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86章 V後新章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5483

陸賈氏聽見這消息,良久無言,停了半日才低聲怒斥道:“這叫什麽喜事?家裏目下這境況,哪裏還有餘力多添人口?你也是恁大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幹這樣的事?你兒子也當了官了,說出去不怕被人恥笑?”幾句話數落的陸煥成低頭不言,陸賈氏又道:“你媳婦知道這事了不曾?”陸煥成這才答道:“兒子並未告sù她,她不知情。”

陸賈氏點了點頭,說道:“先不要叫她知道,她那個燥脾氣,若是曉得了這事兒還不定要怎麽鬧。那女子,你就還讓她們母子在院裏住著,按月支些銀米就是。隻是不要多,不要讓這女子以為,給陸家生了孩子,就是陸家的什麽人。”

陸煥成一一答應,又說道:“還是母親思慮的周到,隻是兒子如今捉襟見肘,適才才叫人送了一包二十兩銀子過去,隻怕那邊後手不接。”陸賈氏說道:“二十兩銀子,也盡夠他們使了,就是養個孩子,也多不到哪些。咱們陸家又不是沒後,稀罕她那些!”

陸煥成點頭稱是,又趁便問道:“蓮兒一向想來給您老人家磕頭請安,隻是身子不便,一向不能夠來。”陸賈氏甚感不耐,斥道:“才說叫你省些事,你就生這個心了。我如今沒心思見她,叫她不要來,就是她生的那個,我也未必叫他來認祖歸宗呢。”

陸煥成見母親火起,不敢多纏,當下閉口不言。

陸賈氏又問道:“這幾日,侯府那邊可有消息?”陸煥成答道:“並沒有,前兒打發了個人到侯府送盒點心,順道請安,那邊也沒說什麽,隻聽聞侯府夫人病了。”陸賈氏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說這高門貴府該不是言而無信之徒,果然是有這些緣故。既是人家家裏有事,咱們也不可缺了禮數。今日也就罷了,明日一早,你向衙門裏告個假,帶些上好的補品,親自帶兩個人過去看看,也算咱們親家之誼。”

陸煥成麵泛難色,說道:“家裏目下這境況,隻怕沒有能拿出手的東西。”陸賈氏啐道:“不中用的東西,你也是個頂梁的大男人,就不知想想法子?碰了壁,隻曉得回來問你娘,怪道合家子上下的人都把你們兩口當傻子耍!”陸煥成被罵的急了,辯駁道:“母親既這等說,母親為何不起來管事?每日家隻叫兒子一人辛苦,推磨盤也似,顧得上這裏又丟了那裏的。旁的不說,單論攆走夏氏那事,也是母親首肯的。如今看收不了場,母親又說這個話,推得倒幹淨!若不是母親做主,單憑我們哪裏想得出那樣陰損的主意?”

這陸賈氏見兒子當麵頂撞,倒也不惱,隻不接此話,問道:“我且問你一樁事,適才聽下人講,你在堂上發落人,卻是何人?”陸煥成便將方才之事講了,說道:“母親說說,這夏家臉皮當真是厚,都鬧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有臉打發人上門。兒子便沒一句好話,叫拿到二門上打了三十,攆了出去,往後再不許夏家的人上門羅唕。”

陸賈氏聞說,將手一拍,長歎一聲道:“你可當真是糊塗啊,夏家打發人來,顯是有意求和,你卻為什麽擋出去?!”陸煥成甚覺詫異:“母親這話倒也奇了,咱們費盡辛苦,趕了那夏氏,不就是為了迎侯爵小姐進門?好容易夏氏去了,怎麽又要招她回來?”陸賈氏橫了他一眼,斥道:“你可當真是枉為家主,這點點賬都算不清楚?當日她盛氣淩人去了,如今回來求和自然是要低聲下氣的,既要回來少不得要矮上咱們一頭。咱們能讓她這失德婦人回來,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她自然沒臉麵再爭什麽嫡庶大小。她手裏有錢,又是個能幹的,這家裏有她主持局麵再無需咱們愁了。等勇哥兒回來了,咱們再叫她去勸勇哥兒,他們兩個向來要好,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也就成了。這不是一箭雙雕的美事?你可好,為一時痛快,就將人打了出去,全沒想想家裏的艱難!”

