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我呢,你和你家蕭將軍也是二人世界,操心真多。”如錦笑著戳戳周槿歡的頭,那力道很輕,但周槿歡還是皺了眉頭,臉色有些難看:“我們曾經有個孩子,隻是我太弱了,沒有福氣留住他。”
如錦馬上意識到自己玩笑開得不對,但開口要勸慰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如常了:“我和景知都在期待著新生命,你和你家州牧大人也加油,到時候我們兩家說不定還能結娃娃親呢。”
“加油?”如錦重複了一下,周槿歡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是努力的意思,鄴城那邊都這樣說的。”
“加油”這個詞是在石油廣泛應用之後才出現的,這個時代根本就不會有。
“我說呢,聽著新鮮。”
如錦不疑有他的神情讓周槿歡暗暗舒了一口氣,再也不說這個話題,再次提到了範直。
將蕭景知對他們兩人的態度告知給如錦,如錦這邊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槿歡啊,我為什麽聞著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如錦靠在周槿歡身上,略微誇張地用鼻子嗅她的衣服,她故作訝然道:“如錦你這是狗鼻子吧,下雨天早就將我身上的氣味稀釋了不少,你竟然還能聞到?”
“是什麽東西,我總覺得這個味道熟悉,可怎麽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得如錦能有如此認真的時候,周槿歡也不瞞她:“是糖醋裏脊的味道。”
時間在這一刻有稍稍的停止,直到周槿歡的手在她眼前晃的時候,她才回神:“那是什麽,聽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菜式,等得了機會我做給你吃。”
這話隻是客氣,因為她以前就說過這道菜她隻做給蕭景知吃。
如錦本不是那樣較真的人,破天荒地她回答了:“好,我一定要嚐嚐那糖醋裏脊。”
這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麽?
周槿歡覺得這個話題也不能再繼續了,就接著轉移話題:“如錦啊,你的那些功夫是誰教的,不是範直吧?”
“不是,有一個世外桃源的高人曾客居我們戚府,有次我被二哥欺負正好被他撞上,他見我一個庶女在府裏過得很難,就大發善心教了我些功夫。在府裏沒有什麽人喜歡我,我也懶得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專心習武,久而久之也就喜歡了習武,越是有喜歡,就越得習武之道。”
在外人看來,如錦是個很潑辣,甚至跋扈的女人,但誰又知道她以前作為庶女時候遭受了什麽?
“現在還是戚府有聯係麽?”
“聯係做什麽,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戚府遠在襄州,距離朔州千裏,戚家將她遠嫁,對於這個女兒也沒有什麽情誼吧?
“如錦啊,我和景知怕是以後就要在朔州安定下來了,我以後若是生了孩子,你能做他的幹娘麽?”
這是一個橄欖枝,是周槿歡給戚如錦的,她們兩個相互取暖的朋友,和蕭景知、鄭柳無關。
“好啊,我最喜歡玩……逗小孩子了。”
這一天兩人的談話,時不時就會尷尬,但朋友之間,從來不怕尷尬,所有的尷尬都是兩人加深了解的必須。
朔州的天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安心舒暢,而鄴城的皇宮正是烏雲密布。
蘇婉跪在地上,趙瑜坐在龍椅上,遠遠的,讓人有極大的壓迫感。
“你說蕭景知已經將軍營完全控製住了?”趙瑜拿毛筆的手一頓,從聲音裏聽不出任何不快,但他本來低著的頭突然抬起來,眼中凶光一閃,跪在地上的蘇婉,手跟著一抖,顫聲道:“是。”
“他的動作倒是比朕預想得還要快一些。”趙瑜放下手裏的毛筆,像是很隨意地問了一句:“周槿歡呢,她在朔州安生了麽?”
“回皇上,小姐她自己一人去了軍營,一呆就是半月,直到蕭景知將曹、範兩人完全控製住了,她才回到蕭府……”
“什麽?”趙瑜的語氣不重,很反應很快,沒有任何的掩飾:他在生氣。
“回皇上,小姐在軍營的那些時日,奴婢都一直躲在暗處,不會讓小姐有任何的危險……”
“蕭景知他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趙瑜並沒有聽蘇婉的解釋,似是自言自語,他隻聽到了蘇婉的最後一句,臉色很難看:“危險?她缺少的就是危險!”
