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醫療係統

小鏡湖

65 終結與開端

書名:紅樓醫療係統 作者:小鏡湖 字數:11705

幾天後,元春召集內宅仆婦,當眾宣布了新的家仆管理辦法。順便……發表了一次演講:

“我年紀小,不曾有機會親耳聆聽先太夫人的教誨。但先太夫人常說“為奴不易”之事,我也是聽過的,對她老人家的話深表讚同,也會銘記在心。

“但這世上,誰又過得容易的呢?太爺少年從軍,經曆了無數沙場凶險,忍受了無數苦累傷痛,熬過了許多年的骨肉分離,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尊榮。太爺容易嗎?老太太自嫁進賈家,就與太爺長年分隔兩地,隻在太爺偶爾回京述職時,才能與太爺有短暫的相聚。有時候一二年見一次,有時候五六年才能見一次。上孝公婆,下養兒女,誰知道老太太受了多少累?每當戰事激烈,生死勝負未知時,誰又知道老太太忍受了多少恐懼煎熬?老太太容易嗎?”

因這一次家仆管理辦法的變革是府裏的大事,元春宣讀時,代善、賈母等也在場,以示鄭重,也有為元春撐腰的意思——喏,這不是元丫頭一個人的主意,這些新規矩,都是我們同意了的啊!你們別欺她年幼,不將她的話當一回事!

元春這一番話,直接說得代善和賈母眼眶濕潤,腦中有許多曆曆在目的往事浮現。是啊!各有各的不容易。

“太爺和老太太即便自己過得不易,卻也一直念著先太夫人所說的‘為奴不易’,待府裏的奴才一向不薄。不曾想有些小人畏威而不懷德,貪心不足蛇吞象。府裏賞多罰少,他們隻當我們是軟蛋糊塗蟲;府裏寬恩厚賞,他們卻隻嫌我們不曾將家私給他們分了去。我不知道像賴大、鮑五這樣的小人,府裏還有沒有,但從今往後,斷不能再容忍這些小人作耗了!因此,我特地稟了太爺和老太太,新製定了這個家仆管理辦法。一賞忠勤才能,二防奸滑小人。”

元春希望這次家仆管理辦法的改革,可以終結賈府諸弊叢生的局麵,成為賈府人事管理新格局的開端。

在簡要闡述這次家仆管理辦法的改革原因以後,元春又開始敲打這些家仆,同時為他們畫餅了:

“以前你們的子女想要入府當差,需得找一些‘有臉’的管事之類走門路。以後你們可以省省這個心了!府裏每半年進行一次家仆擇選,主子們親自主持,優先擇用有一技之長的、勤勉的可造之才。你們有那功夫走門路,不如想一想如何教導兒女,令他們有一技傍身,對他們一生都有益處。

“府裏的大規矩,各個職司的職責,我剛才都已宣讀清楚。請大家務必牢記這些規矩和自己的責任。以前那些以權謀私,玩忽職守,甚至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也懶得追究。但若以後再犯,我也正好看看巡查小隊是不是管用。若犯了事被查出來的,管你‘有臉’‘沒臉’,府裏絕不輕饒。或發賣出去,或攆出去,或降級,或罰銀米,免得那些小人不知珍惜,帶壞了府裏的風氣。

“先太夫人常說的“為奴不易”,我們這些後輩會一直牢記,不會因為幾個小人就變得刻薄寡恩。因此,府裏仆從的月錢和份例,會根據等級和職司進行調整,有升的,也有降的。升了的,恭喜你們,請繼續努力保住這份榮耀。降了的,別急著在心裏罵我,先想想你為什麽會降!

“若對府裏有大功者,另外賞銀賞物或賞假,這個由主子們決定……”

新的家仆管理規定開始試行以後,元春忙了好一陣子,才漸漸理順了家中事務。

總體來說,家裏越來越井井有條了。上夜的,沒有人敢再吃酒賭錢。那些鑽營賄`賂、以權謀私之事雖一直藏在水麵下,但從元春聽到的風聲來說,已比從前大有好轉。但長遠效果如何,還有待時間檢驗。

代善冷眼瞧著,漸漸覺得元丫頭訂的這些規矩,雖還略有不足之處,但已是開創之舉了。

而這些規矩,也給了他很多啟發。趁著元春有空,他就找元春一起商量族學之事——他如今閑暇之時甚多,偶爾便會信步走到族學之中,去看學裏的情形。那情形……著實有些不像話。

