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四十九章 鳳囀鶯啼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19408

京都城北一片密濃遮天的樹林叢裏一角處,竟然有一片鳳凰樹林,鬱鬱蔥蔥,芊綿修直,此時正值隆冬季節,樹枝上沒有開花,隻是披著一層厚厚的冰雪,鳳凰樹林中也修建得有一座鳳凰閣,它的建造規模與風格都與皖中鳳凰城一樣。

鳳凰閣大門前站立著倆名筆挺的龍劍士,大門緊閉,龍劍士也是傍著大門左右站立,不遠處也站立著一位年青公子,公子身段魁梧挺拔,麵廓飽滿,濃眉大眼,頭上螭龍銅冠束發,耳旁鬢須繚飛,一襲絳紅色的烈焰劍衣,英姿勃勃,粗獷雄秀,正是馳名天下的四大公子中的北俊天龍公子方淩,隻是他此時目光中已經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光芒,卻是黯淡無神。

方淩牽著他的坐騎,雄駿高大,渾身赤紅如火炭一般燃燒的烈焰駒佇立在大門外的曠野裏,一動不動,任憑朔風吹拂,西邊的落日緩緩沉下天際,樹影頃斜起來,朔風更加凜冽狂恣,夾雜著滾滾的雪花鋪蓋而來,夜幕就要降臨。

方淩終於忍耐不住,他牽著坐騎走近大門,對當值的龍劍士溫言說道;“你家主人牡丹教主不願意見本公子,但是本公子會一直在這裏等待她召見,隻是夜晚來臨,這馬匹可受不住風雪寒冷,勞煩壯士將這馬匹送進閣中的馬棚裏,喂它一些飼料和水。”

龍劍士伸手接過馬匹的疆繩,好心地提醒道;“天黑了,敝閣也馬上要關閉大門了,公子還是明天再來吧。”

方淩沒有回答話,仍舊孤獨地站回到曠野中。

鳳凰閣深處,一間廂房裏麵,雖然是薄暮降臨,但是裏麵已經是巨燭添亮,如同白晝,幔幃低垂,猩紅的波斯織花地毯,正中央有一盆炭火,四角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房間華麗精致,外麵風雪交加,裏麵卻如春天般曖和,鳳凰閣主人天香公主鳳凰教教主鳳凰女朱徽娖正在等待她的客人。

不時,厚厚的門簾掀起,一名侍女領著一位白衣素裙,頭戴鬥笠的年青女子走進房間來,侍女在桌上為主賓二人衝上滾燙的香茗後,悄然退出房間。

白衣少女伸手緩緩摘下鬥笠,頓時房間豁然明亮起來,少女身材纖秀,瀑布般的長發垂落肩上,爪子臉,冰肌凝脂,眉毛彎如柳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卷曲,瞳仁黮黑,波光瀅瀅,櫻唇紅若一點丹珠,少女很美很清純,清純得如煙如雲,方佛不沾世俗紅塵的一粒塵埃,水一般柔軟透澈,這種水一般的透澈柔軟,會讓天下的男子隻要望她一眼,就會激發起男性的自信,就會為她無怨無悔地赴燙蹈火去拚命,但是她神情冷漠,冷漠得讓人望而止步,隻可遙觀,不可近距離觸摸。

鳳凰女驚訝不已,眼睛瞳孔裏彩霞般的金星放亮四射,不由得低低驚呼道;“冷香公主東方飄雪!”