一席話說的陸煥成瞠目結舌啞口無言,頓了頓方才說道:“母親這未免異想天開,夏氏走時那等賭咒發誓不回來,她肯來討饒?”陸賈氏道:“你曉得些什麽,她一個孤身婦人在外如何過活,不過是投奔娘家。然而這世上哪有容女兒長久留在家裏的人家,少不得還得是別人家的人,想必她娘家也容她不下,她走投無路還得是回來。”

陸煥成沉吟道:“既是這等說,過了午後,打發個人到夏家瞧瞧?”陸賈氏笑道:“這卻不必,我忖度著你打的也好,叫她以為咱們氣尚未消,越發惶恐,就更要巴著咱們,那凡事也就越發的好商量。”陸煥成又道:“隻怕又有別家去相看,怎好?”陸賈氏輕蔑道:“這樣子無德的婦人,除了那年老喪偶的鰥夫,還有誰肯要?吊一吊她也好,不要叫她以為咱們一家子都在她指掌之中,任她拿捏的。”陸煥成點頭讚道:“母親果然看的透徹,我倒不曾想到。”陸賈氏歎氣道:“也罷了,你若無錢拜訪侯府,午後吃了飯到老二家走一遭,問他借些銀子。這幾年他雖不及你這長房,那雜貨生意做的倒也頗能過得了日子。”

陸煥成道:“二弟倒也罷了,弟媳婦同媳婦多有齟齬,隻怕要從中作梗。”陸賈氏不以為意道:“之前勇哥兒升官擺酒時,他們還來慶賀,斷不會這等不明事理。他媳婦當真有話說,你便將厲害關係同你兄弟說明白了。老二媳婦倒比你那個還更明白些。”

陸煥成點頭稱是,陸賈氏說了這一晌的話,麵露疲色,陸煥成便退了出去。

待吃過了午飯,這陸煥成到底惦記著自己那愛妾弱子,便隨意打發了個人到二房陸炆立處借錢,他自己穿了衣裳,帶了個心腹隨從到往外宅院子裏去了。

這人名喚賈忠,是陸家馬房的下人。他出了門徑直奔往二房的雜貨鋪,進門卻被夥計告知掌櫃的家中有事,今日沒來。賈忠隻得又出來,往陸家二房寓所行去。

陸炆立一家住在甜水巷子深裏,賈忠才走到巷子口,迎頭撞上來一人。那人步子甚急,兩廂撞在一處,賈忠險些栽倒。才站穩步子,定睛看去,卻見那人嘴臉倒有幾分熟悉,口裏說了幾句致歉言辭,就匆忙去了。

賈忠有事在身,倒也無暇同他吵嚷,大步往巷子深處行去。

這陸家二房住著一間三開間的青磚瓦房,雖不及老屋寬敞,倒也頗能容人。

其時,陸炆立正在屋裏同渾家說話,聽聞長房打發人來甚是詫異。他渾家周氏道:“聽聞長房進來出了好幾樁稀奇故事,不知是不是來尋你商議的。旁的都罷了,隻一件,不許借他們錢。”陸炆立點頭道:“我理會得。”就戴了帽子出去。

走到堂上,賈忠將來意說了,陸炆立便歎氣道:“不是我不願幫襯大哥,然而我這家裏也著實不寬裕。渾家一直三病九痛,那藥是不敢斷的。大兒媳婦懷了身子,老二今年又要備考,家中樁樁件件都要用錢。就是那雜貨鋪子,今日掙明日賠,昨兒有個客人為賣他的油裏摻了桐油,還來鬧了一場,倒破費了我十兩銀子。大哥家中再如何不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樣也該比我強些。大哥既不能,我就更不能了。”

那賈忠不過奉命行事,銀子要來要不來同他無甚相幹,得了這句話,就告辭出來。

陸炆立遂命人包了幾塊自造的點心,臨了還是拿了十兩銀子出來,說道:“回去上覆大哥,就說我雖不能,也是一番心意。近來家裏連日有事,待閑了我就看望母親去。”

打發了賈忠,陸炆立重歸上房,周氏問道:“長房那邊今兒過來,為些什麽事?”陸炆立道:“竟是來借錢的,看來說長房攆了侄兒媳婦的事兒是真的。”周氏哼笑道:“你哥哥那一家子人,兩隻眼睛都隻認得錢,他們肯把那尊財神菩薩攆走,定是不知在哪裏尋著更好的了。”

陸炆立不以為然道:“你這話也是奇了,長房一家子能得夏家那姑娘做媳婦,已算是前世修到了。憑他家那樣子,還能往哪裏找更好的去?你看侄兒媳婦一走,長房那落魄的樣子,現下不知怎麽悔的腸子青哩。”

周氏說道:“如若不然,他們肯放人?我也是納罕,你大哥一家子是哪輩子燒了高香了,今世能得這樣的福報。這也都罷了,他們門內的事情,不與咱們相幹。我倒有個心思,看你怎麽想?”說著,微微一頓,將自己那主意講來:“諍人也是說親的年紀了,咱們一連看了幾家,不是姑娘性情不好,就是家世不匹。好容易尋著那宋員外的女兒,又被人搶先一步說了。這樣一年年拖下去,過了年紀越發難找。我素日裏看著,侄兒媳婦倒是好,隻是她既已嫁了,就不說那些個了。如今長房瞎了眼,竟將她攆了,不是成全咱們家麽?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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