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51、烽煙忽起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5081

蘇傾打起帳子,墨謠壓住他的手:“你別動,我去拿來給你。{本書首發站}(《奇》biqi.me《文》網)”

宮女看見墨謠跟蘇傾同在床帳裏,墨謠隻穿了貼身的小衣,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臉色一紅,不敢抬頭看,平舉著雙手遞上信件。

送進宮裏的軍情,都已經拆開了火漆封口,墨謠不是有意偷看,隻不過絹布滑膩,拿在手裏就已經散開了。她匆匆一低頭,腳下一滑,“咚”一聲摔倒在床頭。整個膝蓋都磕成青紫色,她卻渾然未覺,絹布上露出的半句話還在眼前晃動,“秦軍破淩霄關……”。

蘇傾從床榻上走出來,把墨謠從地上抱起來,看見她臉色青白,手掌覆蓋在她額頭上,示意她別害怕,接著抽走絹布,從頭到尾讀了兩遍。

不用再看,墨謠也猜得到那上麵寫了些什麽。淩霄關大軍調動,原本固若金湯的關口,成了楚國邊境最薄弱的地方。墨謠胸口起伏,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秦楚之間遲早會有一戰,從前隻是小規模的侵擾邊境,可這一次,幾乎是全麵宣戰。伏屍千裏,流血百萬……會是蕭禎麽?

蘇傾把墨謠放回床榻邊上,壓著她的手問:“怕麽?”墨謠咬著嘴唇搖頭,但其實……她很怕,對戰爭的一知半解,都來源於藏書樓裏的幾本書,坑殺降卒、熱血祭旗,這些可怕的字眼,寫在書上時,還帶著幾分金戈鐵馬的幻想。可如果出現在現實裏,就意味著分離、廝殺、死亡、背叛……世上一切最可怕的噩夢。

“墨謠,實話告訴你,雖然是形勢所迫,但我也早有這樣的打算,”蘇傾把她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理著她的頭發,“我想放棄淩霄關周圍的十五城,早先把黃起老將軍調回壽春時,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墨謠點頭,可又接著問:“如果其他人反對,怎麽辦?”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放棄城池土地,一定會招來文臣的強烈反對,她已經可以想象,會有什麽樣的惡毒言辭,加在他身上。越是自己不去做的事情,指責起別人來,就越容易。

“其他人一定會反對,”蘇傾的臉色蕭瑟慘淡,“楚國現在兵力大不如前,最重要的是,楚國國庫空虛,已經沒有多少錢可以支撐長期戰爭。墨謠,我跟你說過,要學會妥協,不能保住全局的時候,就保住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我已經讓黃起秘密訓練了一支精兵,到緊要關頭,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死守壽春。隻要楚國的宗室社稷還在,至少楚國不會亡國。”

墨謠把手放在他臉頰上:“不管別人怎麽說,我永遠支持你。”

“嗯,你一定要永遠支持我。”蘇傾反握住她的手,至少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了解他的,那麽再多指責罵名,都無所謂。

“嗯,我當然永遠支持你。”

……

夜色深沉,月光透過窗子上的細小格子照進來。墨謠睜著眼睛,看月光投下的影子,一寸一寸移動。幔帳之外,蘇傾睡得極淺,墨謠聽得見他的呼吸聲,每一下都消散在半空中,像無跡可循的霧氣一樣。

她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衫,繞過蘇傾休息的小榻。門外有守夜的宮女,她不能從正門出入,隻能從半開的窗子翻出去。

夜晚的楚宮,一點聲音都沒有,樹枝直直指向半空,像妖魔鬼怪的影子。墨謠沿著宮中曲折的小路飛快地跑,一路都不敢回頭,好像背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一樣。