這話蘇婉不敢接,她跟在周槿歡身邊許久,親眼看到她對蕭景知的神情,對趙瑜的厭惡;她作為趙瑜的細作,親眼看到趙瑜對周槿歡的在意,那種在意從一個細節就能看出來:在趙瑜麵前,她從來都隻能叫周槿歡“小姐”,周槿歡剛嫁到蕭府的時候,她有次叫周槿歡“夫人”,趙瑜就將她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蘇婉很慶幸自己的發現,趙瑜對周槿歡越在意就越對她有利,這樣的發展她樂見其成。
想到周槿歡為了蕭景知甘願孤身去軍營涉險,趙瑜就抑製不住地惱火,但他是那樣冷靜自持的一個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奴才麵前失態,所以他馬上就平靜下來。
“去蕭府走一趟吧。”一句話就將蘇婉給打發走了,而他則將寫著《心經》的紙張都撕了個粉碎,好像每張紙上都是周槿歡穿著軍裝的樣子。
“皇上,今夜……”小孟子在趙瑜身邊多年,很有眼色地不說話了,正要退出宮殿,聽到了趙瑜的聲音:“今夜去賢妃那兒。”
夜漸漸深沉,皇宮外的街道很冷清。
蘇婉從皇宮出來,略陰沉的臉終於掛了些笑容。
她本是想從前門過的,但她這次是偷偷回來的,隻能用輕功落在了蕭府的房簷之上。
踏過一個個的房簷,最後落在了阿誠的屋子上。
挑開一塊瓦片,房間裏並不昏暗,燭火很明亮,足夠將房裏的人都看得清楚:阿誠和趙晴。
這樣的深夜,趙晴出現在阿誠的房見裏,是很不合理的。
“我無事,還請公主回房吧。”阿誠的臉色很難看,他已經被蠱毒折磨了些時日。
“無事,你都這樣了,還說無事,要不我再去皇宮求皇兄給你寫止痛的湯藥吧?”趙晴用絲帕給他擦汗,他的唇色發白,手都沒有什麽氣力,卻還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天色已晚,還請公主回房!”
如果那句“還請公主回房吧”還帶著幾分商量的意味,那後麵的那話就完全是命令了。
“這大燕是我皇兄的,本宮是皇兄唯一的皇妹,這大燕還真沒有什麽本宮不能呆的!”
趙晴本也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這樣他們就強到了一起。
阿誠倒是不和她爭搶,隨手將自己的枕頭下的東西丟到了地上,趙晴細細看看那些東西,很是惱火:“好啊,本宮親自去皇宮向皇兄求的止痛藥,你都沒有用過,是不是?”
“是,阿誠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還請公主以後再也不要踏入我的房間了。”
“好好好,你以為本宮願意見你這個倒黴鬼麽,要不是怕人家說本宮的閑話,本宮才不會在乎你這樣卑賤的人的生死!”
趙晴甩袖而走,阿誠閉上眼睛,很平靜地開口:“戲看夠了就下來吧,初秋深夜天涼。”
她本沒有想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的,但現在若是逃,好像有些晚了吧?
“為什麽是你?”當蘇婉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的臉色很難看,比剛才對付那個桀驁公主更難看。
“為什麽這樣問,是夫人讓我回來一趟的,你也知道的,我輕功不錯……”她作為細作多年,反應能力還是很好的,而且她這人有一點要強過許多人:從來都不會自己嚇自己。
“她在朔州怎麽樣?”聽到周槿歡,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蘇婉鬆了一口氣,坐在長椅上,將在朔州發生的事情大概講了一下。
“如果我在朔州絕對不會讓她受那麽多的苦。”阿誠喝了口茶水,像是輕聲呢喃了一句,蘇婉耳尖地聽到了,臉色微微發白。
“將軍和夫人還在等著我回去呢,我是偷偷回來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說,我先回去了。”
蘇婉說著就要離開,卻沒有想到阿誠開口了:“你這會兒走了,一會兒還要再回來,費那個勁兒做什麽?”
這話讓蘇婉當場就石化當場,有些緊張地回答:“我要連夜回去,夫人他們都在等著……”
阿誠沒有給她機會將剩下的話說下去,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那雙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蘇婉,你是不是覺得我蠢?”
即使和蕭景知、趙瑜那樣聰慧的人相比,阿誠都算不得笨。
“阿誠,你到底什麽意思?”這是最後的反抗,蘇婉不知道自己在阿誠審讀的眼神下能堅持多久。
這次阿誠並沒有說話,而是低頭狠狠咬了她的手,他咬得很深,殷紅的血流到手腕,滴在地上,不一會兒就匯成了小小的一灘,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蘇婉,你的血就是我的解藥,不是麽?”他的唇上沾染了她的血,他蒼白的唇瞬間成了桃花般的紅色,帶著幾分不合他年齡的妖嬈,她看得有些癡迷。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和她一同住在白鷺閣的清秀少年變成了這般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