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椿歲

眇眇

第三十二章 白若木(一)

書名:莊椿歲 作者:眇眇 字數:4761

第二日,白若木入宮拜見薩孤雷。

薩孤雷坐在龍椅上,身材壯碩,四方大臉,額頭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下端離眼角不過數分的距離,頭發有些花白,眼似鷹隼,目光敏銳。眼見著白若木走進殿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相迎:“數日不見白先生,朕十分想念先生。”

白若木臉上閃過一絲感激神色:“若木也十分思念陛下。”說著他盈盈一拜,柔柔的身段竟透出幾分嫵媚,將薩孤雷看得目光慌亂。他接著稟報:“此番前往淨國,除了迎回了淨國公主之外,臣亦取信於淨國皇太子莊信,莊信已答應幫助臣征討我國,屆時陛下隻需依之前製定的計劃行事即可。”

薩孤雷目中精光一閃,大喜道:“先生真是大才,好,就依照計劃行事,先替阿霖完婚。”白若木點頭稱是。“白先生此番若是計成,可要什麽賞賜?隻要朕給的起,先生隨便挑。要不朕把阿霓嫁給你,阿霓本就喜歡先生。”說著薩孤雷拍了拍白若木的肩膀。

“臣謝過陛下,臣隻為盡忠於國家,做一番事業,公主臣是不敢高攀的。臣認為,公主應該嫁與重臣子弟,例如北院大王之子蕭震就很好,陛下應該知道蕭大王手握重兵……”

“薩孤雷把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白先生,你不用如此謙虛,你對黎國功不可沒,若是阿霓嫁你,黎國上下怕是無人敢有意見。不過,此是後話,再議。”薩孤雷麵色瞬間變了幾變,目光深沉:“你剛回來,先休息休息,朕這就安排霖兒的婚禮。”

白若木聞言,躬身一拜,退了出去。他能聽見薩孤雷吞咽唾沫的聲音,他知道他成功點起了薩孤雷的**,一會兒估計前幾日進貢來的幾位女子又要遭殃。薩孤雷對女人有著無窮的**,他很早就知道這一點。

白若木走出宮門,伸出手拂了拂肩膀,又掏出手帕仔細擦了擦手,最後將手帕拋在路邊。他抬頭望向天邊,殘陽如血,紅豔豔地懸掛在地平線上,真是個適合殺人的時間,白若木心想,不知道薩孤雷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景致。

“白先生,白先生!”遠處傳來薩孤霓的聲音。白若木轉頭看去,薩孤霓身著騎裝,腳蹬馬靴,騎著一匹棗紅大馬朝他奔來,英姿颯爽。

她翻身下馬,遞給白若木一樣東西:“白先生,我今日去了淨善兩國行商的落腳處,知道原來中原布老虎可以做成一對的,於是向他們尋了另一隻來,這隻送給你,和你送我的那隻正好一對。”薩孤霓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半點羞怯忸怩,隻有草原女子的明快豪爽。白若木伸手接過那隻布老虎,笑了笑,又遞還給她:“公主,臣不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公主自己留著湊成一對多好。臣還有事,先行告辭。”也不理會少女臉上失望的表情,就鑽進馬車裏離去。

車緩緩前行,他從後窗望去,看見北院大王蕭十三的兒子蕭震一身勁裝站在薩孤霓身旁,對她說:“阿霓,他不喜歡麽?他不喜歡就算了吧,要不你送我吧。我很喜歡啊。”薩孤霓不耐煩地將那隻布老虎塞到他手中:“你要你拿去吧。”蕭震接過正要放進衣內,薩孤霓走出幾步,又轉身回來,從少年手中奪回那隻布老虎:“阿震,還是不能送你,萬一被白先生看見,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麽就不好了。”蕭震隻能無奈地笑笑。“誤會什麽也沒有關係啊,反正他也不喜歡你。”薩孤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喜歡你!”說完翻身上馬,飛馳而去,留下蕭震獨立殘陽中,幾分蕭索。

幾日後,薩孤霖的婚禮就舉行了。婚禮當日,群臣相賀,白若木坐在首位,推杯換盞間也顯露出過人的風流。薩孤霖對莊靜十分滿意,心情暢快,喝得自然十分痛快。而一身新娘裝扮的莊靜坐在他身旁,臉上也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溫柔可人。

