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38、見與不見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4891

以樓昭為首的文臣,極力主張出城迎接。而武將和直係貴族,卻堅決反對出城迎接。倒不是他們有多麽重視這位秦國長公主的感受,而是確定了禮節,也就決定了日後對待贏詩的態度,如果默許了她嫁給楚王,一旦楚王病逝,她就是楚國的太後,跟當年的昭襄太後一樣,可以監國攝政。

兩相爭論沒有結果,人人都急得不行,隻有蘇傾不急,把這件事壓在案頭。一直等到有快馬來報,秦國護送公主贏詩的儀仗,馬上就要到達壽春城外,他才叫人安排,要親自出城。

墨謠半跪在床榻上,給他披好外袍,一根根帶子係好。手指翻動間,隨口問他:“你真的要按迎娶楚王妃的禮節迎接她啊?”無論從哪方麵想,墨謠都不喜歡贏詩。

蘇傾拍拍她的手,自己係好她夠不到的地方:“當然不是,我已經想好了怎麽接待她,不過現在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墨謠撇嘴:“我也是別人麽?都不告訴我。”她伸手去夠蘇傾青玉朝冠上的帶子,整個身子都向前傾,差點翻到地上去。

蘇傾攔腰接住她,自己束好了發冠:“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我還沒準備好,如果我要找的人找不到,就沒辦法了。”他起身在銅鏡裏照一照,確認沒有衣冠不整之處,才轉身對墨謠說:“我先送你回文澤園等我,再去城外。”

“不,我不要,帶我去,帶我去嘛。”墨謠念咒一樣,吊在蘇傾胳膊上不放。

“這是兩國邦交,不是鬧著玩……”蘇傾無奈地撫住額頭,“好吧,你好久沒出去了,出城逛逛也好。我不能帶你同乘一輦,你在後麵乖乖的,等我處理完前麵的事再出來。”

墨謠忙不迭地答應,跟著他出門,上了最後一輛車輦。

楚國儀仗極其隆重,五色旌旗開道,東珠串成的車簾垂下,遮住了蘇傾的麵容身形。車隊從壽春正門出城,在城外十裏處,與秦國的護送隊伍碰麵。

墨謠耐不住好奇心,很想知道蘇傾究竟怎麽迎接贏詩,早把出城前叮囑她不要亂跑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侍女知道她跟蘇傾親密,沒人攔她。墨謠抄一條小路,繞到整個車隊最前方。

蘇傾已經派人提前搭起長棚,準備了酒水蔬果,招待秦國使節。贏詩一身盛裝,五官精致,神情清冷淡漠。這兩個人都不大愛說話,長棚周圍,隨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聽得見風卷起旌旗拍打在旗杆上的聲音。

贏詩其實已經十分焦急,她不知道蘇傾在等什麽,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大。無奈蘇傾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時不時向她介紹楚國的好茶好菜,她也隻能耐著性子聽著。

日光西斜,才有快馬跑到長棚外,馬上的人翻身跪倒在蘇傾麵前,雙手平舉過頭頂,遞上一份竹簡。蘇傾用指尖拈著竹簡,細細地看了幾遍,才禮貌客氣地一笑,把竹簡送到贏詩麵前:“公主遠道而來,這是我特意給公主準備的薄禮,公主進入壽春城後,就請送行的使節,把這份禮物帶回去。”

贏詩接過竹簡,上麵隻寫著幾個人名,並不是什麽王親貴胄,跟張三、李四、王五差不多。蘇傾不緊不慢地解釋:“這是之前抓捕的秦國逃犯,涉嫌刺殺公子俞,現在,我代表楚王,把他們送還給秦國。”他站起身,輕輕拂去衣襟上沾染的柳絮:“時候不早了,請公主入城。”

