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35章 逐客令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5554

眾人聽了這一席言語,章氏母女臉色頓時便垮了下來。柳氏兀自嚷嚷道:“你們可搜明白了?別是你們私下受了這賤婢的好處,替她瞞了。”

程氏聽太太指責,趕忙回道:“小的並不敢貪贓瞞昧,長春姑娘屋裏當真並無表姑娘的簪子。”

夏春朝在旁笑道:“太太既有此問,不如自家進去搜上一搜?”說著,又轉向章氏母女道:“姨媽同表妹若覺不公,也可跟著進去找一找。或許真能尋出那根簪子也未必可知呢。”

章氏母女臉上青紅不定,那章雪妍更垂首不語,抽噎不住。

陸誠勇看這情形,十分煩躁不耐,當即說道:“既然並無此事,此事就此作罷。天色不早了,怕犯了宵禁,不敢很留姨媽同表妹,二位就此動身罷。”

這母女二人眼見他下了逐客令,便是臉皮再厚也不好隻顧坐著不走。當下,章姨媽便攜著女兒起身,訕訕說道:“既是無事,那我們便去了,改日再來拜望。”章雪妍卻忽然掙脫出來,走上前來,向著陸誠勇道:“表哥,我果真是丟了簪子。並非如表嫂所說,我是個清白人家的姑娘,不敢枉擔此名。”她滿擬說的鄭重,隻欲賺得陸誠勇敬重憐惜。熟料,陸誠勇卻道:“丟沒丟東西,你自家知道,也沒人說你什麽。我又不是判官,你向著我說這樣的話來做什麽。表妹也回家再找找,又或者路上掉了也不知。”

一席話畢,將章雪妍羞的滿麵通紅,扭身就向外走。章氏拉她不住,隻得向眾人陪笑道:“雪妍小孩兒家,沒經過事兒,你們卻不要笑話她。”夏春朝春風滿麵,開口笑道:“姨媽哪裏話,表妹年紀再小,也是訂過親、死了相公的人,甚事兒不知的?她自家行事招人笑,讓旁人能怎樣呢?自然,咱們是骨肉親戚,這點子小事還擔待的起。”

章姨媽被她這一通言語譏刺的存身不住,徑向柳氏道:“姐姐,既是外甥媳婦這等憎厭我們,想是嫌我們這等窮親戚有玷門戶,我們是再不敢來了。往後,咱們不來往也罷了。”言罷,也不待柳氏出言,扭身向外尋女兒去了。

那柳氏臉上掛不住,剜了兒媳一眼,起身追出門去。

夏春朝望著門上,輕輕歎了口氣。陸誠勇在旁聽見,握著她手低低問道:“今兒走了好一日的路,你累不累?先回房歇息罷。”夏春朝搖頭低笑道:“累倒不累,隻是回來就看見這些爛糟事,心裏厭的很。”陸誠勇說道:“她們已是去了,你也不必往心裏去。這樣子的人,不值得上心惦記。”夏春朝含笑點了點頭,又向程氏問道:“長春怎樣了?”程氏回道:“長春姑娘現在屋裏坐著哭呢。”

夏春朝頷首道:“她平日裏便是個心氣極高的丫頭,自打進了咱們家門,就隻在太太房裏服侍,下人堆兒裏也算極有臉麵的了。今兒忽遭了這場冤枉,難保心裏不委屈些,你叫兩個沉穩的嫂子,去細細的安撫。隻說她受的苦楚,我都知道。”程氏答應著,又笑道:“奶奶素日裏待我們極好,大夥兒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長春姑娘不是不知事理的人,心裏也明白。”

正說著話,隻聽門外炸雷一般響起一聲道:“一個賤丫頭,受了委屈倒有人開解。我外甥女平白叫你糟蹋了一場,就這般算了不成?!”話音尚未落地,柳氏已風一般大步進來,向著夏春朝橫眉怒目道:“我今兒也算開了眼,世上倒有你這樣的刁婦,親戚來家做客丟了東西,不說細找找,倒包庇賊偷!臨了還把親戚氣的再不登門,這樣的媳婦,說出去都叫族裏親戚恥笑!”

夏春朝冷笑道:“再怎樣,也比不得太太當年唆使著老爺同二老爺分家。有太太這等珠玉在前,媳婦兒自愧不如。何況,她們又不姓陸,這樣的外姓親戚得罪了也是有限。再者,我又不是不曾查辦,搜來搜去隻是沒有,倒要怎樣?莫不是平白紮筏咱們家的下人,給她們出氣不成?這一老一少分明是無事生非,太太怎能這等昏聵。長春在太太跟前服侍了幾年,她為人品性如何,太太不知麽?怎麽今兒聽個外人隨意撥弄兩句,就要攆她出門?何況是沒有證據!原來現下冤枉人這等容易,紅口白牙隨意說出來就是!她們今兒說長春偷東西,太太信了。明兒栽贓我背夫偷漢,太太也去信不成!我今兒再告sù太太一件事,先前要說我沒說,隻恐太太生氣,今日少不得要說了。”說著,便將先前章雪妍如何在門首上嚷嚷手帕丟失,如何栽在陸紅姐身上一事講了,又道:“怎麽著,莫不是太太也要將姑娘房裏搜上一搜,排揎一頓不成?!”

