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90章 欲斷不能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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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小孩子都這樣想,也難怪那些報刊上總有對舊式婦女的冷嘲熱諷。因為婦女孱弱,所以下一代國人的素質堪憂,可源頭上是誰造就了孱弱的婦女?受封建教育的男子不肯回答,受文明教育的男子不屑回答,所有的不是往弱者身上一推,他們就感到自己是幹淨的。就連議論國家大計亦是如此,什麽都是國民普遍未開化之故,讀過書的人從來都不犯錯。

多可笑啊,可惜有能力發出聲音的大多是男子、是強者,所以再荒謬的言論也都成了主流思潮。

突然,宋津方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

宋玉芳先是忍俊不禁,隨後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嗎?”

“吃是吃了一點兒……”宋津方說著話,就把腦袋垂了下去。

“這樣吧。”宋玉芳蹲下來,平視著對他道,“你想吃什麽都行,姐姐買給你。”

“想吃……”宋津方的小腦袋裏一下鑽出了好多名詞,連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新豐樓的油淋雞。”

“真是會挑!”宋玉芳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肉鼻頭,晃著手道,“那就走吧。”

新豐樓不算遠,走不了多久便到了。就是八大樓沒有哪一家是不排隊的,盡管時候不算早,客人還是坐得滿滿當當的。

好容易排到了頭,宋津方被抱著趴在小窗前,揮著小拳頭大喊一聲:“我要油淋雞!”

夥計唱了一聲“好嘞”,探出腦袋來問後頭的大人:“姑娘,是在這兒吃嗎?”

宋玉芳笑著點了一下頭,剛要說話時,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追著聲瞧了瞧,便皺著眉頭改了主意:“帶走吧。”

宋津方驚問:“上人家家裏吃合適嗎?”

宋玉芳愣了一下,又道:“那就再拿一個,咱們跟大毛二毛分著吃。”說完,側過身子,催促夥計快點打包。

她發現的那個熟人,正是冷秋月,換了一身絳色水紋綢衫,跟著一位穿西裝的年輕男子直奔二樓的包間。

堂倌送了菜單進來,冷秋月對談頌南擺手道:“我在銀行的食堂已經吃過了,這會兒真不餓。”

談頌南笑了笑,點了幾樣菜,打發堂倌出去。這才對冷秋月抱拳道:“贖罪贖罪,下午為一點子事情絆住了腳,公務壓得實在是多,就顧不上吃了。我以為密斯冷在晚餐時間打電話找我,總有要做東的意思,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冷秋月不由地想著,他今天為什麽耽擱了公務,還不是因為被她發現了送花的秘密嗎?因就有些難為情起來:“我不是不願做東……”說時,從包裏取出一個藍絲絨盒子,慢慢地推到談頌南跟前,“您看,我是個糊塗人,想好了要把這個還您的,愣是給忘了,勞您這時候又走了一趟。”

這是談頌南選的禮物,叫賣花的漢子偷偷送去的,他自然不需要打開,隻是問著:“不喜歡嗎?”

“太貴重了。”冷秋月雙手拘謹地捧起跟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談頌南的拇指來回地摸著盒子上的“派克”二字,略顯遺憾地搖頭道:“我以為鋼筆不過工具而已,筆下的文思才是貴重之物。若是密斯冷不想欠我的情,不如拿這支筆寫幾首詩送我。”說完,又把盒子推了回去。

冷秋月更加無法自處了,抬了抬身子,往椅子邊縮去,連連否認道:“我,可我不會寫詩呀……”

談頌南伸手在她眼跟前打了個響指,毫不避諱地湊上去,直盯著她瞧:“詩人的眼睛跟凡夫俗子是不一樣的。你的眸光這樣靈動,比玉泉山的水還要清澈透亮,分明就是一雙詩家的眼睛。”

冷秋月心頭激烈地打著鼓,說話都是顫的:“您真的是看走眼了。”

談頌南收回身子,架起一條腿,笑答:“是你低估了自己。又或者……是我這個情人眼裏出了西施。我很喜歡新體詩,所以我把夢中情人的職業想象成女詩人。至於外貌嘛,密斯冷照一照鏡子就知道了。”

他說話的時候,透著一股自信,又帶著幾分魅惑,雖然字字曖昧且唐突,可冷秋月的嘴角還是不由地微微上揚。最後,理智喚醒了她,使她記起了自己約人出來目的,趕緊斂起神色說道:“談三爺,我有戀人了,所以……”

別說猶豫了,談頌南甚至沒有任何的思考,便搶道:“我不在乎,我去過這世界上最浪漫的國家,我見證過放棄一切原則追來的愛情。那種情感是絕美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這話。”

冷秋月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如果我沒記錯,你也有戀人吧?”

