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

茗旗兒

41.他承認了她

書名:一個男人 作者:茗旗兒 字數:12812

梁桔看著窗外的月光,就連漆黑的夜晚此時都仿佛亮如白晝,就連天上的月亮仿佛此刻都在與她分享著喜悅,她開心,她高興,她成功將一座冰山化成水,溫暖了他!

笑意像是可以自己偷跑出來攔都攔不住,整個肩都因為笑而開始顫抖,可又怕吵到毛東,梁桔緊緊捂著嘴,還是捂不住已經溢出來的喜悅因子。

梁桔從來不知道原來毛東可以讓她開心到如此地步,原來他在她心裏不知不覺已經走的這麽深,深到紮了根。

這次的感情跟之前不同,跟孫琦跟初戀都不同,她感覺到了不一樣,這感覺形容不出來,就像失散多年的珍貴事物重新找回來一樣的興奮喜悅,還有緊張。

在毛東哈爾濱老家的第一個晚上,梁桔就是在如此多重心情下入了睡,這一夜她安然無夢,睡得香甜。

***

北方的早上依舊是寒冷,太陽出來照亮了整個雪城,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皚皚,白色的山丘白色的矮房,還有遠處成片的田地,都成了冰雪的世界。

被窩裏的梁桔翻了個身,肚子上的熱水袋居然還是溫熱的,她的手放在上麵暖乎乎。

門外有說話的聲音,鼻頭涼涼的,梁桔伸手揉了揉,一個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周圍都是冷空氣,連褥子下的炕都有些涼意。

“老頭子,那姑娘還沒醒,快去把炕燒了,不然那姑娘起來得感冒了。”

“好。那小夥子一大早是去哪了,還沒回來啊。”

“沒呢,聽說是去鎮上買東西去了。”

說話聲就在院子裏,身上感覺很重,梁桔側頭才發現,毛東早就不知去哪了,他睡得褥子也都整齊地疊放在炕頭上。

擁著被子坐起來梁桔才看到原來毛東的那床被子此時正壓在她的身上。

想必是怕她冷到。

一大早就見到如此暖心的一幕,梁桔想起昨晚的情景,心裏美滋滋的。

她把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再把衛生巾放在外套兜裏,捂著熱水袋推開了房門。

一股冷氣迎麵撲來,凍得梁桔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農村的早晨空氣就是新鮮,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沁人心脾。

“喲,丫頭你醒了啊?”

一位穿著灰色棉襖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奶奶笑嗬嗬的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拿了一個水舀站在院子裏,見梁桔從屋裏出來,她放下手裏的東西朝她走來。

梁桔禮貌地對著奶奶笑。

“晚上睡得可好,冷不冷?”

“不冷,一點都不冷,炕頭可熱乎了。”

聽她這麽說,老奶奶頓時笑得滿臉皺紋,“就是怕你們這些城裏的孩子睡不慣,我特意讓老頭子多燒燒。”

梁桔笑,“奶奶,你看見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夥子了嗎?”

“你說小毛啊,他去鎮上給你買東西了!”

這邊她倆站在院子裏說著話,那頭院子裏的大門就被人從外推開。

梁桔隨著聲音回頭,就看見風塵仆仆的毛東手裏提著兩大包東西進來。

見梁桔站在那,毛東倒是一愣,“你醒了啊?”

梁桔看見毛東心裏麵就暖暖的,“你這是買什麽去了?”

毛東走近身上都帶著冷氣,他臉頰凍得有些發紅,提東西的手都被勒紅了,頭發上還有些冰碴。

他提了提袋子,對著梁桔道:“給你買了些東西。”

梁桔心疼的想要去幫忙拎,毛東手一躲,躲開了,“進屋吧,外麵太冷了。”

老奶奶笑嗬嗬讓梁桔回屋,梁桔廁所也不上了,就跟在毛東後麵屁顛屁顛回屋去了。

“這是牙膏牙刷,還有毛巾,這個是紅糖,加厚襪子,還有給你路上吃的一些餅幹麵包,還有這個羽絨背心,給你穿在裏麵貼身保暖”

毛東一樣一樣把東西拿出來交給梁桔,最後,他還把一包用黑塑料袋裝的東西給她。

“這又是什麽?”

