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75章 V後新章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5794

眾人聽了這消息,都吃了一驚。

夏恭言當即說道:“妹妹既懷了身子,怎麽又一早投奔回來?還帶回這許多箱籠?這……這情形倒好似……”王丟兒聽了丈夫言語,慌忙往堂上去查看,少頃回來,說道:“我看了姑娘帶回來的箱子,除了銀子、金銀器皿,還有姑娘的衣裳鞋腳。”

眾人聞聽此言,皆忖度這分明是世間婦人被休的的情形,各自驚疑不定,誰也不肯先張口說破。

片刻,夏家老三夏恭行因年紀尚小,沉不住氣,說道:“姐姐雖昏睡不醒,但珠兒姐姐並寶兒姐姐都在,父親不如問問她們?”夏員外沉著臉,微微頷首,說道:“寶兒素來老實,叫她在房裏服侍姑娘,把珠兒傳來問問。”

這話音一落,當即就有家人走去傳話,少頃珠兒隨人過來,向著眾人就要行禮。

夏員外大手一揮,說道:“罷了,你雖不是咱們家家生的,倒是打小就跟在你姑娘身畔一道長起來的,這些虛禮就不必了。你且說說,今兒這事到底是什麽緣故。”

珠兒口齒伶俐,又滿心為她主子不平,如今見老爺問起,當即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把這一年來夏春朝在陸家所受委屈,以及如何蒙冤被攆講了個傾盡。

夏家人聽了這一席話,各自驚得目瞪口呆。夏員外更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背過去。夏恭言兄弟兩個見老父神色不對,慌忙上前扶住,攙他在椅上坐了,又道:“父親寬心些,橫豎妹妹已回來了。”夏員外怒極反笑,朗聲道:“好好好,我夏東興的女兒竟然叫人這樣欺淩!我女兒給他陸家當了這幾年媳婦,哪一件哪一樁對不住他們?叫他們白白作踐了這些年,臨末竟然安上這麽大一樁罪名給攆了回來!我們商戶人家,身份雖不高,卻也不能白白叫人欺辱!”言罷,便向大兒子喝道:“去,將你堂伯堂叔還有那幾房親戚都請來,咱們一道去陸家門上,同他們好生論一論理!倘或他們給不出個交代,我還要寫狀子告他們!”

夏東興家財富裕,夏氏族人多有仰賴其過活的,故而一方有事,必定一呼百應。夏東興這兩個堂兄弟,一個在鄉下莊子上管收租,一個卻在憲司裏做師爺,平日裏來往甚密,家中但有大事,皆愛湊在一處商議。如今見女兒被休逐來家,他忍不下這口氣,便要糾集夏家族人,往陸家門上討要說法。

夏恭言聽了父親吩咐,卻不動身,慌慌張張向他夏員外道:“罷了,爹,妹夫如今做了大官,那些當官的豈有不向著他的?天下衙門都朝一邊開,這當官的都是一家人。咱們不過是平頭百姓,哪裏惹得起!”

夏恭行正是熱血方剛的年紀,聽了哥哥的一席話,甚是不以為然,說道:“哥哥這話我不愛聽,難道姐姐就白叫陸家糟蹋了不成!做官的又怎樣,官再大也抬不過一個理字。往昔我看姐夫也不是這等忘恩負義的人,誰知今日也行出這陳世美的故事來了!”夏恭言瞥了他一眼,斥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些什麽!不過讀了兩天書,哪裏知道人情時務!”

夏東興不聽大兒子言語,一口惡氣便如火上澆油,越然越烈,仍舊連聲打發人召那兩個兄弟回來。

王丟兒倒頗有幾分心計,眼見丈夫同小叔子拌嘴,公爹又氣不可遏,眼珠子一轉,上前勸道:“爹,你暫且消消氣,也不必立刻就往親家那兒去。珠兒嘴裏的話,也未必就是個實。還是待妹妹醒了,再做打算的好。他們兩口的事兒,妹妹心裏最清楚。興許沒什麽大事,妹妹隻是同婆家拌了幾句嘴,跑回娘家罷了。依媳婦看,不如等妹妹醒了,勸上一勸,妹妹回心轉意,就回去了也說不得。”

她這一言落地,夏東興尚未開口,夏恭行卻先說道:“嫂子這話倒可笑,姐姐嫁出去這些年,在婆家不論受了什麽委屈,來家是從來不提一字的。如今竟回來了,可見一斑。我倒以為,不論為些什麽,都不能再叫姐姐回陸家吃苦受罪去了。”

王丟兒瞥了他一眼,輕哂道:“小叔吃了燈草灰了,說話這等輕巧容易。你是個男人,哪裏曉得,這被休於女人名聲幹係有多大。姑娘平白被休了回來,又是頂著個私通的罪名,往後要怎麽出門子?就是再尋人家,也不好說。何況,姑娘如今見懷著陸家的血脈,難道要生在咱們家不成?這生下來,是姓陸還是姓夏?”

