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18章 室友相見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860

宋玉芳回頭看時,隻見一個穿著藍布小襖,腰下係著黑裙子的女生,怯怯地進來,向她們打了個招呼:“二位也是訓練班的吧?你們好,我叫冷秋月,保定來的,這個月剛從崇慈女中畢業。”

“你好,我叫傅詠兮,她叫宋玉芳,跟你同屆。”說時,傅詠兮便一把圈著宋玉芳的胳膊上前了一步,將冷秋月給圍住了,弄得內向的她滿臉通紅。

宋玉芳看她穿得和自己一樣的素淡,又沒有家人幫她提著行李,心裏倒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起先還在擔心,會不會每個學校都是憑家庭情況爭取名額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最後考上的,就都是傅詠兮這樣成績不賴、家世不俗的。若是整天跟這些人相處,宋玉芳怕是得一直鬱鬱地抬不起頭來。幸而這位新室友,看起來應當很能與之合拍。

“你一個人來的嗎?這樣重的包袱,虧你這小身板能扛得動。”傅詠兮熱情地接過了冷秋月的行李,替她選了靠窗的床鋪放下,正好和宋玉芳的床對著。

三個女孩子坐下來,才聊了不幾句,這個房間的最後一位成員也到了。

來者穿著一套印花嗶嘰的衣裙,袖子短短的,脖子上邊挖著一個方式套領,肌膚豐盈雪白。她年紀看去好像稍大一些,鴨蛋臉,雙頰透著一股自然的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笑容淡淡的,很沉穩。她見先來的三個人似乎已經熟稔了起來,便就先自我介紹了一番:“大家好,我叫沈蘭,是女師大的應屆生,好像是這次校招生裏年齡最大的。”

傅詠兮聽了,眼中立刻有了豔羨,迎上去道:“哇,密斯沈太謙虛了,不光年齡長些,還是校招生裏學曆最好的吧。”

冷秋月也跟著站起來,繞著沈蘭走了兩圈,像是在欣賞什麽稀罕的寶物一般:“沈蘭姐姐的名字好像就在第一個呢,我聽老師說,這次放榜就是按成績來的。”

宋玉芳最後一個起身,牽了牽衣襟,隻是勉強地抿著嘴笑了一下。

如果真是按成績放的榜,她可是排在最後一個的。著急自己都急不過來了,哪兒還有心思去羨慕別人呢?

沈蘭倒是沒有任何的自傲,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比你們多學了四年的功課,即便是考得比你們好,似乎也有‘搶跑’的意味在裏頭。”說罷,走到了最後一張空床上,將行李箱放了。

四個人少不得又彼此認識了一回。

冷秋月望了一眼宋玉芳裝筆墨的書包,上頭還繡著校徽,便就笑道:“貝滿女中果然名不虛傳,一下子就錄取了兩位。對了,沈姐姐高中在哪兒讀的?”

“春明女中。”沈蘭笑向她們三人道,“彼此恭維的虛禮還是罷了。我以為,中行招工根本上也不會去一般的學校。大家就讀的學校,名頭都不小。”

三人皆道很對,接著走廊裏有人吹起了哨,讓大家去一樓禮堂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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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訓練班,就辦在中行自建的公寓裏。

當初蓋房子時,就把兩層需要都考慮到了。前頭的大樓是宿舍,專門提供給外地來京的員工。樓下有小花園,和一個大操場。在這片地的最後邊,有一幢稍矮的樓,作為每年培訓新人的教室和宿舍。

人都到齊之後,佟寅生作為這屆新人的總負責,先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再發表了一番講話:“首先,鄙人代表中國銀行北京分行的全體同人,向在座的新同事,表示歡迎!其次,要簡單介紹一下訓練班的主要內容。這個訓練班最為重要的目的,是搭建一座從課本知識躍到實際操作的橋梁……”

宋玉芳皺著眉頭,一直地盯著講台上這個微胖的中年人望著。她根本就忘不掉這張臉,分明就是考試那天扛著她上二樓的人。

真是糟糕,雖然知道那人一定是銀行的職員,卻沒想到還是負責這一批新生的領導。但願他貴人多忘事,已經忘掉那天的事了吧。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佟寅生的長篇大論已接近了尾聲:“在座的各位青年朋友,都是初入社會。首先要學會端端正正地做人,然後才能全心全意服務客戶、服務社會、報效國家。總而言之,我希望你們不僅僅把這個崗位當成是謀生的職業,而是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

然後,不知為何,禮堂裏忽然起了一陣的騷動,大家都愁眉不展地交頭接耳起來。

宋玉芳的心思全然飄在不相幹的地方,隻好趁亂去問傅詠兮怎麽了。

傅詠兮苦著臉回道:“人事部給咱們出了命題作文,讓明天一早就交呢。寫文章呢我是不怕的,可我怕命題,選個我不喜歡的題,一晚上也憋不出一個字兒來。”

看來,整個禮堂的人都是為這個犯愁。

宋玉芳不由地生出一股自信來,幸而自己生在一個傳統家庭,極其重視國文,所以這個任務似乎難不倒她。

接下來,又有銀行的經理和副經理上台講話。

最後,大家排著隊上台去領訓練班的課本。為表示重視,每一份都是由經理親手交過去的。

其他人上台都興奮得了不得,從經理手中接過書本時,恨不得把手一直地握下去。隻有宋玉芳灰溜溜地上去,低著頭想盡辦法避免與佟寅生對視。

不過,她似乎有些太高看佟寅生對於這次典禮的重視程度。實際上,帶新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佟寅生打心眼裏不樂意做。要不是還要陪著上司們做足了全套,他恐怕講完話就想著要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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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堂吃過晚飯,那道命題作文就來了——《我之人生觀》。

傅詠兮坐在燈下,悄聲叫著宋玉芳的名字:“小玉,這個題目我好像會做。可是你說,我要往女子解放的層麵上寫,好是不好?”