“正是小妹,小妹給姐姐請安!”白衣少女回答道,同時彎腰給主人道一個萬福,少女正是武林三公主之末冷香公主東方飄雪。

鳳凰女一把拉起她,再度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不停地點頭稱讚道;“許些日子不見,妹妹越發出落得水靈靈的。”她口裏雖然稱讚道,但內心裏麵不免升起一些女人天性的嫉妒之意,她想不到民間風塵中竟然會出現這種清純美麗的絕色女子。

東方飄雪淺淺一笑,頰生梨狀酒窩,立即回讚道;“鳳凰姐姐說笑了,小妹不過草野鴳雀,姐姐千金嬌軀,乘雲鳳凰,而且又是花中牡丹,王者獨尊,姐姐的美麗才是天下人無不俯首貼耳,頂禮膜拜。”

眼前的少女冰雪清粼,模樣十分的可愛,讓人無端生出百般的疼愛,而且她巧舌如簧,幾句話說得鳳凰女如飲甘汁,心裏曖曖甜甜的,鳳凰女忙拉住她的手依桌款款落坐,關切地問道;“妹妹一向性格孤僻,不常往來江湖,待在山野裏不感覺寂寞嗎?”

東方飄雪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幾下,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山中無歲月,卻有朝露晨曦,晚霞虹彩,悠悠白雲,淙淙流水,耳聆鶯唱雀嗚,攀摘瑤草琦葩,與世無爭,倒也其樂融融。”說到此,她忽然又問道;“剛才小妹是從後門進來的,那前門有一位公子等候了三個時辰,姐姐為什麽不召見他呢?”

鳳凰女聽後嫣然一笑,玉齒微露,靨呈花蕾,淡淡回答道;“就讓他等待吧,姐姐看不起這種人。”

東方飄雪波光沄沄閃動,顯得有些驚奇地又說道;“姐姐,那可是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北俊天龍公子,昆山片玉,貌賽潘安,武功又出類拔萃,才貌雙全,人世間難得的美男子,人家又誠心誠意地上門拜訪,姐姐豈可錯失相識的機會?”

“不,妹妹你不知道,”鳳凰女轉動丹鳳眼,彩霞般的金星晶瑩閃亮,如寶石般璀璨,她接口道;“那小子風流輕佻,放蕩不羈,姐姐在江南金陵城就認識他了,他橫刀奪愛,硬生生地從南秀公子手中奪走了別人的情侶,非旦如此,他還夥同那個女人一起哄騙奚落南秀公子,在人家傷心痛苦,萬念俱灰,感情最低落的時候,他出劍擊敗了人家,那神情何等的狂傲驕肆,唉,姐姐不想說了……”

“喲,”東方飄雪有些輕微的激動,似乎對這些江湖人物的豔情香遇有幾分性趣,她又問道;“想不到這中間還有些盤根錯節的故事,妹妹聽說那南秀公子也是一個倜儻瀟灑的性種,到處留情,惹得好多女子尋死覽活的,還有那個夾在倆大公子中的女子,似乎有些難於決擇,這中間恐怕有些誤會?”

鳳凰女爽朗地笑了,笑得很開心,花枝顫抖,竟有幾分豪氣,笑畢,她才道;“北俊南秀倆大公子,昆山片玉,桂林一枝,以姐姐的目光來評定,還是那南秀公子為上乘,鳳根靈骨,溫文爾雅,隻是書卷氣濃厚,不太善解風情,隻是他畢竟乃桂林一枝,自然會贏得好多姑娘的芳心青睞,至於那個夾在倆大公子中的女子,她可不簡單,風騷放浪,足以令男人們神魂顛倒,俯首帖耳地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江湖中著名的‘萬人迷’,她也就是排名在咱們姐妹中的‘豔香公主’歐陽金珠,她的機智圓滑都在咱們之上,恐怕沒有誤會,她就是選中了天龍公子,但是不應該欺騙侮辱南秀公子,傷害一顆純情的心……”

恰在此時,門簾掀起,幾名侍女端著亮漆木盤魚貫走進房間,依序在桌上擺下蜜餞果脯,玫糕桂酥,另有幾盤水果,斑斕荔枝,珍珠果,水晶雪梨,胭脂紅脆檳,新鮮豔翠,在這寒冷的冬天裏,要吃上這些不同季節的新鮮水果也真不容易,不但要有大的冰窖,而且處理存放這些水果的工序也是十分考究的。

鳳凰女偏頭對侍女們吩咐道;“弄幾樣爽口的小菜,燙一壺酒,馬上送來。”吩咐完,她又轉頭對客人熱情地道;“咱們姐妹難得相聚一次,今兒天色也晚了,妹妹就不要走了,留下來陪姐姐談談心事。”

東方飄雪爽快地答應道;“難得姐姐一番盛情款待,妹妹也不好意思走,就明兒一早走吧!”

