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67章 V後新章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5961

陸誠勇踏入門內,就見司徒仲在太師椅上坐著。

他同這信陵侯是聞名已久,卻隻於適才宴上遙遙見過一麵,並不曾細觀。此刻人在跟前,細細打量一番,卻見他身材頎長,麵容俊逸,兩道劍眉如鬢,眉宇間甚顯英偉之氣。雖說已是近五旬的年紀,卻絲毫不遜青年秀士。

陸誠勇趕忙邁步上前,深深一躬,作揖道:“在下陸誠勇,不知侯爺相招,有何見教?”

司徒仲麵沉如水,見他禮數周全,麵色微霽,起身微一拱手,尋了幾句話:“自西北軍屢立戰功,本侯便久聞陸將軍大名。前日小女又蒙將軍相救,本侯心中感戴不盡,一心隻想當麵酬謝將軍。隻是聽聞將軍公務繁冗,不敢輕yì攪擾,拖延至今,還望將軍不要笑話本侯禮數不全。”

陸誠勇聽他說的客氣,連忙回禮。兩人寒暄已畢,各分賓主落座,書房服侍的丫鬟奉上茶來,又被司徒仲揮退了。

那司徒仲將這陸誠勇從頭到腳上上下下看了個仔細,見他身材高大,麵上有疤,雙手粗糙,言談舉止雖不甚文雅,卻頗有一股將領之風。這司徒仲本是武將出身,今見了陸誠勇,不由想起昔日少年建功立業時的情景,便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將那輕視之心收了兩分。

當下,這司徒仲便拿些沙場征戰之事,同陸誠勇攀談。陸誠勇見說及本業,談興大漲,當下同他凱凱而談。司徒仲冷眼旁觀,見他殺伐有度,調遣有方,談吐豪放,卻又不失粗中有細,心中將那喜歡之情又添了兩分。

兩人相談甚歡,不知覺間,一壺茶已將罄盡。司徒仲揮手吩咐丫鬟重新燉來,趁著間隙,轉言問道:“聽聞將軍已然成家?府上有幾房夫人?令郎幾何?”陸誠勇答道:“在下成家已有數載,隻是連年在戍邊不得回來,故而膝下至今未有子女。拙荊是在下幼年是父親定下的親事,在下多年不在家中,多虧拙荊裏外照料,家中方才平安順遂。在下於拙荊虧欠甚多,怎能再做負心之事?在下家中隻得拙荊一人,並無姬妾。”

司徒仲聞言,微微一笑,頷首道:“陸將軍原是個性情中人,難得。”又問道:“聽聞閣下夫人原是商戶人家出身,與閣下門第似有不匹?”陸誠勇聽他這話十分無禮,微感不悅,隻礙著他身份,不好言語,忖度一二,方才道:“這門閥之見,在下自來是不在意的。何況,拙荊嫁與在下時,在下尚未發跡,不過是一介寒門罷了。拙荊跟了在下這些年,福不曾享著,裏外倒吃了不少苦。在下能有今日,也多得拙荊內助之力。在下若是一經榮身,便嫌棄拙荊出身,豈不是豬狗不如?”

司徒仲聽出他話中之意,隻一笑了之,不再多言。

少頃丫鬟重新上茶,兩人略吃了一盞,司徒仲便稱家事纏身,端茶送客。

待陸誠勇走後,侯府清客丁遠自屏風後麵繞了出來,向司徒仲笑道:“恭喜侯爺,得此良才。”司徒仲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人頗有才幹,將來仕途上大有可為,又是個知恩圖報之輩,倒是個不可多得人才。隻可惜了一件……”他話未說完,卻忽然住了。

那丁遠察言觀色,看出端倪,上前莞爾道:“此人既知恩圖報,若侯爺能施與重恩,其必粉身相報。司徒侯爺的長公子今在國子監領祭酒一職,頗為清閑,將來亦難有作為。侯爺若要中興家業,還得在小輩身上下些功夫才是。侯爺寄養在府上的三少爺,我素日裏看著,乃是個汲汲營營之人。有幾分歪門邪道的本事,卻不堪大用,侯爺還是另作打算的好。”

司徒仲今日被妻女一鬧,那心意早已轉圜了幾分,又陸誠勇果然是個可造之材,那心思便越發活動起來,隻是礙於其已成家,一時也沒什麽良策。當下說道:“你所言也甚合我的心思,隻是這陸誠勇已然成家,咱們還能怎樣。適才的言語,你也聽到了。要他背棄糟糠之妻,隻怕難如登天。”丁遠淺笑道:“那位夫人於陸將軍有重恩,故而陸將軍不肯離棄。但若那女子竟而負於陸將軍,則又當如何?”司徒仲輕哂一聲,說道:“這樣一個賢惠娘子,又怎會背負丈夫?!”他話才出口,心中微有所動,望著丁遠,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那丁遠笑意漸深,點頭道:“侯爵心中自有決斷,不必丁某指摘。”司徒仲道:“隻是這女子是朝廷誥封的三品夫人,若要休棄,不經禮部是不成的。”丁遠笑道:“俗語言,錢能通神。侯爵又人情廣熟,這萬兩銀子砸下去,沒有不了的事。”

