,搖著頭低聲抱怨:“教員討薪是月月都有的事兒,到了咱們家怎麽就鬧得這樣?”

宋津方小手被王嬸牽著,轉過臉,吸了吸鼻子,眨著淚汪汪的眼睛道:“爸說家和才萬事興,可你跟媽盡找他的茬,難怪弄得他事事不順。”

“小少爺!”王嬸急出一臉土色來,趕緊捂住他的嘴,又向宋玉芳陪笑,“大小姐,老爺是氣糊塗了,您別放在心裏。”

宋玉芳捶了捶發悶的胸口,心裏想著,過去是窮得沒米下鍋,貧賤夫妻無事不哀。現如今日子好了,還是這樣地吵,真不成個家樣子。

隻聽這時王嬸忽然又著急起來:“怎麽哭了?”她趕緊一把抱起宋津方,直抹淚珠子,“是王嬸兒不好,對你大聲了是不是?王嬸兒給你賠不是,你別嚷,嚷得老爺太太聽見了,咱們都不落好啊。”

“把孩子給我吧。”宋玉芳伸手接過弟弟,笑著柔聲問道:“咱們去顧老師家裏躲躲,好是不好?”

宋津方點了幾下頭,便被抱回屋裏換衣裳了。

外衣還沒套上,一陣瓷碎聲像子彈一樣穿破了牆壁,真快把耳膜給射穿了。

宋玉芳趕緊捂住他的耳朵,把人圈在懷裏小聲地安慰著。

吵鬧聲稍平複之後,宋津方抽抽噎噎地顫聲說道:“姐姐,爸媽為什麽總這樣吵?媽有時候還偷著跟我說,都怪姐姐你不肯嫁人,要是你嫁了人,爸也不至於每次回來有那麽多抱怨了。可是,姐姐念書的時候,他們吵的還少嗎,為什麽總把錯處推在我們小孩兒身上?”

突如其來的真話,猛地把宋玉芳給驚著了,心底的那股寒意直竄到手心裏。可她非但不能表露出來,還得反過來安慰賭氣的弟弟:“那都是些氣話,我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苦記著呢。”

宋津方略有所思,並不曾回答,隻是走到了街門外才把指頭放在嘴邊,昂著腦袋懵懵懂懂地問道:“姐姐,結婚不是好事吧?要是好事,媽就不會總哭,爸也不會總摔東西了。”

都說是童言無忌,可有時候偏就數這童言最難回答。

宋玉芳佯裝沒聽見的樣子,隻顧說自己的話:“一會兒到了顧老師家,你要好好溫習功課。”

宋津方卻是我行我素地接著向下說開去:“姐姐,你不知道吧,大毛二毛家裏也不安生呢。顧師母跟媽一樣,什麽都不懂。就是不知道,顧老師有沒有爸爸這麽凶。”

宋玉芳隻得歎著氣,糾正道:“小小年紀不要總這樣評論長輩,她們不是不懂,是有人不想讓她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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