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下堂

陳雲深

第34章 搜查

書名:好女不下堂 作者:陳雲深 字數:7116

眾人看她進來,皆麵色微動。

那章氏母女是在她手裏吃過苦頭的,見她回來不免變色。便是連柳氏,亦強自鎮定。

夏春朝踏入門內,同著陸誠勇上前見了母親,便立在一邊問道:“母親,長春犯了什麽大錯,定要將她打發出門?”柳氏卻不理她,隻向陸誠勇點頭道:“你們來家了?上墳可還順?你太爺的墳基可還好?你們走了不久,天就落雨了,我還擔憂你淋著。”陸誠勇回道:“勞母親記掛了,倒好,不曾淋著。太爺的墳略走動了些,已修整過了。”

這母子二人寒暄了一番,陸誠勇又見過了章姨媽。章雪妍見他過來,當即起身,望著他端端正正的道了個萬福,嬌嬌怯怯呼道:“見過表哥。”陸誠勇憶起先前妻子所言之事,為避嫌疑,正眼也不望她,隻點了點頭,便回至妻子身側。

章雪妍見他竟這等目中無人,不由胸中氣結,又無法可施,隻好又挨著母親坐了。

柳氏便指著地下說道:“這丫頭,平日裏瞧著倒好,誰知竟是個賊!你姨媽表妹今兒過來串門子,坐了半日要去,雪妍頭上的簪子卻不見了。四處皆尋遍了,隻是沒有,就問到這丫頭身上。她卻刁滑狡詐,滿嘴詭辯,一句實話沒有。咱們清淨人家,容不下這樣會做賊的下人,還是打發了好。”

長春在地下跪著,聽聞了太太言語,滿眼含淚道:“太太奶奶在上,且聽婢子告sù。今兒表姑娘過來,我隻在外堂上伺候,裏麵是不曾進去過的。姨太太同表姑娘都隻在內堂上說話,表姑娘丟了簪子,卻同我有什麽相幹?我自打十三歲那年來家,平日裏如何太太也該看在眼裏。我雖蠢笨,但委實不屑行偷竊之舉,還望太太明察。”

柳氏聽了這話,勃然大怒,開口喝道:“你這刁滑的賤婢,這話便是說我冤枉你?!吃裏扒外,犯上沒主子的東西,我早該將你打發出去了!”一言落地,一旁章雪妍怯怯出言道:“我今日自從過來,隻在上房內堂坐著陪姨媽說話,再不曾到別處去過。坐了這一日,隻長春姑娘進來倒過兩遭茶,再不見有旁人來。臨去之際,我頭上的簪子便沒了。我也不敢渾賴人,隻是在姨媽跟前說了一嘴。原也沒別的意思,隻是白說說罷了,不曾想姨媽倒惱起來,就要發落長春姑娘,倒是我的不是了。”

章姨媽在旁接口笑道:“你這孩子,當真是不曉事,簪子丟就丟了,又平白說些什麽?你不知道你姨媽向來是嫉惡如仇、生性耿直的,容不得下人作奸犯科,行這等不軌勾當。比不得那有些人,拿著官中的事做人情,好叫人說她寬和仁慈。”言罷,她笑了笑,向柳氏道:“姐姐也不必忙了,我聽聞長春丫頭是外甥媳婦買進門來的,想必這主仆情分比別個不同。我們家雖窮,也不在這一支簪子上。沒得叫人家說我們蓄意生事,挑唆人家宅不寧。能恕便恕了罷,本是我們不該說的。”

原來她自前回吃酒,被夏春朝當麵折辱譏諷家窮,唯恐今日又被她指摘小氣,先拿話來堵她的嘴,又暗譏夏春朝假仁假義,邀買人心,好迫她不能插手此事。

陸誠勇聽姨媽言語無禮,劍眉一挑,就要言語。還不及開口,夏春朝便已先笑道:“便是不能說,也已然說了,那又何必說這話呢?我們沒來家之前,太太已拷問了半日了。姨媽既有此心,怎麽早不攔著?太太都打發人喊人伢子去了,才又說出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來,有些什麽意思。”言罷,也不理章姨媽窘不窘,隻向章雪妍笑問道:“前回聽聞表妹在我家丟了手帕,這次又丟了簪子。這也真真好笑,莫非表妹同我家八字不合?怎麽來一遭兒就要丟一遭兒東西的。表妹可記準了,定是在我家丟的?別是忘了不曾戴來罷?”

