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52、鬥室旖旎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6034

墨謠被他這句話一激,眼睛裏立刻浮上一層霧氣。世上最難堪的事莫過於此,被人當麵冷嘲熱諷,說你自作多情。話不投機,也沒什麽好說的,她轉身就走,心裏恨恨地想,真不應該來這,簡直是自取其辱。

人剛跨出去兩步,腰上被人從後麵攬著,溫熱氣息拍打在脖子上:“你叫我來,我就來了,怎麽沒說幾句話就要走?嗯?”

“你搞清楚,不是我叫你來的,”墨謠用手肘狠狠戳他,隻聽見一聲壓抑著的悶哼,“是你寫了妙音兩個字給我,就再沒有其他話了。”

她從背後男人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冷眼看他,“該問的我已經問了,該說的你也都說了,你還不回去麽?”

蕭禎身形高大,要低著頭才能剛好看到她仰起的臉:“我繞了個遠路過來,費了多大力氣才甩掉楚國的探子。現在哪那麽容易讓你說走就走?”

墨謠這時才注意到,他的黑袍下擺上,散著一塊濕漉漉的痕跡,略一低頭,就聞得到血的腥味。那是血跡,他在來的路上受傷了……墨謠伸手在他袍擺上拂過,不知道說什麽好,會麵地點是他選的,選在楚國境內,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趟麵臨的風險。

“傷在哪裏?”墨謠沒好氣地問。

蕭禎捉住她的手,壓在自己胸口上,心跳透過她微涼的手指傳過來。他似笑非笑地說:“傷在心上。”

墨謠再一次勃然變色,猛地抽回手,暗罵自己真是犯賤,就不應該給他一點好臉色。她轉身就往門外走,身後的人似乎還要抓住她,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抬手扶住了擺放香蠟的燭台,才穩住身形。

淋漓血跡在他袍擺上洇開得更大,墨謠這一次才看清,血跡從他大腿位置滲出來,衣袍上有一處破損,像是被箭簇劃開的。這種痕跡墨謠看著眼熟,像是一種楚國士兵常用的弓箭造成的創口。那種箭簇頭上帶有三角形的倒勾,一旦射中,拔出時會帶出大片血肉,劇痛難忍。

“你被射傷了?”墨謠還是忍不住,從身上摸出傷藥,遞給他。

“我夠不著。”蕭禎懶洋洋地靠在香燭台上,跟剛才墨謠進門時看見的姿勢,一模一樣。原來他剛才擺出那副樣子,一大半是為了借著抬起腿的姿勢,阻止血流得太多。

墨謠瞪他一眼,不清不願地走過去。蕭禎從她手上接過藥瓶,手掌就勢在她柔軟光滑的手背上一摸,聲音低啞著說:“你別看了,傷口有點嚇人。”被箭頭倒鉤劃開的地方,一大片血肉模糊。

墨謠往後躲避,蕭禎還要說什麽,門外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兩人對望一眼,墨謠的臉色先變得慘白,這裏是楚國境內,來人必定是楚人。

從剛才的動作上看,因為那一箭的傷,蕭禎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很不靈便,更別說從楚兵手底下逃脫。妙音天女像身後,青灰色的帷幔隨著風勢浮動,蕭禎拉過墨謠,向著帷幔方向一瞥,示意她一起躲進去。

墨謠看見燭台上還放著快要燃盡的登瀛香,想要點燃那香遮擋視線。蕭禎向她搖頭,做著口型說:“過來,別動那個。”墨謠立即會意,登瀛香剛點燃時,會有一股怪味,難免欲蓋彌彰,更讓人生疑。

她先鑽進帷幔後麵,胡亂推開堆放的雜物,清出一塊空地來,讓蕭禎可以更方便地挪進來。

兩人剛藏好,妙音祠的門就被人推開,聽聲音似乎有五六個人進來。

有小兵四處看看,然後討好似的說:“大人,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們去後院喂喂馬。”

那“大人”淡淡地“嗯”了一聲,接著是踢踢踏踏、進來出去的腳步聲。

這一聲“嗯”聽著頗有些耳熟,墨謠皺緊了眉頭思索,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帷幔後麵空間狹小,她和蕭禎幾乎緊緊貼在一起。身後不知道是堆放了多久的木頭,散發出陣陣陳腐的嗖味。

蕭禎坐在地上,看墨謠蹲久了似乎腿直發麻,在自己身前拍了拍,示意她坐過來,可以靠在自己身上。墨謠向他一瞪眼,用嘴唇無聲地說:“離我遠點,不然要你好看!”

她也實在累極了,顧不得地上的灰塵有幾尺厚,慢慢地滑下去,變蹲為坐,總算舒服一點。

她剛剛換好姿勢,一直寂靜無聲的帷幔外,忽然傳來女子的說話聲:“到了駐地,我們還不能成婚嗎?從前什麽都沒有,你總說要功成名就了才迎娶我,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嗎?”