梁桔拿著塑料袋問毛東,毛東臉上竟然有了難為情,背過身去收拾別的東西,“你自己看吧。”

梁桔將塑料袋打開,發現裏麵是一包一包的衛生巾。

他居然連衛生巾都替她想到了。

梁桔將衛生巾抱在懷裏,笑道:“謝謝啊,貼心大男人!”

毛東拿出一碗方便麵,“怕你早上不愛吃大餅子啊稀飯這樣的東西,我就給你買了方便麵。吃麽?”

梁桔當然要吃,“那你呢,吃什麽?”

毛東把方便麵撕開,答:“我習慣吃這裏的東西,一大早大嬸就幫我做了早飯。”

方便麵被熱水泡開,毛東把手機壓在上麵,“等吃完早飯,我要去個地方,你在這裏等我,回來咱們就走。”

梁桔正打算刷牙,聞言手一頓,側臉問他,“你要去哪?”

毛東坐在炕頭上,他垂著眼,緩緩答:“去看我哥,還有我爸媽。”

***

皚皚的白雪將青山鋪成一片白色,從山腳處抬頭望去,隻見一座座山丘分散地坐落在山中的地方。

“以前我們這裏還沒有墓地,村子裏的人去世後骨灰直接安葬在山上。”毛東提著好幾摞燒紙和一碟碟魚肉,慢慢往山頂爬。

這附近沒有住房,隻有一座座峰巒起伏蜿蜒不斷的群山,放眼望去除了白色隻有白色,唯一的點綴大概隻有泥石下的縫隙裏,長著的枝椏彎曲的野生雜木。

“我跟你上去這樣好嗎?”梁桔跟在毛東身後,一步一步沿著他走過的路線往上爬。

毛東盡量選擇平坦小路好走的地方,“你自己在下麵等我不會害怕嗎?”

“會。”

“那就一起上去吧。”

梁桔覺得即使他倆現在在談戀愛,可這也畢竟是他親人安葬的地方,她一個外人,還是不太方便。

在半山腰的地方,梁桔還是伸手拉住了毛東的衣角,“我還是不上去了,我在這裏等你。”

毛東回頭看她,“這裏全是墳墓一個人都沒有,你自己行嗎?”

梁桔拍了拍胸脯,“我一個陽氣充足的大人,大白天的怕啥?”收起笑意,梁桔縮了縮脖子,把整張臉又縮回到圍脖裏,“快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猶豫了一會兒,毛東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把皮手套脫下來給梁桔一支一支戴上,“那你就待在這裏等我,我很快下來,你哪裏都別去。”

“嗯,我哪都不去。”

梁桔說大話的時候都會表xiàn得很勇敢,可是一等到真正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那小心髒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漫山遍野的一望無際的全是一處處白色小山丘,有些山丘上麵還壓著黃紙,梁桔怕再看能看出一些東西出來,急忙拿出手機插上耳機開始靠音樂轉移注意力。

一個人待在原地不動更覺得冷,她把手揣在兜裏開始原地小跑,“不害怕,不害怕,我叫不害怕”

“天靈靈地靈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千萬別讓我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自己在那也不知道嘟囔了有多久,一首歌聽完又聽下一首,直到跑的身上出了點小汗才見毛東的身影。

他從山上下來,兩手空空。

“走吧。”

梁桔打量毛東的神色,見他麵色平淡並無異樣。

“沒事?”

“沒事。”

跟在毛東身後剛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朝她回過頭。

他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怎麽都是汗?”

他語氣吃驚,梁桔卻笑嗬嗬,“我剛才在這裏跑步來著。”

“你不怕感冒啊!”