章雪妍被夏春朝責問了一通,登時兩眼泛紅,麵含委屈,柔聲柔氣道:“表嫂這是說我無事生非,憑空訛賴麽?我是姨媽的親外甥女,自打投奔過來,姨媽當我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我又怎會行出這等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事兒來?”一語未盡,又向陸誠勇道:“表哥,我並不敢有這樣的心思。”

陸誠勇看不慣她這幅作態,礙著親戚情麵,又不好說什麽,隻是道:“有與沒,你直說便了。又沒人冤枉你,何必這個樣子。”

章雪妍不料出師不利,討了一頓沒趣,隻好低頭不言,暗暗計較。

章姨媽見女兒受挫,連忙開口相助道:“勇哥兒這話卻錯了,分明是有人在這裏說雪妍無事生事,挑弄是非。雪妍是沒出門的清白姑娘,怎能容人這等汙蔑?”陸誠勇回道:“姨媽這話才真正可笑,我並不曾聽見誰說表妹挑弄是非。”

夏春朝冷眼觀了半日,見陸誠勇一個男人,又是小輩,同章姨媽這等世故婦人說不清楚,當即開口道:“罷了,表妹既然一口咬定了在這兒丟了東西,我掌家理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一枚簪子雖不算事,但我家不容行竊貪贓之輩。你既說長春拿了你的簪子,可有實在的憑證?若然當真是長春拿的,任是誰說情,我定然不容她在家裏。”

柳氏在上頭聽了夏春朝這一番言語,見她話裏話外儼然是陸家女主之態,勃然大怒道:“你這小蹄子,我還沒死呢,我的丫頭,輪到你來紮筏?!”夏春朝向上福了福身子,微笑回道:“太太這話卻不是了,先前我未曾來家之際,太太已要將長春打發了,我如今不過是要把事情理個明白罷了,怎麽太太又不讓了?”說著,便向章雪妍問道:“表妹可有憑證?”

章雪妍哪有什麽證據,不過是仗著柳氏之勢,意欲拔除夏春朝心腹,卻不防這二人回來的這般湊巧。如今被夏春朝當麵質問,自是無言以對,踟躕半日,隻得說道:“我自然不曾看見什麽,隻是我在上房裏坐著,並沒去別的地方,除去長春姑娘進來倒了兩遭茶,再沒第二個人進來。保不齊是我頭上的簪子掉在地下,被長春姑娘撿了去?”

長春聽了這話,登時目疵欲裂,衝口就道:“表姑娘,你說話也要有個實!這等莫須有,就要定我的罪麽?!”章雪妍冷冷說道:“我也隻是實話實說,不然我這簪子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夏春朝聽畢,點頭微笑,向著柳氏淡淡說道:“我還道是太太拿住了什麽實在的憑證,就要打發丫頭,原來竟是這樣!俗話說,捉賊要贓捉奸要雙。長春是咱們家的老人,十三歲就進來服侍了。今兒若拿不出證據便把她攆了,難免叫人不服,往後就更不好管人了。既是今兒下午的事兒,長春又不曾去過別地兒。倘或她當真拿了表妹的簪子,必定還在左近放著,再到不了遠處。既這般,如今就著人上來,叫表妹跟著,將長春住處四處搜上一搜,除一除疑也好。如若她當真做下這等手腳,我定然不容她在陸家門上。”

長春心中磊落,仰首道:“但憑奶奶搜去,若當真有半分賊贓,不消主子們責罰,我自家碰死在這堂上!”

