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有女待出嫁

櫻彤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如死灰

書名:侯府有女待出嫁 作者:櫻彤 字數:6282

蕭鈺的毒,牽動了滿城百姓的心,若得了空,不少百姓就往安郡王府門前聚集,也不打擾,隻是觀望著,若有醫者出來,就忙不迭地圍上去,焦灼的詢問,“如何,安郡王的毒如何了?”

其實,看見醫者挫敗又惋惜的麵色,就知的不是什麽好消息,可眾人卻不願意相信。

而落敗的醫者,往往長歎一聲,搖頭道:“安郡王怕是……”

城門的屍體還吊在那兒,每日日落時分,守衛就執鞭鞭打,碎肉紛紛揚揚,往來之人避猶不及,本就無甚好肉的屍體已然瞧得見森森骨架,風吹,日曬,雨淋,逐漸成了人幹。

就是沒有府衛的鞭打,不知從何處的烏鴉也不會放過這幾句晃蕩了好幾日的屍體。

因著這威懾,揭榜往安郡王府去的醫者盡皆是聲名在外的,無人敢魚目混珠,若是一個如此說,或許是醫術不精,可接連三日了,所有出府的醫者盡皆是這一句,叫小老百姓心裏的希望愈發的小了。

百姓都如此,謝長安又當如何?

謝長安隻做了兩件事,其一就是動用了所有力量,明裏暗裏的,分別自皇城往外尋找名醫,或者可解鉤吻之毒者,自然,亦是派人前往樓蘭了,即便希望渺茫,謝長安也要一試。其二就是陪著蕭鈺,不眠不休。

因著各方勢力齊動,距京城近的,無人不知安郡王府在尋醫者,在尋可解鉤吻之毒者,消息也傳得愈發快了,也叫風塵仆仆而來的醫者絡繹不絕,是謝長安的希望。

每日,謝長安就守著蕭鈺,雖接連不斷地有醫者入屋替蕭鈺診治,謝長安就在旁觀望著,看著蕭鈺,接受所有躍躍欲試而來卻敗興而歸的醫者的一句,“王妃,老朽無能……”

每聽一句,就像拿了刀子在謝長安心上切割,鮮血淋漓了,破碎不堪了,直至麻木,直至那清亮的眸子再瞧不見什麽光芒,可她還是一樣,固執地守在蕭鈺身旁,不言不語,隻是陪伴。

勸過了,所有人都勸過了,忠親王妃,林氏,謝長寧,寇漣漪,蕭元,謝斌……每個人都費勁了口舌,眼淚也快落成了河,可謝長安恍若未聞,隻是木然地守著,成日地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蕭若螢呢?不過兩三日,蕭若螢也不管用了,謝長安反倒將活兒攬給了忠親王妃,“娘,您莫要擔心,幫我照看好圓兒和辰兒就好,蕭鈺……他不會有事的。”

忠親王妃泣不成聲,隻淚眼朦朧地望著謝長安,失聲喊道:“長安……”

謝長安輕輕地搖頭,“娘,會吵著蕭鈺的。”

眾人皆落淚,眼前的謝長安,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心灰意冷又堅強無比,除去心疼,隻能愈發催促手下之人,一定要找見能為蕭鈺解毒之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夜裏,沒了往來的醫者,謝長安仔細地替蕭鈺擦拭著身子,小心地避開手上的傷口,那毒倒也奇怪,每日的顏色隻深上半分,如今依然是淺淡的,隱約有了腐爛的氣息,不過李大夫說了,麵上卻瞧不出什麽大礙,可內裏的經絡卻是在逐漸被侵蝕。

待都收拾妥當,謝長安和衣而臥,目不轉睛的望著蕭鈺逐漸消瘦的臉,英俊如斯,卻沒有了生機,戲謔,狡黠,無賴,什麽神采也無。

謝長安伸手在蕭鈺的麵上一一輕撫而過,好似在心裏刻畫,良久,輕聲道:“蕭鈺,你怎麽舍得不行,你怎麽舍得看我難過,嗯?我在用苦肉計,你怎麽就不心疼呢?”說著,滾燙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不想辰兒嗎?圓兒也不想嗎?你若不想,我就不叫他們來見你,你也聽不見他們喚你爹了,好幾日沒聽了,你想是不想?”

“蕭鈺,其實我餓了,我想吃鴻運樓的胭脂鵝脯,想吃沾了酸梅醬的烤鴨,想吃荷香居的荷香雞,想吃……可是我吃不下啊,你不起來陪我去,我吃不下啊……”淚水早已暈濕枕巾,可謝長安沒有心思理會。

“你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素日對你凶,不溫柔,不體貼,不是個合格的好妻子……可是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

“蕭鈺,你什麽時候才醒?我怕我……撐不下去了,十五日啊!”

“……”

謝長安自顧自地說著,肝腸寸斷,心如刀割,眼淚早已流不出了,嗓音也沙啞了,恍惚中,瞧見蕭鈺的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話落,謝長安怔愣,卻是抬手拭去了,“男兒有淚不輕撣,蕭鈺你莫哭,日後我會笑話你的。”

日後,他們還有日後嗎?