元春也不推辭,直接出了幾個主意。

“孩子的天性就是愛玩鬧,沒有激勵獎懲,沒有規矩約束,就是那些本來喜愛讀書之人,也會叫人給放縱帶壞了。”元春微微地笑道。

賈家那些“爺們”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享受著男尊女卑的高高在上,卻一點兒也不承擔男尊女卑附帶的責任,不如就給他們戴戴緊箍咒,也免得他們整天無所事事盡想著如何使壞、如何淘氣、如何享樂了。

“祖父若想改變這種狀況,不如每三個月到四個月考核一次,排出名次。每次考核的頭名賞銀若幹。如果兩年之內,累計有三次考核都排在倒數三名之內的,則逐出族學。這樣的弟子,指望他們讀書進學,大概是不成了。不如放他們家去,讓他們去學點小手藝、或是做點小買賣,將來也可支撐門戶。不至於白耽誤了好時光,長大後無所事事,一事無成。”

實行末位淘汰製,有利於激發這些頑童的學習熱情,免得他們不知珍惜。

賈代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道理。可這要如何考?先入學的,必定學得多些,後入學的豈不要吃虧?”

“所以祖父不妨按照入學的年資,先分出年級,並劃定每年的計劃任務來。比如入學頭一年,需背會哪些書,會算哪些數;入學第二年,又需背會哪些書,會算哪些數……入學第幾年,需學會對對子、做文章、打算盤。如此,太爺隻需按年級出題,不同年級分開排名,那麽,那些後入學的也就吃不了虧了!”

賈代善撫掌笑道:“這法子是不錯。可如果某一個年級人數太少,不到四人,這頭名同時也是倒數前三名,那又該當如何?”

元春被他這個假設逗樂了:“那就看祖父如何避開這樣的漏洞了!”

“每年要背會哪些書,這個容易理解。為何還要學會算數、打算盤?”賈代善又問。

元春笑道:“這也是為了那些難以在科舉上出頭的族人考慮。要得功名,畢竟不易。若能學會算數、打算盤、看賬,將來去做買賣時,也能少被人蒙騙些。祖父若願意,還可以在族學裏設些騎射強身之類課程,既有利於學童身體,也是不忘祖宗根本的意思。免得族學裏,盡教出些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之人。”

數學是自然科學的基礎啊!當然要教的!

“還有,雖然族學中都是自家親眷,可難保沒有一些捧高踩低、欺淩貧困弟子之事。祖父若有意,不妨推出學服製度。這種學服不用綾羅,不置繡紋,隻以上好的棉布縫成衣服鞋襪冠帶等。這些學服每季免費發給學童幾套,規定學童上學時,必須身穿學服才能進入族學之中,以示學中不論輩分貧富,隻論道德才學之意。手爐腳爐扇子等,也可照此辦理。跟隨學童的小廝等,要麽不許其進入族學,要麽也必須另穿布衣。”

“這法子有趣!容我想想。”代善撚須大笑而去。

在家務初步理順之後,王熙鳳又過來小住了。她臉上的神情,又恢複了明媚。

元春便帶著王熙鳳一起學習看賬打算盤,秋凝霜、抱琴等以及元春特意挑出來的幾個丫頭,也跟著一起學,以便將來多幾個幫手。

同時,她讓鄭複家的去通傳各處賬房庫房:“如今我正在學習看賬打算盤,學有所成之後,就會去查一查各處庫房和賬房。各位若有什麽不周之處,還請盡快彌補。若做了假賬,且看看能不能瞞過我。若瞞過了我,算是你們的本事。若是讓我看出了破綻,就別怪我無情了!”

賬房和庫房的人暗中叫苦不迭。便各自慫恿自家的婆娘姐妹等,接二連三地到賈母、王氏麵前去告狀:“聽說大姑娘和王姑娘那算盤,打得越來越好了。尋常小姐的繡房,皆是安安靜靜的,大笑聲也聽不到一聲。可如今大姑娘那榮慶堂,整日價算盤聲響成一片,比那賬房裏還熱鬧哩。便有那起子小人背地裏取笑,說大姑娘和王姑娘把算盤打得這樣好,將來必是個厲害人物!這樣厲害的人物,也不知什麽樣的人家敢娶……老太太,太太,這事兒若不管管,怕會影響大姑娘的婚事。王姑娘是客,若是再帶累了她的名聲,可怎麽向親家交待啊?”