夏東興被小輩吵得心煩,又聽兒媳婦話不順心,當即喝道:“老大媳婦,這事兒用不著你來操心,好好幹你的是正經!不管如何,我是斷不會再將春朝送進陸家那個火坑裏去了!將來孩子生下來,我就叫他姓夏,將來這夏家家業,也有他一份。我正愁長房無後,春朝就帶著肚子回來了,當真是雪裏送炭。”

王丟兒被公爹當場斥責了一番,羞臊的滿麵通紅,忽又聽夏東興說起,這夏家家業有那孩子一份,臉上驀地一白,不言不語,退在了一旁。

原來,這王丟兒見小姑子回來,心中另有一番盤算。依著本朝律例,家主身故,家財分配,在室女可得其三。夏春朝若按出嫁算,自然不在其列。然而倘若她當真被休來家,自已嫁婦又成了在室女,將來夏東興亡故,遺產分配,必然有其三成。何況,夏春朝若然還在陸家,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將軍夫人。自己是她嫂子,日常出門會客,麵上也多幾分光彩,就有個什麽難事,也能多個照應。故此,她一意攛掇小姑子回陸家去。兼且,夏東興又親口許諾,夏春朝肚子裏那孩子也算夏家子孫,將來家業亦有他一份。如此林林總總算來,能分到長房的錢財,竟憑空少了一大截,這叫她如何不心焦。然而自己入夏家門內五年不曾生養,雖說公公丈夫不曾言語,她自己倒先覺有愧,說話不響,行事無憑。如今見公公當麵斥責,也不敢反駁,隻得退到一邊,緘默不言。

夏恭言見妻子被斥,剜了她一眼,喝道:“你適才沒聽見大夫的言語?妹妹身子虛,得好生補補。你不說去照看,反杵到這裏戳嘴弄舌,這裏有你什麽說處?還不快去!”王丟兒接連被公公丈夫喝罵,臉上青紅不定,站立不穩,就往去了。

夏恭言喝退了妻子,又向老父陪笑道:“父親,媳婦兒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隻是一件倒是在理,這裏頭的情形,咱們知道的也不甚詳細。雖有珠兒的言語,但他們兩口子的事兒,還是妹妹自家清楚。妹妹素來同妹夫要好,這裏頭想必有些什麽誤會,還是待妹妹醒來,問過了再做打算。妹妹如今見懷著身子,咱們別行錯了什麽事,激她煩惱,反倒虧了妹妹的身子。”

夏東興聽了兒子這席話,憶起女兒身孕一事。夏家至今尚未有後,長房未有生養,末子未曾婚配,倒是女兒先行有孕。雖說女兒無端被驅逐來家,但這孩子卻可留在自家看養,外孫便可當做親孫來養。夏東興想及即將為人祖父,心裏倒也開懷,先前的滿腔怒氣也就消了幾分。又覺兒子此言有理,為顧惜女兒身子,方才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還是待春朝醒來再做打算。隻是還是把你堂伯堂叔請來,家裏出了這樣大的事,還是大夥商議商議的好。”

夏恭言見老父吐口,方才鬆了口氣,連忙出門吩咐人。

正當此時,家裏仆婦來報道:“姑娘醒了。”

夏東興聞訊,連忙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夏恭行本也要去,想想姐姐見自己在旁,有些話不好開口,便不曾過去。步子一轉,去了廚房,吩咐廚房造辦補品。

再表陸家自攆了兒媳婦,陸煥成便帶著人在家裏四處盤查財物。正忙亂之際,就有人來回稟道:“那撞了頭的人醒了,在門上等著拜辭老爺。”陸煥成想了一回,方才記起是陸賈氏尋來、構陷兒媳夏氏之人。

他正為家計艱難焦頭爛額,也無暇顧及此人,大手一揮,說道:“讓他去罷,家裏正亂著,又來辭什麽!”家人得了吩咐,當即打發了那人離去。

那人倒也無話,離了陸家門上,出門在城裏繞了幾圈,走到夏家間壁的一座宅子前,眼見四下無人,便從一扇角門前閃身進去了。

走到門內,就有人迎上來問道:“你怎麽這會子才回來,少爺問了好幾遭了呢。”那人不答反問道:“少爺這會兒在何處?我去回話。”那人道:“就在書房裏坐著,這會兒沒人,你去罷。”

那人得聞,連忙依言走到書房,通報已畢,進去見了自家主子,將陸家事宜稟報了一番。

沈長予端坐桌後,一席家常玄色直裰,眉宇間頗有幾分意氣風發之態。聽了這人的回稟,不置可否,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方才說道:“這事兒你辦的不錯,下去領賞罷。”一語未休,略頓了頓,又道:“夏家小姐見過你,你這幾日就別在城裏露麵了。到鄉下去養好了傷,我另打發你到外地去販貨。”那人連忙千恩萬謝的磕頭下去了。

沈長予將茶碗輕輕放下,唇角一勾,隻覺萬事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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