司徒仲思忖了一回,旋即淺笑道:“這倒也罷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隻是還要打聽清楚,那女子家中可還有什麽能出麵的人,不要逼得狗急跳牆,反倒不美。”那丁遠道了聲是,看他再無話說,便退了出去,尋人打探去了。

陸誠勇走到外頭,與賀好古重又會上,兩個便向外去。

那賀好古便問他此去情形,陸誠勇講了一番,又道:“今兒這事兒也當真是蹊蹺,這司徒侯爵忽喇叭的將我尋去,卻又不提什麽事,隻是漫無邊際的閑談。落後待問到我家中情形,他又好似不喜起來,將我逐了出來,到底也沒說是為些什麽。”

賀好古聞言,默然不語,半日忽而笑道:“若不是你已然成家,我當真要以為,這司徒侯爵有意要你做他府上的乘龍快婿了。”陸誠勇麵色一沉,斥道:“哥哥且莫做耍,這等話也是可隨意說的麽?且不說我已然成家,即便不曾,我家是個什麽門第,那侯府是個什麽門第。侯爵小姐又怎會嫁給我這一介窮官?自來是男娶低,女嫁高,哪有顛倒過來的道理。”賀好古笑道:“我不過是玩笑,你又生什麽氣?莫不是怕這話傳到府上,叫你娘子知道了吃醋,回去家法處置麽?”兩人說笑間,已然出了園子大門。陸家小廝已將馬牽來,二人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夏春朝打發了陸誠勇出門,披著衣裳吃了早飯,便慢慢的梳頭穿衣。

吃過了早飯,她慢慢的穿衣梳頭已畢,隻到上房裏打了個照麵,便往後頭去看陸紅姐。

才走到廊下,便見杏兒守著個爐子燉藥。夏春朝走上前來,低聲問道:“你們姑娘可好些了?”杏兒見奶奶到來,趕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煙灰,答道:“姑娘昨夜睡得很不踏實,一夜醒了三四次,都是春桃姐姐照看的。今兒早上春桃姐姐實在撐不得,寶蓮姐姐過來替了她的值,叫我在這兒燉藥。我不曾進去,倒不知道裏麵怎樣。”

夏春朝點了點頭,便往屋裏去。那杏兒趕忙替她打起簾子。

才踏進門檻,一股藥氣衝麵而來。夏春朝不覺皺了皺眉,向裏行去。走進內室,就見春桃睡在窗下的炕上,寶蓮捧了碗白粥,正喂陸紅姐吃飯。

見她進來,寶蓮起身行禮。夏春朝上前接了粥碗,將她揮退,在床畔坐了。

陸紅姐躺在被內,麵色蒼白,雖已是暮春天氣,仍舊蓋著厚被,看見嫂子過來,輕聲笑道:“嫂子今兒要出門去?”夏春朝點了點頭,說道:“鋪子裏出了些事故,有樁生意要去談一談。”說著,見陸紅姐這個模樣,雖明知她是裝病,也覺不忍,問道:“紅姐兒,你這般當真值得麽?”

陸紅姐淺笑道:“為終身計,自然是值得的。嫂子有正事,快去辦罷,不要耽擱了。這兒有寶蓮春桃看著,不會有事的。”

夏春朝喂她吃過了粥,看日頭已升上中空,便道:“那我便去了,你在這裏,若是想吃什麽,或者要些什麽,隻管打發人去說,來旺家的自會調度。”陸紅姐含笑頷首,忽而自枕下摸出一隻荷包,遞給夏春朝道:“嫂子若是見了那人,替我把這個給他。他若收了,這事便有了幾分意思。若是不收,那也罷了,隻當我沒這段緣分。”

夏春朝看那荷包是一塊正紅色緞子,上繡了彩蝶雙飛的圖案,那風流寓意自在不言中,心中微微一驚,低低斥道:“你這膽子也未免忒大了,同外男私相授受。這名聲傳揚出去,你日後要怎樣做人呢?”陸紅姐談及此事,慘白的麵頰上倒泛出些許紅光,微笑道:“我這幾日也不知怎的了,睡夢裏都是那個人。我這病雖是裝出來了,但拖延幾日,隻怕就要真弄出病來了。我知道嫂子素來疼我,就助我放肆這一回罷。此事無論成與不成,都算了我一樁心事。”

夏春朝甚是為難,若是接了,這事若是不經意傳了出去,這小姑子今生是再不要想配好人家了;待要不接,看她這般模樣又實在可憐,當真是進退兩難。

她低頭默然,隻見陸紅姐正笑意盈盈望著自己,心念一轉,暗自忖道:看她這個模樣,若硬推了,不知還要弄出什麽事來。不如我先拿了去,給不給那人自然在我,回來隻說那人不收,令她死了這條心也罷。橫豎她又不能去當麵質問。這般想通,她便將荷包收下,向陸紅姐道:“這事兒交給我了,你且放心罷。你好生歇著,不要胡思亂想,再作踐了身子!”

陸紅姐看她應承,喜悅不盡,連聲稱是。

夏春朝這才將寶蓮又喚進來,交代了些話,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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