這刁狀告得頗有水平,賈母和王氏聽了,不由得被說中了心事。

便勸元春和王熙鳳:“好好的大家閨秀,成日裏把那算盤撥得劈啪直響,染了滿身銅臭的市儈之氣,說出去也不大好聽。那些賬上庫上的事,一向是爺們和管事們在管,你們兩個就不要攙和了吧?”

目前,銀庫房的總領名叫吳新登,倉上的頭目叫戴良,都是男仆。按照之前代善的安排,這應該屬於賈珠、賈璉兩人的管轄範圍。

但這兩位貴公子,看上去完全沒有插手財務問題的打算,似乎不屑於沾手這些“滿是銅臭”的問題,元春隻好自己動手,好讓他們明白財務問題的重要性。

她便說:“老太太和太太有所不知,管家之人若是不懂算賬、盤賬,不知物價行情,那便隻能由著下頭的人糊弄。雖然庫房和賬房的事一向是爺們和管事們管著,但老爺在金陵求學,珠大哥哥和璉二哥哥又要讀書、又要習武,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有功夫去盤賬?不如我們這些內宅的娘兒們多學一點,多管一點,也好為家裏的爺們解了後顧之憂。”

王熙鳳一切以元春馬首是瞻,便說:她隻聽元姐姐的。元姐姐說學,她就學;元姐姐說罷了,她便罷了!

賈母和王氏不知如何是好。

賈母便去請示代善,代善撚了撚胡子:“元丫頭這樣做,或有深意。你且由著她吧!至於王家丫頭……我冷眼瞧著,有些兒元丫頭的品格,是個能擔大事的人。將來或是親上加親說給珠兒,或是配給璉兒,娶了她來不吃虧,親家那裏也好交待。”

至於元丫頭的婚事,代善微微一歎:元丫頭名義上還是宮中女官呢!她的婚事,隻有帝後能作主,連她的親生父母也插不上手了。而且,她的婚事還有那樣嚴重的限製,未來如何,隻能看天意了!

賈母聽了,隻好按下心中的憂慮,不再多言。

賈珠和賈璉聽了,略有些鬱悶,卻也沒說什麽,打定主意要看看他家大妹妹又有什麽花樣。

賬上和庫上的人見已無人能阻止元春查賬的腳步,隻好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沒日沒夜地把賬和庫都清理一遍,查缺補漏。

但等元春正式查賬時,還是輕易查出了很多問題。查賬結束的那一天,元春把代善、賈珠、賈璉都請過來聽審。

“這鴿子蛋竟要一兩銀子一個?碧粳米竟要八兩八錢銀子一斤?哄唯呢?”元春首先問了買辦上的事。

負責此事的買辦錢貴不由得臉上冒汗,低著頭說:“稟大姑娘,這鴿子蛋是稀少難得之物,價格自然要高些。碧粳米是貢米,市麵上難得一見,自然價格也高些。”

元春不慌不忙地從桌上拿出幾張紙,翻了翻,說道:“這是我派人到各商行問價時,各商行開出的報價單子,上麵還有各商行的印鑒。我翻了翻,要價最高、自稱品質最好的商行,一隻鴿子蛋的最高價格也不過是370文,一斤碧粳米的最高價格也不過五兩六錢銀子。不知錢買辦這些蛋和米,是在哪裏買的?那些奸商竟敢如此大敲竹杠,當賈家好欺麽?”

為了防止這些買辦欺她不懂行情,虛報物價。元春在查賬之前,就派了從皇莊巡查回來的袁惟厚,悄悄裝作大戶人家家仆對比問價,從各商行拿了蓋有印鑒的報價單子。此時,這些單子正好派上用場。

那錢貴大驚,想不到元春竟對市價行情這般了如指掌,隻得心慌意亂地找些托辭來糊弄:“稟大姑娘,這些稀罕之物,要看……天時……和品相的!天時不對、品相不好的,都……都便宜些……大姑娘許是遇到便宜貨了!”

元春一笑:“錢貴,你到如今還要狡辯,當我手上隻有這兩樁證據麽?再來說說這一筆,五十斤的上等羊肉……我手上正好有那幾日廚房的菜譜,大廚房也好,各處小廚房也好,可沒有哪一處廚房做過羊肉。請問這五十斤羊肉,到哪裏去了?還有……”

元春把自己查出來的問題,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指了出來。

最後,那錢貴隻能認罪,麵如土色地磕頭不已。

元春冷著臉,讓人將他捆了,拎到一邊聽候發落。又讓鄭複帶人去抄一抄錢貴的屋子。

隨後元春又拎出了兩個有問題的賬房,審出了一窩。也如錢貴一樣,叫鄭複去抄了抄屋子。

這些奴才家裏的現銀加起來,竟有上萬兩之多。元春便讓這些人說:這些銀子哪裏來的,說不明白,便隻當是贓銀了。結果有大半是說不清楚的。這樣的結果,上至代善,下至賈珠和賈璉,無不心驚。