不多一會兒,侍女們就燙來一壺酒,備下幾道罕奇珍異的極品菜肴,玉質杯箸,瓊漿玉液一入酒杯,頓時呈淡清綠色,隱透杯體,幾乎裂杯溢出,碧翠欲滴,佳肴玉液,讓人口饞垂涎,也讓人有如臨瑤池仙境的飄飄然然的感覺。

二人皓腕輕翻,纖指卷曲,玉杯頻頻碰響,玎玲聲脆,幾杯酒落肚,二人都頰生緋紅,容光煥發,彼此間更加親近,言語中也不在掩飾,輕鬆流暢。

這是天下間倆大美女的閨中密談,房間裏本來巨燭明亮,四壁描金繪彩,已經富麗堂皇,但是在這倆大美女容光煥發的映照下,更加輝煌明朗,鳳凰女青絲梳綰成鳳狀,插滿金釵珠寶,風姿綽約端莊,雍容高貴華麗,美得使天地間黯淡失色,儼然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

東方飄雪烏雲般的長發如瀑布般自然垂落頸肩上,白衣素裙,沒有任何簪釵環佩的裝飾,卻清純自然,如煙如雲般縹渺,水一樣柔軟透澈,美得就若空穀裏幽蘭不染世俗的一絲塵埃,布衣素裙在珠光寶氣麵前顯得並不遜色,同樣放彩奪目,平分秋色,如若讓世間的男子們來評定選擇,一定眼花繚亂,無從開口。

鳳鸞音韻,鶯聲縈繞的交織悅耳聲音裏,不知不覺已經酒近半酣,鳳凰女忽然停住酒杯問道;“妹妹一般不在江湖上露臉,此次下榻姐姐的敝閣,隻怕是無事無登三寶殿?”

東方飄雪也停手握住酒杯,謙然一笑解釋道;“都怪妹妹隻顧與姐姐暢敘情誼,倒忘了正事啦,妹妹此次前來確實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姐姐……”

“別這麽嚴謹,姐姐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咱們邊喝邊聊。”鳳凰女打斷她的話,重新舉起酒杯,一臉的輕鬆,她貴為大明朝的千金公主,又為江湖武林中的三公主之首,統領鳳凰教縱橫天下,大家的胸襟氣質風範自然從容鎮定,或許在她麵前就沒有什麽大事情。

東方飄雪也受她的氣度感染,再次舉起酒杯來淺抿一口,繼續道;“天魔神秘宮勾結關外滿清黑龍門的黑水八魔,將在京都實施一個大計謀,喚作‘屠龍鴻猷’,如果這個大計謀得逞,朝野崩潰,天下將一片大亂,滿清的八旗鐵騎凱覦中原已久,那麽他們就會乘這個混亂的機會殺進中原來,後果不堪設想……”

鳳凰女細長的柳眉微微皺了皺,說實再的,她根本不相信江湖幫派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遲疑一會,她才淡淡說道;“天魔神秘宮禍害武林,殃及江湖,到也不假,但是若要震撼我大明王朝,恐怕它還沒有哪個本事?”

