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85章 V後新章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5818

卻說那日,陸煥成自鋪裏歸家,才轉過街角,遠遠就看見一人在家門首上探頭探腦的張望。

陸煥成在鋪子裏憋了一肚子氣,正沒處撒火,見了這人,隻當是賊,當即喝道:“哪裏來的毛賊,青天白日就敢到良善人家行竊,還不快把他拿下!”門上一眾家人聽聞吩咐,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將這人摁在地下,反綁了推進門去。

陸煥成走回府內,先到上房換了衣裳。柳氏盤膝坐在炕上,額角貼著兩貼頭風膏藥,問道:“你今兒去鋪子裏,可把銀子討來了?老太太早上還問起來,給紅姐兒打的梨木櫃子,還缺些木料要買,等銀子使呢。”

那陸煥成也不答話,換了衣裳就往外去了。

柳氏見狀,罵道:“這老殺才,老娘同他說話,這等瘟聲不吭。放著家裏的事不管,日日往外頭胡行,也不知外頭有什麽勾使鬼勾他的魂兒,正當家事全不理會的。家裏出這樣大的事,也隻當瞎了一般。”

迎夏點了一盞茶上來,遞與柳氏,說道:“太太,老爺這樣連日不歸家,不知在外頭有什麽勾當。太太若是得空,還是尋個人打探打探的好。”柳氏不耐煩道:“能有些什麽大不了的事,這老瘟生除了買那些破盆爛罐,還能有什麽事。家裏頭等要緊的正事尚且不理會,外頭能有什麽勾當?這些日子聽人說,也都是歇在衙門裏。”

迎夏看這情形,歎了口氣,將茶碗放在炕上,退在一旁,不言不語。停了半日,她見壺中沒水,走到外頭,叫小丫頭忍冬道:“屋裏沒水了,你也不知道燒,每日家就知道玩。待會兒太太要茶吃沒有,瞧她打不打你。”

忍冬正在廊下踢毽子,聽了這話,頭也不回道:“你自家又不是沒長手,要茶要水不會自家燒去,爐子就在廊上,你又不瞎。”迎夏被這她這一句,氣的險些仰倒。欲待教訓教訓,這忍冬日前又拜了管家娘子王氏做幹娘。那王氏同她娘一向不和,她沒來上房時,這王氏沒少與她家使絆子。自打夏春朝離了陸家,陸家家反宅亂,這些管事的各自為王,不服管束。偏生陸家上麵這些主子,並沒一個有主事之才的,聽憑底下這些人瞞哄誆騙。又是被伺候慣了的,世務不通又懶怠動彈,陸賈氏年邁體弱不能理事,柳氏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隻會屋裏耍橫,到了這些人跟前,便如提傀儡上場還要缺口氣。故此,如今陸家倒是這些管事的更有幾分臉麵。

這迎夏家中並無一個可靠之人,不過是因投靠了太太才有些得色。現下太太立不起來,她自然更不敢與這些人爭衡。

當下,隻好忍氣吞聲,自己走去燒水燉茶不提。

陸煥成出了上房,徑直到正堂上坐了,向下喝了一聲:“帶那賊上來!”

地下洪雷一般齊聲答應,就把適才在陸家門首反綁的人推了進來。

那人不明不白遭此責難,早已嚇得癱軟了,上得大堂見了這個陣勢,不用人說,雙膝一軟跪在地下,一泡熱尿灑在了褲襠裏。

陸煥成在上頭喝道:“你這廝是哪裏來的毛賊,敢到將軍府邸行竊?!快快講來,不然定將送你到衙門,叫官老爺打斷你的雙腿!”那人嚇得麵色蠟白,哆嗦了半日,才磕磕巴巴道:“上覆……上覆親家老爺,小的是夏家大奶奶打發來……來問親家老爺的安……”

陸煥成才自鋪子裏回來,正憋了一肚子的邪火,一聽此言,也不待他說完,曆時暴跳起來,大喝道:“誰是你親家老爺!你家賤人已被我們休出門去了,你們還敢上門胡認親戚!”罵著,就向底下人吩咐道:“把這個瞪眼瞎的臭賊拉到二門上,重重的打上三十大板。吩咐下去,往後家中再不許夏家的人登門!”

地下伺候的人答應了一聲,就有人上來押了這人下去。

那陸煥成氣兀自未消,坐在圈椅上發悶。正當此間,門外有人來報道:“喜順來了,有話同老爺稟告。”

陸煥成聞聽,才待叫進來,頓了頓又道:“叫他到書房等我,我這就過去。”言罷,下來邁步出門。

走到書房,果然見日常跟隨的心腹小廝喜順在書房外等候。那喜順見了他,連忙上來作揖問安。陸煥成一麵問道:“今兒怎麽回來了,那邊院子裏有什麽要緊事麽?”說著,就當先一步,進了書房。