她依稀記得贏詩住的地方,一路找過去,宮殿門前竟然沒有侍衛。殿內點著幾十隻香蠟,把整個宮殿照得通亮,可是燭光越亮,反倒襯得那些照不到的暗角越發昏暗。

贏詩正坐在桌前,從一盒棋子裏,把黑子一粒一粒撿出來。她已經撿了小半天,終於確認盒子裏隻剩下白玉磨成的棋子,這才舉起手邊滿滿一盒子黑子,嘩啦一聲倒進去。黑子白子重新混合在一起,她用手指攪動,讓那些棋子充分混合。然後,又是日複一日的重複,把黑子一粒一粒挑出來,放回空盒子裏。

墨謠進殿時,贏詩隻抬了一下眼,抿嘴笑著說:“整天沒事情可做,活人隻能撿棋子玩,我完完整整地撿上三次,天才會亮。”

“傳信給蕭禎,我要見他。”墨謠裝不出淡定從容的樣子,隻能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比起浸淫宮闈多年的贏詩,她自己實在更像個小孩子。

贏詩抬頭看她:“我是該說你太自信,還是太天真呢?我憑什麽幫你?”

“我在秦國都城,見著了秦王。”

墨謠的話音一落,贏詩眼中就閃過一絲亮光,很快又恢複成一片冷淡:“你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告訴我贏軒的情形,我就幫你傳信。”

她猜對了,贏詩最在意的,隻有這個弟弟。墨謠也可以想出別的方法傳信給蕭禎,可通過贏詩,是最穩妥也最快的。蕭禎把贏詩留在楚國,一定還有辦法跟她暗中聯絡。

不知道贏詩通過什麽辦法,墨謠的信件送出去,很快就收到回信。躲開蘇傾,墨謠才敢偷偷展開看,一寸見方的絹布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妙音”。

墨謠把絹布團成一團,壓在床榻下麵,心裏七上八下。問他的問題,一個都沒回答,這兩個字又算什麽意思?難道是說妙音祠見麽?現在兩國正在開戰,他怎麽還敢進入楚國境內?他就不怕,這是誘他前來的計策?

距離約定的日期還有兩天,墨謠再沒收到其他任何消息。去還是不去,猶豫了一整天都沒有結論,她拿著一枚銅錢在手裏,心裏想著,就這麽隨手一扔,如果是字麵朝上,她就去。

手指一彈,銅錢飛在半空,墨謠忽然伸手把銅錢抓住,輕輕按放在桌麵上。銅錢一離手,她就意識到,其實心裏迫切希望的是字麵向上。

她向蘇傾撒了個小謊,說曾經在妙音祠求了個簽,還算靈驗,想再去求一次。蘇傾一向心細,墨謠不敢對他隱瞞去向,生怕被他看出什麽破綻。不過他這人也一向坦坦蕩蕩,說明了要去的地方,他反倒不會追問為什麽要去。

那一場內戰的後果,已經開始顯露出來,一路上經過的城鎮,大都沒有從前繁華。

一進妙音祠,從前繚繞的登瀛香也不見了,想必是戰亂四起,供奉的香火錢也不大寬裕了。蕭禎正斜支著一條腿,坐在香案上,上身懶懶地靠在妙音天女像身上,另一條腿垂下來,無所謂地踩著用來跪拜的蒲團。

看見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墨謠的話就衝口而出:“你叫人跟蹤我來著,是不是?不然你怎麽會知道淩霄關的駐軍撤走了?”

“嗯,我是叫人跟著你來著,怎麽著?”蕭禎嗤笑,“可我有的是辦法知道楚國的動向,你憑什麽質問我?”他沒說謊,他在楚國精心布局多年,各處都收買了人,那些跟著墨謠的金鷹衛,原本隻是為了確保她一路安全,可他不屑替自己解釋。

“你要怎麽樣?”墨謠壓著胸口,努力告誡自己不要生氣,可說出來的話,還是生硬不客氣,“我是食言了,沒有做到一個月,可你也不用這麽卑鄙無恥地趁機對楚國用兵吧?”

蕭禎笑得更誇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該不會覺得我對楚國用兵,是為了你吧?我可從來不是什麽癡情種子,更不會蠢到那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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