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19章 學生鬧事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578

接下來一個月的學習,宋玉芳始終懸著一顆心,忐忑著佟寅生教的是哪門課,自己又會不會被認出來,然後給小鞋穿。可是一直等到了階段考試結束,居然都不曾見過他第二麵。

漸漸地,這件事也就放下了。

且說第一個月的階段考試成績出來之後,鬧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沈蘭學習底子好,輕輕鬆鬆就拿了個第三名。宋玉芳、傅詠兮雖然沒進前十,卻也擠在第十二和十五的位置,總算沒有掉隊。

然而,冷秋月就遠沒有那麽好的心情了。她在小學接觸英文時,遇到的第一位教員隻是個半吊子,語法過得去但口音很重。因為學校考試時,總是更看重書麵表達,所以她一直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語是有問題的。而中行的培訓要求就正好相反了,涉外業務對員工的口語能力絕不低於書寫能力。口試又緊跟著國文筆試,排在第二門。當她和考官的交流因為口音而變得不流暢時,心裏一下就緊張了起來。過後的幾門考試,始終沒有從口試失利中緩過來的冷秋月,統統都沒有發揮好,在全部的練習生中總成績墊底。

三個女生圍著泫然欲泣的冷秋月,替她提氣。

打從訓練班成立時,就有言在先的,成績不合格的練習生有兩條出路,要不就無條件地服從外派,不願外派就隻能另謀出路了。後一條路自然沒人願意走,要是外派去近一些的地方還好,再退一步就去遠一些的大城市,怕隻怕去到路途又遠、條件又差的地方。因此,誰不憋著一股勁兒要留在北京分行呢。

這個時候,成績一向不錯的劉泰跟幾個男同學,嘻著嘴一路說著風涼話就過來了:“呦,密斯冷這是怎麽了?若是為考試大可不必的,這也不怪你。你們是女校的學生,畢業要求本來就跟我們不一樣的嘛,出了社會不適應也是有的。”接著,向著身後的一群男生,動作誇張地撫掌大笑起來,“聽說女校還有縫紉課,補丁打得好也能算是一門技能。”

就有人跟著起哄:“合著就是職業學校呀。”

經這樣一鬧,教室裏的人都哄笑了起來。冷秋月一時羞,一時惱,一時又覺受辱,“哇”地一聲把心裏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宋玉芳正欲上前理論,聽見她哭了,就把話給咽了下去,掏出帕子來趕緊回頭去勸。

這時,自然又是傅詠兮搶上去,幫著出頭道:“劉同學,你們學校難道不教手工課的嗎?縫紉課考驗的就是手工技巧,難道不該學?!”

挨著冷秋月坐在位子上的沈蘭先是不說話,到了這一句時,也拍案而起:“我看他們學校缺的是品德課。”

隨著這一句話,局勢又逆轉了過來。看熱鬧的人裏頭,有幾個便附和著沈蘭說道:“密斯特劉,這就是你不對了。這樣對一位女同學,既不厚道也不紳士。”

劉泰不甘心鬧得自己一個人沒趣,明知理虧卻硬要擺出一副算賬的派頭來,將手重重拍在了沈蘭跟前:“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就你有品德?”

沈蘭到底是女師大出來的,在校時就專門參加遊行,對付守舊派。官老爺她都不怕,豈會怕一個大放厥詞的黃毛小兒。因就將身一挺,將眉一挑,回擊道:“你要是敢把自己的混賬話,回去說給你們校長聽,我就敢當著你校長的麵重複一百遍!”

傅詠兮聽得痛快,不住地叫好鼓掌。

可她的得意,愈發激怒了劉泰。

局麵僵成這樣,冷秋月也顧不上哭了,推著宋玉芳的手,拿眼問她怎樣是好。

宋玉芳也急得沒法子,心裏隻管想著,過一會兒教員就該來了,要是兩邊各打一板或者幹脆偏心勢眾的男生,沈蘭可就要吃虧了。因此,趕緊走到中間攔著,勸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別鬧出事端,那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蘭把話聽到了心裏,咬著牙暫時忍下了一口氣。

傅詠兮因為自己背著“前科”,害怕自己的衝動會殃及旁人,也不敢多言,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隻是她抱慣了不平,卻忍不慣委屈,嘴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誰稀得搭理這種發臭的化石。”

正是這一句不服氣的抱怨,把事情推到了無可退讓的一步。

劉泰抬起手臂,怒指了一下傅詠兮跟沈蘭,然後又卷起了袖子,罵罵咧咧地嚷道:“我說你們幾個小娘們……”

沈蘭見情勢不對,把惹禍的傅詠兮往身後一攔:“你幹什麽,要打架嗎?”