“愛情應該是一次新生。”談頌南試圖進一步說服她,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買下了這枚鑽戒,總有一天,你會願意帶上的。”

按照素日替婦女們存儲首飾的經驗看,這枚戒指大概有兩克拉,其昂貴不需多言。

冷秋月捂著心口不斷地勸說自己要冷靜,問題的關鍵不在於鑽石有多大。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不要再想物質,耳邊卻又回味起談頌南的愛情宣言來……

而瞧見他二人私下約會的宋玉芳,一到安徽會館,就急著借電話機,去向傅詠兮商量:“你說,我該不該……”

“不該吧。”傅詠兮把聽筒換到左手,沒有親眼見到那位男士的她,出發點完全是冠冕的理論上,“咱們不是提倡社交公開嘛,那麽一個總在櫃台上接觸客戶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交際圈了嗎?”

宋玉芳有句以貌取人的話懸在嗓子眼,想說又覺得不妥。最後,也還是妥協於社交公開這個形式:“你說的也對,議論人家的私生活是挺犯忌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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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宋玉芳在午休時被何舜清叫去了辦公室。

辦公桌上照舊摞著大疊文件,他的聲音從後頭鑽出來:“上海的報紙一直在宣傳商業儲蓄銀行的‘一元儲蓄’。顧名思義,手裏有一塊銀元就可開戶。我和張經理談過了,雖然我們國家的經濟狀況是小部分人握著大部分資產,但實際經驗往往是,小額儲戶比大額儲戶的穩定性更高。”何舜清將筆帽一套,抬起頭來笑了笑,“我們銀行就數你接觸到的小額儲戶最多,所以我想在這期的培訓班裏加一門小額儲蓄的課程,你可以談一談心得。”

宋玉芳剛往椅子上坐了,聽到這話,立刻彈直了身子,連連擺手婉拒:“我自己還隻是個練習生呢,這還沒做滿一年,怎樣就好去教人家做事呢。”

何舜清眉眼俱笑地鼓勵道:“可是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方麵經驗了。這就好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咱們欠缺人才的領域那麽多,哪裏就能得論資排輩的病呢?你有過這方麵的嚐試,就該一邊實踐一邊分享經驗,這就不必自謙了。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孫老、張經理都很看好你過去一年的經曆。”

不待紅了臉的宋玉芳將話說下去,門外有人敲了兩下,便急不可耐地推門進來,眼神和聲音都是十二分的緊迫:“何秘書,出大事了。奉天省宣布獨立,已派財政廳長檢查了咱們奉天分行的庫款和賬目,但是其他消息已被封鎖,我們正在加緊時間與分行人員取得聯係。目前還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您看是不是需要通知股東會召開緊急會議,商討應對計劃?”

何舜清騰地變了臉,搶過電報時略皺一下眉,一邊默念一邊沉吟:“或者有必要派人過去一趟。”

宋玉芳的腳步往後挪了一挪,張了張嘴,卻覺得沒有插話的必要,隻是輕聲道:“那,我先出去了,二位也好聊正事。”

何舜清趕緊點著頭道:“好,你盡快整理出內容,交到我這裏。有需要修改的,咱們再商量。”他的表情儼然是還有話要講,可當他的餘光掃到辦公室內的第三人,不得不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你……去吧。”

宋玉芳似乎能隱約讀懂他眼中若有似無的遺憾,臉上微微地發燙,抿著嘴笑了一下才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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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蔣孟叟的牌桌正在酣戰。

剛學會打牌的沈蘭,神情認真得像是在核對賬目,幾乎就把這場牌局的目的給忘了。

被抓來湊局的佟慧怡,心思卻不在牌桌上。她不斷地找各種機會,打量蔣孟叟和沈蘭的細微動作。

有權有勢的中年男人容易招蜂引蝶不是什麽稀奇事,稀奇的是,招來個一板一眼道姑似的人物,這還是真是叫人跌破眼鏡。看來,人不可貌相這話絕對是有道理的。

佟寅生自然地咳了一下,膝蓋往旁邊一掃,提醒佟慧怡注意姿態。

蔣孟叟隻在等一個離開的機會,這是沈蘭要組的牌局,並不是他的牌癮有多大,照本意來講,他更想在這個時候抱著溫香軟玉小憩。

“鈴——鈴——鈴——”

書房的電話響了,蔣孟叟起身快步去接,順便帶上了門。

沈蘭這才夢醒一般地挪開眼睛,衝著對麵的佟寅生,開門見山道:“為什麽不是我?”

佟寅生吞了才打一半的哈欠,困惑地蹙了一下眉,接著便明白過來了:“是上海那邊的意思。雖然總處設在北京,可是中行的維係多賴於上海的金融市場,那邊的經理一開尊口,我們北京分行也是很難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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