“我”

毛東將自己圍脖拿下來緊緊圍在梁桔的脖子上,“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我”

“快走吧。”

“你慢點,這裏太滑了。”

“抓著我。”

他朝她伸出手。

他站在迎著陽光的方向,一大片光輝從他身後灑下來,照的看不清他的臉。

梁桔抬手,喜滋滋握緊他的手。

從山上下來往車站走,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麵,而毛東的手自始至終沒有鬆開。

“我們去哪啊?”

“去火車站。”

回到住處毛東就開始收拾行李,梁桔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媽的關係,她覺得身子軟軟的渾身沒勁。

毛東給她做了薑湯,親自端給她,“把這個喝了。”

“我又沒感冒喝這個幹嘛?”

“驅寒的。”

梁桔最不愛吃的東西就是薑,她捂著嘴不幹,“我可不喝。”

“聽話。”

“那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喝。”

“什麽條件?”

“現在想不到,等想起來再告sù你。”

“好。”

喝了薑湯身子有些暖和,梁桔裹著被子發迷糊,“什麽時候去火車站啊?”

毛東看她這樣,就說:“你先小眯一會兒,車是晚上的,這裏離車站還有好幾個小時。”

“好,那快走的時候你叫我。”

毛東最擔心梁桔來這裏會身體受不了病了,結果,就在兩人即將回去的時候梁桔還是病了。

在去火車站的車上梁桔還是感覺困,而且頭疼得要命,毛東讓她靠在他的身上休息,梁桔抱著毛東的胳膊枕在他肩上真的就睡了。等到了火車站,梁桔被毛東叫醒的時候她就感覺嗓子疼的像是被針紮一樣。

“完了,我感覺我好像真是生病了。”她整個人蔫蔫的,顯得無精打采。

毛東心裏一跳,伸手就去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你坐在候車廳等我,我去買藥。”

幸虧不是過年過節火車站的人算不上很多,毛東在一排排座位裏找到個空位讓梁桔過去坐著,他將所有行李都放在地上,隻有裝有貴重物品的包讓梁桔抱著。

“在這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那你快點,我難受。”

“好!”

看毛東轉身跑走的樣子,梁桔吸了吸鼻子,如果她乖乖聽話也許就不能生病,本來很好的一次旅程結果讓她最後這一病給搞壞了。

毛東買了感冒藥又買了一個小的暖水壺和一些蘋果,他在火車站裝了一瓶熱水梁桔,看著她把藥給吃了。

換完票,梁桔靠在毛東身上,“謝謝你,原來你這麽會照顧人。”

“是你太不懂照顧自己了,一看就是從小在家被父母寵著。”毛東正用紙巾擦蘋果,擦了幾遍把蘋果遞給梁桔,“吃個蘋果。”

梁桔嗓子疼的要命,她搖頭,“什麽都不想吃。”

“蘋果維生素多,你要是不想繼續難受,就聽話。”

聽他現在說話的語氣,梁桔就想笑。她接過蘋果,笑道:“真像個老媽子。”

候車廳響起檢票的通知,毛東讓梁桔先坐這把蘋果吃完,他提著大包小卷去排隊。

排隊檢票的大多數都是一些民工還有學生,長相英俊的毛東即使是提著一包包行李站在人堆裏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帥氣。

啃著蘋果抱著自己的包,梁桔癡癡地望著人群中的他,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麽感動天的好事能讓她在此生遇見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他沉穩內斂,體貼細心又不好色,責任感十足又懂得照顧人,梁桔想,這樣的男人她一輩子都不能放手,她要好好珍惜他,珍惜眼前的人。

上了火車毛東先將梁桔安排妥當了他才匆匆去了一趟火車上的洗手間。

梁桔躺在軟鋪裏無聊的擺弄著手機,外麵天色已暗,耳邊隻有轟隆轟隆的火車聲。

毛東回來看見梁桔還在玩,就問:“你餓不餓?”