那喜順緊隨其後,進了書房見左右無人,這才報道:“蓮姑娘昨兒夜間平安誕下一位小公子,小的特來給老爺報喜。”陸煥成乍聞此訊,喜憂參半,隔了好半晌方才問道:“你蓮姑娘身子可還好?”喜順回道:“姑娘身子好,小公子也康健的緊,又白白胖胖的,實在招人喜歡。姑娘是昨兒夜裏四更時分發動的,小的連夜去請的產婆,不出一時三刻,姑娘就生了。姑娘並顧媽請小的來報知老爺,還望老爺過去看看。”

陸煥成沉吟片時,說道:“你暫且回去,告sù蓮姑娘,我吃了午飯就過去。叫她好生養著身子,不要想那許多。”

喜順答應了一聲,又陪著笑臉不肯去。陸煥成看出他容色有異,問道:“怎麽,還有什麽事體?”喜順賠笑道:“老爺知道,有了小公子,那邊院子裏的花銷就大了。老爺上月的月例銀子還沒送,蓮姑娘臉皮薄又不肯打發人來要,這兩月間的花銷都是蓮姑娘自己墊的。就是昨兒請產婆給的喜錢,也是小的出的。老爺您看……”

陸煥成甚感煩躁,本說家計艱難不願給錢,那邊又是自己的愛妾幼子,不肯稍有委屈。這般前後為難了好一晌,他方才轉到裏間,自床邊取了一包銀子交與喜順,說道:“這裏是二十兩銀子,將就夠他們母子盤纏幾日,你先拿過去。我吃了午飯,就過去瞧瞧。”

那喜順不料老爺這次出手這般小氣,那臉色立馬垮了下來,又重賠笑道:“老爺也知道,那邊已有倆月沒有進項,姑娘前兒還把腕子上戴的一對兒水沫子鐲兒取下來叫小的去當,得了錢才買了柴米。小的們受點苦倒也罷了,隻是怕委屈了姑娘並哥兒。”

陸煥成擺手道:“你先去罷,有這二十兩銀子,也夠盤纏些日子,餘下的事情,待我過去了再說。”喜順見再榨不出什麽來,隻好作罷,告退要去。陸煥成又叫住他道:“悄悄兒的,不要叫你太太知道。”喜順答應了一聲,就去了。

打發了喜順,陸煥成屁股尚未坐穩,寶蓮就走來說道:“老太太請老爺過去。”他隻得再度起身,向後頭去了。

到了後院房中,陸賈氏正在炕上歪著。

母子兩個見過,陸煥成便在炕沿上坐著,說道:“兒子連日忙碌,一向不曾過來,母親這病可好些了不曾?”陸賈氏病懨懨道:“也沒什麽好不好,大夫給的丸藥吃著,左不過還是那樣,今兒早上起來倒覺著身子沒那麽沉了。”陸煥成道:“母親還是精心調養,家事自有兒子照應。”

陸賈氏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孝順,隻可惜你沒個賢良的媳婦,這些瑣碎的事兒倒叫你來操心。”說著,又問道:“今兒去鋪裏討銀子,討了幾兩來家?紅姐的嫁妝裏,有幾樣家具還缺些木料,需得出去淘換,說不得還得幾十兩銀子。”

陸煥成低頭默默,被母親催問的急了,方才說道:“橫豎紅姐現下還沒人家,也不急在一時,略等等也使得。”陸賈氏斥道:“這是什麽話,紅姐正是這個年紀,這親事是說來就來的,莫不是要等人家花轎登門了,你才尋木匠去?何況那家具已造起來了,這樣半半拉拉的成什麽樣子。”說著,看了他兩眼,問道:“是不是鋪子裏出了什麽變故?如今勇哥兒在任上不能回來,家裏又被夏氏那賤人算計,又不是收租的時候,家計可隻靠那鋪子維持,萬不能再出差cuò。”

陸煥成見瞞不過去,隻好把適才鋪子裏的故事講了一遍,又說道:“誰知那夏氏竟如此可惡,這等不留情麵。鋪子眼下已是個空殼子了,那些破桌爛凳和沒人要的爛貨也不值幾個錢,是一個子兒也榨。”陸賈氏聞言,氣的兩手發顫,險些背過去。慌得屋裏眾人連忙拿熱湯施救,灌了一甌子熱水進去,她方才緩過氣來。

陸賈氏喘勻了氣,慢慢說道:“我早就同你們說,叫你們緩著些,不要逼急了她。春朝在咱們家這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要給她留幾分顏麵。隻叫她把正妻的位子讓出來就罷了,你們倒好,定是不依不饒把人擠兌跑了。現下可怎好?這爛攤子,你同你那媳婦可有能耐收拾?!旁的我不管,家裏沒米下鍋,咱們等著喝西北風不成?!”

陸煥成無話可駁,隻好低著頭任憑母親數落了一通,方才低低說道:“兒子還有一樁喜事要告sù母親。”陸賈氏瞥了他一眼,問道:“現下這境況還能有什麽喜事,莫不是侯府送換名貼來了?”陸煥成陪笑道:“家裏出了添丁之喜,母親說這是不是喜事。”言罷,便將外宅產子一事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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