“打架?”劉泰不可置信地伸手掏了掏耳朵,滿眼都是戲謔,“你們女人是要平等要瘋了吧。瞧這細胳膊細腿的,居然也敢說打架。”說時,望著四周的人一笑。

他又摸著下頜,打量起四個女生來。其中兩個打扮不俗,似乎家裏有些來頭。至於另外兩個嘛,除了冷秋月紅著眼趴在桌子後頭發抖,也隻有宋玉芳看起來好欺負些。

實際上,劉泰也不想鬧大事端,畢竟自己理虧在先。可是,他也不甘於以自己的失敗來結束這場風波,總要占上一點便宜,才好順著梯子下來。

這樣一想,劉泰便轉過身,伸手往宋玉芳臉頰上一摸,色眯眯地一笑:“不過要是去床上打一架,說不定就……”

一句話沒完,右邊耳朵就嗡嗡作響起來,那半邊臉也火辣辣的,好像被架在火上烤著似的。

再看看宋玉芳,早變了一張臉,再不是凡事都和和氣氣的樣子。一雙怒目圓睜著,活像是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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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正鬧得人仰馬翻,卻沒有一個管事的出來製止。

原來,第一次的考核成績是需要分行驗收的。佟寅生作為這次培訓的負責人,正在辦公室裏翻閱考卷。

總處也很重視新人的素質,就派了何舜清過來監督。

兩個人是死對頭的事,絕對稱不上是秘密。因此,訓練班的教員們怕出事,都戰戰兢兢地陪在了辦公室。未免兩個人一言不合吵起來,還把門給關上了,省得叫人看笑話。

何舜清先就問道:“女學生的程度怎樣?”

無論是女職員還是何舜清,佟寅生都存著偏見。挑了挑眉,語氣輕蔑地表達著自己的不看好:“女學生讀書自然是很會下笨功夫的,擅長考試也不稀奇。就怕到時候,上手不利索。銀行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別的不說,就是坐櫃台的體力,想也不是女流之輩能承擔的。”

何舜清眸光一暗,意識到屋子裏緊張的氣氛是不適宜談正事的,便也不想過於在言辭上分出勝負,隻是笑了笑:“能把書念好的都是聰明人,隻要方法得當,上了手自然也不會跟不上。”

佟寅生看完了考卷,直接就拍在了桌上,冷哼著挑釁道:“我就不明白了,非要請些花瓶來做什麽?”

何舜清依舊試圖講著道理:“理論上說,女子比男子更加心思縝密,最適合我們這一行了。”

“跟你們這些喝過洋墨水的人,真是沒法說。”佟寅生說罷,沒耐煩地擺了一擺手。

招女職員雖然是何舜清極力提議北京分行去辦的,可一旦議定了,接下來的許多事都是總處的人不便多插手的。此來也隻是作為臨時監督而已,何舜清隻好咽了一肚子反駁的話不提。

佟寅生見他今日氣焰不旺,覺得自己很在下屬跟前長麵子。背過身去,小聲卻得意地哼哼著:“這倒罷了,反正我看那起女學生,長得還挺水靈的。隻要往櫃台前一站,那些大客戶看著喜歡就好。況且,一個月給六塊錢的津貼,也是省了一筆不小的開支。”說到開支一層,還故意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

顯然,他說的是反話,隻為了給何舜清一個難堪。

可是,何舜清的注意力卻擺在了另一個問題上,不由地將眉一攢,疑惑道:“練習生的津貼不是八塊嗎?”

佟寅生笑得更加大聲了:“那是男的,女的怎麽好比。”

“怎麽能……”

還等不到神色冷峻的何舜清反駁,就有人匆匆忙忙跑著過來敲門:“佟主任,佟主任,練習生打起來了!”

“什麽?”

眾人齊聲驚呼,早有幾個人衝出辦公室,趕去教室裏維持秩序。

而佟寅生作為負責人,總不露麵已經是違規了,更何況一群有相當素養的畢業生交到他手裏才滿一個月,別的成績沒有,倒先打起架來,他總歸脫不開幹係。因此再也傲慢不起來了,隻好兩手叉了腰,把頭埋著,悶悶地望著地麵不說話。

何舜清斜了一記白眼,歎著氣道:“去把惹事的幾個叫過來問問。還沒到崗先學了這樣的流氣,以後是不是還要拆銀行的房頂啊?!”

佟寅生理虧,也隻好聽著他耀武揚威地訓斥。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負責教務工作的李組長帶著宋玉芳四人還有劉泰,進來回話:“何秘書,就是他們幾個鬧的事。”

一聽“何秘書”三個字,宋玉芳心頭便是一跳。

古話說英雄都怕見老街坊,更何況是甩了人家一巴掌的宋玉芳呢?雖然把話說開了,錯不在她,但被教員帶到辦公室來對質,總是叫人臉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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