周圍不知是誰煮了麵條一股香味直竄鼻子裏,梁桔使勁點頭,“我想吃泡麵。”

“那你等著,我給你去泡。”

毛東泡了兩碗麵,還在梁桔那碗裏加了一根火腿腸,梁桔捧著麵和絲毫沒有形象的狼吞虎咽,相比之下,毛東的吃相倒顯得斯文一點。

喝完最後一滴湯,梁桔摸了下額頭上的汗,吸吸鼻子,“真爽!”

“趁著熱勁趕緊去躺會,捂捂汗。”

梁桔聽話,果真躺下。

可她睡不著,就拉著毛東要給他講故事。

毛東笑,“你又不是小孩子,睡前還要講故事?”

“我現在是病號,病號是需要特殊對待的。”

毛東坐在梁桔身旁,低頭看著她耍賴的模樣,低笑,“真是拿你沒辦法。”

“嗯”梁桔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轉,“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我的?”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的故事,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什麽事?”

梁桔坐起來,抱著被子,眼睛眨巴眨巴看著毛東,“能跟我說說你哥哥,還有,玲姐的事嗎?”

毛東看了梁桔幾秒鍾,移開視線。

他沒有說話,梁桔就以為他是不高興了,也難怪,今天是毛北的忌日,現在又重新提起這個話題,毛東心裏肯定會不舒服。

“哎呀,跟你開玩笑呢,我可不要聽你的故事。”梁桔假裝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側身背對毛,“我困了,要睡覺了。”

背後的人沒有任何動靜,梁桔假寐的眼睛緩緩睜開,她太心急了,迫切想知道有關他的事,可是適得其反,梁桔後悔了,應該多多考慮他的感受。

火車聲依舊不減,轟隆轟隆,良久,迷糊中即將睡著的梁桔聽到毛東說話的聲音。

聲音低沉,輕緩。

火車經過隧道整個車廂變得黑暗下來,就如同穿過時光隧道,隨著毛東的一句句回憶,梁桔重新回到了那個貧窮的地方,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毛東,還有他的哥哥,毛北。

***

毛東的父親毛福山是一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他傳承了祖宗的保守教育,一直到死都守著上一輩留下來的幾塊地,一步都不沒有離開過村子。

一九九六年北方遭遇罕見幹旱,家裏的地整整一年都沒有收成,眼瞅著生活揭不開鍋,毛福山背著家裏人就想把地給賣了。恰巧那時候從城裏來了一幫說是什麽公司派來專門救濟災民的慈善家,一個個專門高價收購枯地,毛福山見這個機會正好,就直接把一排四塊地全給賣了。

那些人拿出合同給毛福山簽字,毛福山不認字隻聽說錢會直接打在銀行戶頭裏,還專門讓毛福山去鎮上的銀行開個戶。沒過幾天從城裏就來了一幫人把毛福山家裏的地全都掀了,居然開始準備蓋房子。毛福山看這些人的打扮都是穿著統一印有某某慈善行的衣服,以為就真的是城裏搞慈善的。

毛福山後來去了幾次銀行,那筆錢遲遲沒打,他就去村裏問那些蓋房子的人,他們說錢會分成兩筆,後一筆大概需要幾個月之後才能匯過來,第一筆錢過幾天就打,毛福山就這樣又等了幾天,果然,銀行賬戶多了不到一千元錢,看見錢,毛福山就覺得不能是假的。

一天一天過去,那塊地蓋得房子一件一件蓋好,而第二筆錢卻遲遲沒打,一直等到房子蓋完了人都走了,毛福山才覺得不對勁,他天天去鎮上的銀行,卻一直沒有等到最後那筆錢。直到蓋好的房子又被轉賣給了別人,毛福山才恍然大悟,自己受了騙。家裏的地沒有了,就等於生活沒有了來源,一股火,毛福山腦溢血突發搶救不及時過世了,那一年,毛東隻有十四歲,而毛北也僅僅是十八歲。

“那你母親呢,她沒有阻攔嗎?”梁桔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擁著被子坐了起來。

她蜷著腿,認真的在聽毛東的故事,他說的每一幕,她好似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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