“你們可真有本事!”元春對著被那些捆得粽子似的、滿頭大汗的奴才說,“我早就說過:你們做的假賬若能瞞過我,算你們的本事。若是讓我看出了破綻,就別怪我無情了!像你們這樣的蛀蟲,府裏斷難容忍……”

元春正要說處理意見時,卻聽代善咳嗽一聲,說道:“元丫頭!你累了這許久,坐下歇歇吧!剩下的事,祖父來處置便好!”朝元春使了個眼色。

元春不明所以,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違逆代善之意。隻好在一邊坐下,心裏祈禱:代善可千萬別在這時候心軟啊!不給這些刁奴一點顏色看看,他們便永遠隻當主子是軟蛋糊塗蟲。

賈代善站起來,吩咐鄭複:“叫人牙子來,將這些人全數發賣出去!為免他們骨肉分離,他們的家眷和兄弟姐妹之類,也一並發賣了吧!”

元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賈代善居然比她還狠!

她原本沒想過要株連的好不好?隻打算把這些犯事的開除了,再把他們的家眷攆出去而已!

家務事基本上處理好了,元春也開始準備為便宜娘接生了。

因為有了為賈敏接生的先例,這一回,元春沒有費多少功夫就說服了家裏人,讓她為便宜娘接生。榮府依然請了產婆,但這些產婆依然不被允許進入產房。產房中,隻有元春和徐飛螢兩個人。

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原著中的賈寶玉了——因為他出生時,嘴裏仍然含著一塊玉。

但元春借著為他清理口腔的機會,將那塊玉悄悄掏了出來,藏在了袖中,連徐飛螢也沒有看見。因此,這個原著中“銜玉而誕”的家夥,就這樣失去了名揚京城的機會,默默無聞地出生了。賈代善給他取了個大名,叫賈瑛。

賈瑛還未滿月,東府突然派了人來請,說是賈敬之妻陳氏身子偶有不適,請元春去看看。

元春過府一瞧,不由得一樂:陳氏有孕了!

雖然月份還小,但醫療係統已經掃描出來,這是個男孩!

她心道:賈敬多一個嫡子,那是再好不過了!嗬嗬,未來的族長,不是非賈珍不可的!

她下定決心:要好好照顧陳氏和孩子的身體,如果賈珍是塊朽木,那就讓他蹲一邊去養蘑菇吧!

給陳氏診完脈,賈敬又請她去聊一聊。

他那兩隻鴨子,已經死了一隻,另一隻也奄奄一息。賈敬不耐煩,直接叫人把另一隻給殺了。又叫廚子把這兩隻鴨子都剖開,又叫另買兩隻鴨子來剖開做對比。那廚子將賈敬養的鴨子剖開後,看著那兩隻鴨子肚子裏那惡心人的模樣,戰戰兢兢地說:“太爺,這兩隻鴨子有些不妥,怕是不能吃的……”

賈敬心裏窩著火,一腳將廚子踹開。這還用你說,老子還不知道這兩隻鴨子是被我毒死的嗎?毒死的鴨子能吃嗎?

正好聽說元春過來為陳氏診脈,陳氏有身孕了,便將元春請到一邊,詢問“天道”之事。

元春想了想,說道:“近日,我在為皇上弄一個觀天儀,可以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軌跡,參悟天機。敬大伯若有興趣,不如一起參悟吧?!”

賈敬對“天道”“神仙”之事這樣著迷,不如把他弄去發展天文學?!也許,他會成為中國的伽利略、哥白尼?

賈敬喜不自勝地同意了!

不久之後,賈敏也被診出有了身孕,是個女孩。

這應該是林妹妹了吧?

元春默默地想:金陵十二釵正在陸續登場,但賈林兩家的格局,已與原著大不相同。

這個世界,代善沒有死,榮國府也沒有形成那種大房襲爵、二房當家的畸形生態,賈珠不會早逝,賈寶玉也沒有“銜玉而誕”。

這個世界,寧國府的賈敬大約不會去磕丹藥了,又有了第二個嫡子。賈珍因官司之事,鬧得灰頭土臉,已老實了一段時間。

這個世界,林妹妹已經有了一個嫡兄和一個庶姐,賈敏和林如海,大約也不會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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