這聲音墨謠再熟悉不過,正是青竹,那麽跟她一起的男子,想必就是於楚了。於楚剛剛領了兵權,去寒穀關赴任,正應該走這條路。原本聽見是熟人,心情放鬆了一點,可一想到於楚的新官職,墨謠隻覺得更加擔憂。如果叫他看見蕭禎在這裏,不用想,肯定是一劍殺了。

“青竹,我現在四處奔波,並不適合娶妻。你一向都很體諒我,我也知道你的好,你就不能再多體諒我幾回麽?現在楚國全境都在備戰,我總不能在這時候,大張旗鼓地辦婚事。”於楚語氣溫柔,輕聲安慰青竹。

不知道這樣的話,青竹聽了多少遍,這一次,看樣子又奏效了。她不再說話,似乎是輕輕依偎在於楚身上,點了點頭。靜默了許久,她才再次發問:“於楚……是因為我沒有孩子麽?我……”

“不是,傻青竹,別想那麽多。再過幾年,等我們都安定下來,我一定會給你最隆重的婚禮,到那時,你是我於楚的新娘子,想逃都逃不掉。那時候,我已經年紀大了,可你還想現在這麽漂亮,該不會不想嫁給我吧?”於楚的確很會說甜言蜜語,幾句話就打消了青竹的滿腹疑慮。她笑著捶打了於楚一下,不再說話。

帷幔內,蕭禎聽見他們的對話,無聲地勾著嘴角,表情裏全是嘲諷。青竹是當局者迷,他卻聽得明白,於楚分明是在推脫,不想跟青竹成婚。等安定下來,不過是借口罷了,真正喜歡一個女孩,恨不得日日夜夜把她留在身邊,一刻都不想多等。他上身前傾,湊近墨謠的臉頰,在她側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墨謠橫了他一眼,用眼神無聲地警告他。她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生怕弄出聲響,被外麵的人聽見。可是眼前這個人,怎麽好像一點也不知道收斂,似乎吃定了她不會出聲,肆無忌憚地攬過她,在她嘴唇上淺淺地咬。

這時,帷幔外的青竹忽然想起什麽,又對於楚說:“你要找的東西,就那麽重要麽?走這條路,要多花兩天時間,如果走北麵的官道,可以更早到呢。”

於楚還沒說話,帷幔後忽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墨謠匆忙間掃出一塊地方,把一些零散木器堆在一起,本來就堆得不牢靠,放在最頂上的一個木碗,慢慢傾斜,終於掉在地上。聲音不大,可在這靜寂的妙音祠裏,足夠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了。

聲音一出,墨謠一把推開蕭禎,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果然在他腰間看見了那個黃金鑄造的玄鳥麵具。上一次進入秦境時的情形她還記得,這個麵具,就是蕭禎本人身份的象征。很多人,都隻見過麵具,沒見過他的真容。

墨謠急得快要哭出來,蕭禎卻閑閑地往後一靠,好像不是屈身在堆滿雜物的狹小空間,而是坐在舒適寬闊的美人榻上,用嘴唇對墨謠說:“他沒見過我的臉。”墨謠立刻會意,於楚跟他相交時,蕭禎用了假名字“子禎”,他並不知道,這個人就是蕭禎。

蕭禎的半邊褲管都被血浸濕了,腿上行動不便,逃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他全身穿著方便行動的緊身衣裳,沒有地方可以藏下一個麵具。墨謠咬咬牙,扯過麵具,放進自己的襦裙內。麵具貼著身體,一陣冰涼刺骨。

蕭禎含著笑看她,不動也不說話,光藏起麵具是不夠的,於楚隻要看一眼蕭禎腿上的傷處,照舊會起疑。墨謠一閉眼,心道全當是償還那欠下的五天,脫去外裳把兩人一起遮住,又把裏麵的衣裳向下一扯,露出半個肩膀。

一切準備妥當,青竹的腳步聲也已經近在咫尺,削尖了的竹節挑在帷幔上,劃開一道口子。墨謠看了蕭禎一眼,掄圓了手掌,“啪”一聲甩了他一個耳光。

青竹挑開帷幔時,她和於楚看到的,就是這麽曖昧不清、又匪夷所思的一幕。蕭禎壓在墨謠身上,兩人都衣衫不整、鬢發散亂,墨謠的外袍掉落在地上,上麵還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墨謠怒氣衝衝,眼睛裏淚光閃爍,正盯著蕭禎。

蕭禎拉起墨謠的手,捧在身前揉了揉:“你打我,不嫌手疼麽?”

青竹已經人事,看見這場景,立刻浮想聯翩,尤其是衣袍上那些零星的血跡,更讓她雙頰緋紅,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你們……你們倆怎麽在這裏?”

她一向爽朗大方,對男女之事倒也並不忸怩,這會的羞澀,是因為心裏想著,不知道他們兩個躲在這裏多久了,會不會把剛才跟於楚說的話,都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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