酒宴結束時,薩孤霖已經滿嘴胡話,走路也歪歪倒倒了。一眾宮人上前想攙扶他回宮。他甩開宮人的胳臂,嚷嚷著“我的妻子哪去了,我的妻子還不來扶我”之類的醉話。莊靜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他。薩孤霖一把摟莊靜在懷中,往寢殿去。莊靜嬌弱地像隻小白羊,神色驚恐,離去前幾番回頭四處張望。白若木不動聲色,靜坐案幾旁,低頭持著酒杯避免與她視線相對。

第二日一早,白若木帶著幾日前去行商處采辦的一些中原物品,前往送交薩孤霖。中原行商既然有薩孤霓能買的布老虎,自然有不少能讓莊靜開懷的家鄉物事。他想到昨晚她昨晚驚慌失措四處張望的神色,心中著實有幾分不忍與同情。

太子薩孤霖昨夜喝得厲害,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坐在椅子上。白若木上前笑著道了聲“恭喜太子殿下”。薩孤霖晃著腦袋,咧嘴一笑,看的出是真正得意。兩人正閑聊時,莊靜走了出來。白若木上前行禮,見過太子妃,他看見她眼睛有些腫,盈盈仿佛有淚光。白若木命令宮人將他準備好的物品一一呈上:“太子妃若有不習慣的地方,或有什麽特別想念的中原事物,可以告知在下,當可盡力而為。”莊靜謝過,俯下身子去拿茶杯,托起茶杯向嘴邊靠去,仔細看手腕有些微微發抖。

幾杯茶之後,白若木告辭離去。他走到門外時,莊靜追了出來。她神色慌亂,一隻手提著裙擺,另一隻手一直緊緊地拽著手中的絲帕。她望著白若木,眼神竟有些癡,低聲說道:“白先生,靜兒得你一路上的照顧,非常感激。靜兒已經成婚,本不該有非分之想,隻是我……”她無助地低下頭,更加局促,兩隻手不知該往何處放:“我隻是想讓先生知道我的心意,隻是這樣而已……”

他聽罷,沉思片刻,還是恭敬地向莊靜行了一個大禮,緩緩說道:“陳靜姑娘的厚愛白某在此謝過。白某祝莊靜公主福澤綿長,黎國太子妃幸福安康。”莊靜聽聞此話,身子晃了晃,眼神無比哀傷。在莊靜朦朧含淚的目光中,他登上馬車。

他早已聽慣了女子的各式表白,接慣了女子的各式禮物,看慣了女子的各式淚眼,也說慣了拒絕對方的各式言辭。他還記得他最初拒絕的那位小姐。那時的他是淨國西北部世家大族白家的養子,從小被白家一位失去兒女的三夫人收養,悉心照顧成才。十四歲那年,白家家主的獨女思慕他成疾,托婢女頻頻鴻雁傳情。白若木無心於那女子,加上二人身份懸殊,故多次委婉拒絕了這位小姐的情意。可憐那白小姐癡戀他極重,竟跑到白家家主麵前說自己與白若木已經私定終身,若是父親不成全就自絕於堂前。直到白若木被帶到家主麵前,才知道這場白小姐的自編自導戲,趕緊向家主表示自己的清白。白家家主神色晦明不定,思慮良久後將白若木帶至前廳,誠懇表示自己教女無方,相信他在此事中的清白,隻是事關獨女的前程,做父親的也不得不果決一些。言罷喚出家丁,讓家丁打死白若木,沉入大河中。世人不知他是如何活下來的,待他被薩孤雷的軍士救起,時隔不久,草原上就出現了驚采絕豔的白先生。數年後,白若木無意中聽說那白小姐得知父親所為後,痛恨父親棒打她想象中的鴛鴦,一氣之下竟也跳河自盡了,死前留下遺書說要追隨白若木共赴黃泉,好做來世夫妻。而他隻是淡淡一笑,繼續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孤傲姿態。世人都在好奇,擁有絕世容顏的他,到底喜歡怎樣的女子,抑或男子。

白若木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站在路旁的莊靜。薩孤霖已經走了出來,她抬頭望向薩孤霖,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說道:“殿下,我沒事,隻是一時思鄉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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