宋玉芳稍一抬眸,才一觸到傅詠兮那閃爍著不安定光芒的眼睛,便什麽都明白了,抿嘴一笑道:“可是可以,不過你可不許拿現成的例子說事兒。什麽此次招考,男女之比例全然不公的話,你還是藏起來吧。咱們女子鬧解放,也不在這一件事兒上頭。倒是你寫了進去,萬一人事部不愛看,影響你的考評呢?這是內部作文,不是報紙文章,你的熱情該用對地方才是。”

這樣麵麵俱到、無可反駁的話,讓傅詠兮繞在嘴邊的話盡數都散了。她隻好不可置信地瞪著眼,搖著頭笑了起來:“你真是神了,我什麽都還沒說呢,倒讓你把話都說盡了。”

另一邊,正在奮筆疾書的沈蘭忽然地轉過身來,以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著傅詠兮,道:“密斯傅看起來是個熱情飽滿的革命女性啊!不如這樣吧,這周末要是你得空兒,我帶你去我們學校轉轉。你應該聽說過的,女師大的進步組織,做事有多麽轟轟烈烈,又有多麽歡迎社會各界的通達人士加入鬥爭的行列。”

傅詠兮眸中一亮,差點就把寫文章的事情給忘了,撫掌道:“真的啊,我一直都想聽師大的前輩們傳授經驗,就可惜了沒機會。”說罷,搬著椅子往沈蘭位子邊靠了靠,繼續議論起女子解放的話題來。

宋玉芳笑著聽她們談了幾句,餘光卻見冷秋月一直如若無人地伏著案,因就想到自己的程度不如別人優秀,趕緊收回了心思做文章。

這時候,沈蘭又問道:“密斯宋也一起嗎?”

宋玉芳望見傅詠兮興奮得一直在點頭,示意她也一起去。可是,她想到那個在角落裏安靜地努力著的冷秋月被忽略了,就搖了搖頭,拿手向著對麵一指,道:“密斯冷不是保定人嘛,過禮拜也不方便回去吧。不如我就留下來,省得她一個女孩子在宿舍裏過夜,怪害怕的。”

剛好冷秋月已經寫得差不多了,隱約聽見大家在議論自己,便一臉茫然拿眼神詢問著有什麽事嗎。

傅詠兮就把話從頭再說了一遍,最後取了個折中的辦法:“那我們就一起吧,白天去師大參加社團活動,晚上就都回宿舍住好了。本來我是打算放假的時候回家舒坦兩天,但是既然這裏水電都有,似乎一直住著也挺好。”

冷秋月先是向著宋玉芳感激地一笑,然後欣然答應了。

沈蘭便道:“密斯冷都寫好了吧,咱們也抓緊吧。”

冷秋月答道:“我這是草稿,還得改改再謄呢。對了,你們也趕緊吧,第一天來都挺累的,早些做完早些睡覺不好嗎?”

大家都道有理,收了心趕緊做正事。

當宋玉芳完成了文章,起身活動筋骨時,發現下筆最晚的沈蘭早就拿著一本商務英語在默讀了。用心最專的冷秋月自然也完成了,正在看公文尺牘。

這些,都是今天新發下來的教材。

要不怎麽說人都得往高處走呢,每上一個新台階,身邊人的素養也會逐漸地提高。過去在學校裏,宋玉芳雖然不是頂有悟性又頂努力的那一個,但也不會落到中下遊去。可是到了這裏,不得不說,不下一點苦工夫,恐怕永遠隻能是四人當中最差的一個。想著這些,她就趕緊收了口裏的哈欠,揉了揉太陽穴,拿出自己最欠缺的珠算來預習。

到了晚上十點,熄燈哨吹罷,大家各自安寢。

宋玉芳將枕頭挪到床尾,剛好和傅詠兮挨著頭,悄悄地把自己意識到的不足同她說了說:“你看人家沈蘭姐,文憑高出我們一大截,還是這樣用心。咱們可得打起精神來,不能再暈乎乎地沉浸在錄取的喜悅中了。”

傅詠兮趴在被窩裏聽著,睡意全無:“說的是啊,還有其他寢室的人呢。要是咱們四個能蓋過那群男生,讓我給你們墊底我也樂意,可要是比不上他們……”

然後,就聽沈蘭故意地咳嗽了一聲。

夜深了,大家都累了。宋玉芳和傅詠兮也就乖覺地打住了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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