柳氏被她這通言語氣了個愣怔,好半晌才哆嗦著向陸誠勇道:“你今兒再不管管你媳婦,你就沒有這個娘了!”言罷,更不理會他二人,扭身朝裏屋去了。

陸誠勇無法,一麵是母親一麵是嬌妻,夾在裏頭甚是難做,思量了半日,向夏春朝低聲說道:“你先回屋去,我去同母親說說。你在這裏,隻怕火上澆油。”夏春朝情知這是實情,遂點了點頭。

陸誠勇便施施然往內室而去,夏春朝本要回屋,走到大門上想了一回,轉而去了長春屋裏。

踏進門內,隻見長春正坐在炕上抹眼睛,兩個女人在一旁一遞一句的勸慰,忍冬也在一邊立著。

眾人一見夏春朝進來,都連忙起身招呼。夏春朝點了點頭,說道:“程嫂子那廂還有事,你們先去罷。我這裏同長春姑娘說幾句話。”那兩個女人知趣兒,也就去了。

忍冬年小,倒伶俐,隻說道:“太太那邊沒人服侍,我也過去罷。”言罷,看奶奶點了頭,就往那邊去了。

夏春朝先不言語,四下環顧了一遭,眼見這屋裏靠西牆一張炕床,對過是兩口櫥櫃,地下桌子上擺著茶壺茶杯,連著梳頭家夥都在上頭,自知這屋子雖是長春忍冬兩個合住的,比起別人家下人也就高了許多了。當下,她便問道:”今兒這事兒到底是怎麽著?太太縱然行事顛倒,平日裏待你也還算不錯,怎麽今日不由分說定要將你攆出去?”

長春哽咽道:“我也不知是怎麽了。自打這姨太太一家投奔了來,太太每日就跟瘋魔了一般,行動隻聽她們的調弄。我在這裏服侍著,每每聽不下去,就要勸阻一二,太太也待聽不聽的,倒也沒什麽妨礙。今兒一早,少爺同奶奶出了門,姨太太帶著表姑娘就來了。我便要進去服侍,不想太太卻說不喜人多吵鬧,叫我在外頭候著,有吩咐時再傳。我隻好出來,就在門上站著。裏頭姨太太、表姑娘同著太太三個人不知說了些什麽,我一句也沒聽見,隻是進倒了兩遭茶。到下午時候,看看天色不早,裏頭動身說要去,我便進去服侍。那表姑娘忽然就嚷起來,說丟了簪子。太太亂著讓找,也不知怎的,三推五不推就賴在了我身上。太太兩隻眼睛瞪的像銅鈴,一句話也不由我分辨,聲聲兒要打發我出門。若不是奶奶來的及時,此刻隻怕我已在人牙子家了!奶奶,我心裏是說不出的委屈。雖說我是個下人,但自來家這幾年,日夜殷勤服侍,也算無愧了。怎麽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太太竟連半點情麵也不顧,就要攆我走?”說著,撐不住又哭起來。

夏春朝皺眉問道:“她們在這裏時,除你之外,忍冬可進去過?”長春搖頭道:“不曾,太太誰都不準進去,隻叫我跟在門上聽吩咐。”夏春朝沉吟道:“太太見客,自來沒這樣的規矩。這般說來,她們今日便是捏了這個局,蓄意構陷你了。然而你隻是個丫頭,就比旁人略有幾分臉麵,也不過有限。她們算計你又能得些什麽好處?”

長春哭了一陣,想起一事,說道:“表姑娘之前給了我一支簪子,我不是給了奶奶麽?前回她過來,見我沒戴,問了兩句。莫非她是以為我嫌棄於她,有意報複麽?”夏春朝搖頭道:“若是這樣,她大可唆使太太打你一頓便了,實在犯不著大張旗鼓的攆你出門。太太雖然糊塗,有一件事心裏倒是明白――於她無利之事她絕不肯為的。攆了你出門,她平白丟了個大丫頭,章家又不會出銀子替她買,裏外都是她受損。這事兒於她若無實在的好處,她斷斷不會聽的。”說著,她低頭想了一陣,左來右去隻是思索不透,便暫且丟下,向長春問道:“今日既出了這樣的事,隻怕太太這裏你也不好留了。老太太並我房裏,人都是滿的,沒再添一個的道理。倒是姑娘那裏,自打去年櫻桃死了,隻杏兒一個小丫頭不夠服侍。我一向說要替她買,隻是沒挪出個空閑,如今叫你去跟姑娘,你願不願?”

長春也情知今日鬧了這一出,依著柳氏的脾氣,這屋裏待下去絕無自己好處,連忙應道:“聽憑奶奶吩咐,我願去服侍姑娘。”繼而又問道:“我走了,這房裏就隻剩忍冬一個,豈不又出了空缺?”夏春朝便笑道:“這有何妨,再添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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