不覺已是天光噴薄,今日已是第五日了。

謝長安起身,看了眼仍是了無生息的蕭鈺,往旁去洗漱了,隨後開門繼續讓醫者入屋診治,及時希望渺茫,日複一日的堅持,總會得上天垂憐吧。

謝長安一如既往地在一旁候著,今日當先入屋的是位清瘦的中年醫者,麵向和善,眸子藏了悲憫,入屋就瞧見守在一旁的謝長安,隨即輕蹙眉頭,上前道:“王妃,您的身子……”原是傾城絕豔的麵色沉沉,眼眶凹陷,眉心暗啞,淨是虛弱之相,隻強撐著一口氣。

謝長安麵色無甚波瀾,隻有理道:“我無礙的,先為王爺診治過吧。”

“唉。”中年醫者歎了口氣,隻一句,他就聽懂了謝長安的倔強,世人都道安郡王與安郡王妃伉儷情深,甚至不惜為安郡王妃舍棄了有實權的高官侯爵,眼下所看,安郡王妃亦是用情至深……思及此,遂不再多說,轉頭往床榻去了。

一旁伺候的青霜卻是焦灼不已,方才謝長安開門時,她分明瞧見謝長安的手卻是不穩當了,輕微哆嗦著,幾日幾夜的不眠不休,又不肯用膳,任誰也頂不住。

擔憂的看了眼謝長安,青霜一咬牙,悄無聲息地出了屋,不多時,梨白進屋替了青霜。

今日與昨日無甚不同,從未間斷過的醫者,可每一個都是搖頭歎息,至多也隻是提了法子勉強控製侵蝕著經絡的毒素,並無多大的進益。

謝長安早已麻木了,木然地看著挫敗而去的醫者,神色不變,隻是木然,好似泥塑的雕像,不見七情六欲,叫眾人瞧著愈發心驚。

忠親王妃與林氏愁得兩鬢又白了不少,兩人尋思著再如此下去肯定不行,正在絞盡腦汁時,忽而瞧見剛練完武的蕭若辰,兩人對看一眼,想法不謀而合,忙出聲喚道:“辰兒!”

因著蕭若辰得知了蕭鈺的情形,李若愚與謝長安說了,謝長安便同意蕭若辰進屋看蕭鈺,當然,不得影響醫者的診治。

蕭若辰是個懂事的,非但不影響醫者的診治,就是隻謝長安守著蕭鈺時,他也不多打擾,隻要瞧見蕭鈺好似並未愈發嚴重,就往屋外去了,將屋內留與謝長安。

“祖母,外祖母,找辰兒什麽事情?”

忠親王妃忙拉了蕭若辰的手,著急道:“辰兒,你端著這粥與你娘,讓她用了,你娘這幾日都沒用東西,若是你去不成,那真是不成了……”

聞言,蕭若辰二話不說端了粥往屋內去,顫顫巍巍的,兩條腿卻又跑得飛快,叫忠親王妃與林氏看得心驚,忙喊道:“辰兒,慢些,慢些,仔細別摔了!”

蕭若辰哪裏聽得進去,一聽到謝長安幾日都沒好好用膳,蕭若辰快心疼死了,隻強忍著不落淚,一心隻想要將這粥端與謝長安用了。

烏鴉嘴向來是靈驗的,忠親王妃不幸成了烏鴉嘴。

隻聽得嘭啷一聲,蕭若辰與正要出屋的醫者撞了,小小的身子沒穩住,結實地跌落在地,那溫度恰好的粥亦是灑了滿地,且有一塊不長眼的碎瓷片往蕭若辰手上彈去,劃了一道口子,立見鮮紅。

“粥,娘的粥!”

蕭若辰望著滿地的狼藉不知所措,他隻知道他將要給謝長安的粥灑了,謝長安沒得吃了,登時著急起來,黑白分明的大眼裏蓄滿的自責。

“小公子,您沒事吧!”

梨白與醫者一驚,忙不迭地將蕭若辰抱到一旁,又吩咐丫鬟快些打掃,同時不忘叫廚房再做一份送了來。

正這時,聽得謝長安冷漠道:“不必了,我不會吃的。”抬眼望向醫者,“快叫了下一位醫者給王爺診治。”方才看向垂首的蕭若辰,冷聲斥責,“辰兒,我不是與你說了,要來看你爹可以,就是不能妨礙了醫者,可你又是如何做的?”

謝長安給了梨白一個眼神,“將他帶去外麵,沒有我的吩咐,不得讓辰兒入屋。”話落轉身往裏去了,再不看神色受傷的蕭若辰。

黑白分明的大眼裏蓄滿眼淚,自責又傷心,稚嫩的聲音低聲道:“辰兒隻是想讓娘用膳……”

忠親王妃與林氏趕到時,瞧見一地狼藉,就知是自己犯渾,連累了蕭若辰,又聽得這句,眼淚立時就下來了,忠親王妃忍不住道:“長安,怪不得辰兒,是娘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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