章雪妍眼見這等情形,暗道不好,雖是她早先給長春一枚簪子以為賄賂,但時日已久,不知她是否送去了別處。如今看她這等托大,那簪子必定不在她房中,搜來又豈會有什麽結果,不過是徒徒叫人認定自己生事。

當下,她張口說道:“表嫂好意,我心領了。然而我是個親戚,萬萬沒有叫姨媽為了這點子小事,便自家查抄起來的道理。我也承受不起,今兒這事兒便罷了。如我母親所說,我家雖窮,也不在這一根簪子上。”說畢,她身子一晃,便倚在章姨媽身上,似受了無窮委屈。

章姨媽摸了摸她頭頂,她母女連心,自然明白女兒意思,便向眾人歎道:“我家孩子自來懂事,不敢為這些小事勞動親戚。既然外甥媳婦護定了這丫頭,此事就此作罷吧。橫豎我們這等窮親戚,惹不起是非。”

她本意以進為退,夏春朝豈能聽不出來。她冷笑了兩聲,正欲出言駁斥,一旁陸誠勇早已不耐,當麵說道:“事兒已是鬧出來了,姨媽又何必這般惺惺作態。又要疑我家的丫頭,又不讓查,把人家裏鬧的家反宅亂,又要送人情,充好人,哪有這樣的道理?!”夏春朝在旁亦也正色道:“如今這事兒已不在表妹那根簪子了,此事若不查個清楚,長春日後人前如何自處?我雖不容下人偷雞摸狗,卻也斷不能叫他們白背黑鍋!”

章姨媽不防被他夫婦當麵嗆了一番,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一時紅一時白。章雪妍縮在她懷中,身子瑟瑟發抖,好似十分害怕。

柳氏見兒子出言不遜,當即斥道:“你怎麽同姨媽說話來著?半點禮數也不知,誰挑唆的這般!”然而她秉性昏聵,不通事理,一心隻要為妹妹並外甥女出氣,當即說道:“妹妹、妍兒不必怕,隻管叫她們搜去不是,我看查出賊贓來,這小蹄子還有什麽話可說!”

章姨媽無奈,隻好強自說道:“我們母女本是一番好意,既是姐姐恁般說,那搜便是了。但搜出什麽來,都不與我們相幹。”

夏春朝聽這話顛倒,心裏暗暗好笑,麵上也不睬她二人,徑自吩咐珠兒道:“去對你成大嫂子說,叫她帶上兩個妥帖的女人,到長春房裏仔細搜上一搜。有與沒,出來告sù一聲。”說著,又向章雪妍問道:“倒忘了問,表妹那簪子是個什麽樣式的?我家這些大丫頭,雖是下人,平日也是很有兩件首飾裝束身子的,別弄混了就不好了。”

章雪妍低聲答道:“是支銀簪子,頭上鎏了金,刻著菊紋,還鑲了玉,簪身刻了一溜詩文,隱著我的名諱。”章姨媽聽聞,嘴裏呼道:“哎呀,你這傻孩子,這樣子的東西怎好隨意亂丟?讓那心懷不軌的拾了去,還不知怎麽使壞哩!”章雪妍泣道:“女兒也是無意,隻是丟了。”

夏春朝看得厭煩,隻說道:“這便是了,待搜過就給表妹一個交代。”言罷,便示意珠兒出去傳話。

少頃,管家程氏依言帶了兩個女人進來,一一見過眾人,又向夏春朝道:“聽奶奶吩咐。”

夏春朝問道:“珠兒已將話說明白了?”程氏恭敬回道:“明白了。”夏春朝便點頭道:“既知道了,就去罷。仔細著些,免得人說咱們家護短。”程氏道:“小的自當謹慎。”說畢,就帶了那兩個女人,將長春自地下扶起,往她房裏去了。

眾人便在堂上等著,一時皆沒有言語。章雪妍窩在章姨媽懷中,低低啜泣不住。

陸誠勇微感膩煩,自家挽了妻子在一旁椅上坐了,又使珠兒道:“去泡兩盞茶上來,走了這一地回來,渴的很。”珠兒應聲出去,陸誠勇便扯著夏春朝的手,同她低聲說話。

柳氏在上頭看著,雖滿心不悅,又不好斥責,隻作不見。那章雪妍看在眼中,隻是滿心怨毒。

少頃,程氏領了那兩個女人走來回話,當堂說道:“小的已搜明白了,長春姑娘屋裏隻有她一人的物事,連著些奶奶姑娘賞賜的人情,都說的清楚明白,並無一件來路不正的東西。為避嫌,小的們連忍冬姑娘的物件兒也搜了,並不曾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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