握著竹簡,贏詩一張臉氣得直發白,原本看到蘇傾親自出城來迎接,以為和親已經成定局,沒想到他突然來這麽一手。楚國向秦國歸還逃犯,贏詩不能拒絕。可是這麽一來,她入楚又算什麽?交換麽?一國公主獻出去,換回來幾個不知名的逃犯,用不了一個月,她就會成為六國最大的笑柄。

躲在一邊的墨謠,看到贏詩臉上青白交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她不喜歡贏詩那副高傲的樣子,看她被蘇傾整治,吃了啞巴虧,心裏一陣暗爽。

長棚裏的人聽見笑聲,都不自禁地看過來,墨謠趕緊往後一縮,躲在車轅後麵。蘇傾知道是她,手指敲敲桌麵,以示警告,嘴角抿著一絲少見的笑。贏詩旁邊,陰影裏一直靜靜坐著的人,也抬起頭來,往墨謠身上飛快地掃了一眼。

贏詩不情不願地上了車,蘇傾示意自己帶來的人讓開道路,請秦國使節先通過。贏詩走後,墨謠才從車轅後跳出來,很自然地挽住蘇傾的胳膊,笑嘻嘻地說:“原來你早想好了折辱贏詩的方法,我看她氣得臉比黃瓜還綠,哈!”

“不是早想好的,本來是派人審問他們,公子俞死前有沒有什麽異常。審問沒有結果,人卻在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墨謠倒退著走在蘇傾前麵:“那把他們還給秦國,公子俞的玉圭就不追查了麽?”

蘇傾張嘴要叫住她,話還沒說出來,墨謠已經“啊”一聲撞在一個人身上。她趕忙要跳開,誰知道背後那人,卻伸手環抱住她。

“對不起,我……”墨謠回頭道歉,半句話就這麽哽在嗓子裏。身後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鳳眼狹長、薄唇微啟,正定定地看著她。

墨謠看見這張臉,呼吸急促,氣惱地伸手推開他。蕭禎一動不動,雙手緊摟住墨謠,不肯放她離開。墨謠跌落山穀時,傷了心肺,掙紮之間,牽動舊傷,胸口脹悶痛楚,臉色漲得通紅,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一手捂住心口,另一隻手還在用力推拒。

蘇傾上前一步,從墨謠身上摸出藥丸,捏碎了喂進她嘴裏,轉身對蕭禎鄭重其事地做了個長揖:“她衝撞了秦國使節,我替她賠禮,她身上的傷還沒大好,我要帶她回去了。”

蕭禎慢慢鬆開手,緊盯著墨謠:“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墨謠臉上發白,蕭禎的手一鬆,她就靠在蘇傾身上,“非說不可的話,你就在這說。”

“小謠,你是在生我的氣……”蕭禎話說了一半,就被她打斷:“小謠是誰?我不認得。再說我哪敢生氣,您是秦國貴客,我要好好巴結招待還來不及。”

蕭禎臉上勃然變色,指節都捏得喀喀作響,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和顏悅色地說:“小謠,你傷了心肺,我從前教你的吐納方法,不能再練。我認得不少名醫,回頭請他們幫你看看,你生不生我的氣都不要緊,但身體是你自己的,不能糟蹋。”

“我愛怎樣,關你什麽事?再說……”墨謠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她忽然抿著嘴一笑,眼光往蘇傾身上一瞥,“我有什麽不舒服的,他都會幫我看了,也請很多技藝高超的大夫,這就夠了。”

話裏說得輕鬆,她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搭在蘇傾手腕上的手,不斷地出冷汗,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蘇傾攬過墨謠,帶著她上了馬車,對著蕭禎匆匆一抱拳:“抱歉,失陪了。”

經過蕭禎身邊時,墨謠清楚地聽見他說:“小謠,你不願聽我解釋,也沒關係,我一定會再來找你。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帶你走。”

墨謠別過頭,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主動接近的人是他,刻意欺騙的人是他,犯下一切錯誤的人是他,他怎麽還能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她現在無力爭辯,隻想跟他斬斷一切聯係,最好到死都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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