東方飄雪知道她生性傲慢,睥睨一切,一時間很難接受一個江湖幫派的崛起強大能夠造成對朝廷社稷的威脅,於是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姐姐,千萬不可小覷這個天魔神秘宮,它雖然是江湖幫派,但是這個魔宮的魔頭卻是一代巨梟,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心機詭譎奸詐,手段凶殘暴戾,就是少林武當這些名門大派隻要聽到他的名號,都是膽戰心驚……”

東方飄雪見鳳凰女的神情仍然是半信半疑,就起身挪位湊上前來附在她耳畔一陣小聲嘀咕,饒是鳳凰女再從容鎮定,聽了這番耳語後,不禁瞪大丹鳳眼,花容失色。

良久,鳳凰女才回過神來,同時鎮定了一下情緒,思索一會才道;“如果魔宮真如妹妹所說,那確實也算夠凶狠的了,如果他們的大計謀得逞,那將是中原天下的巨大災難,不過,咱們可以在他們行動前,組成朝廷禦內精英和武林白道高手,將魔宮之徒和滿清的黑龍門人抓獲緝拿,一網打盡,特別是那個‘搏浪人’,如果不能生擒,格殺勿論……”

“不可以,”東方飄雪打斷她的話道;“魔宮神出鬼沒,根本無法模清楚掌握它的行跡,十年來少林武當名門大派喪失了多少精萃高手也沒能查出它的行藏,還有那個‘搏浪人’其武功,膽識,機警俱是天下一流的頂尖高手,能夠放手與他一搏的人,武林中寥寥無幾,魔宮高手如雲,滿清黑龍門人也是個個凶悍絕倫,咱們根本沒有一網打盡的勝算把握?如此一來也就打草驚蛇了,就算此次能夠阻止‘屠龍鴻猷’大計謀,那麽他們將再次實施另外的計謀,而咱們對此毫無線索查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姐姐隨時都要保持鎮定,一定要聽妹妹的吩咐行事,千萬不可衝動魯莽,謹記!”

鳳凰女點點頭,神情也冷靜得和先前一樣,內心已經默許讚成了這位冷香公主的主意了,她不由再次凝睇打量這位不速之客,明亮的燈光下,東方飄雪略顯清瘦的爪子臉上瑞雪一般的潔白,甚至有點蒼白,那雙彎彎柳葉眉下的大眼睛,瞳仁滴溜溜轉動,水汪汪的,波光粼漪,十分的清澈透底,方佛也告訴人們,她的心也跟眼睛一樣,無邪可存,善良坦誠清澈,但是鳳凰女感覺到了,這水一樣柔軟的清澈中卻蘊蓄著善良的大智慧,她會心地笑了,舉起酒杯敬向客人,第一次顯得那麽的誠心謙遜地道;“這一杯酒聊表姐姐對妹妹的敬意,感謝妹妹將如此重大的秘報及時送來,並為姐姐諝定好應對的謀策,妹妹年紀幼小,但卻蕙質蘭心,冰雪聰明,更兼琴劍俠義,堪稱巾幗奇女子,姐姐生平能夠得妹妹這樣的知已,此生足願哉!”

東方飄雪也舉起酒杯來與主人輕輕碰撞,‘玎玲’一聲,東方飄雪滿臉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地回應道;“多謝姐姐的讚美與錯愛,社稷安危,江湖平靜,妹妹身為大明朝子民,也算武林中人,自然對邪惡途徑不會袖手旁觀,願早日搗毀魔宮,驅逐滿清黑龍門,還天下一個太平。”

倆個女子又喝一陣酒後,東方飄雪忽然抿嘴一笑,眨眨眼睛問道;“姐姐,你對那個南秀公子有何看法?聽說你們還算有緣,曾經相處過一些時候,又聽說姐姐還在皖中鳳凰山救過他性命,他難道就不知道感恩呼報,就不知道該怎樣回報姐姐?”

鳳凰女聽此一問,鳳眼驀地閃過一道晶亮的光芒,但是隨即黯淡下來,她端起酒杯喝一口酒,搖搖頭,苦笑一下回答道;“這個南秀公子,溫文爾雅,清秀可愛,棋琴書畫,詩詞歌律俱通,武功更是獨樹南天,不愧桂林一枝之稱,說實再的,姐姐也不瞞妹妹,姐姐眼中能夠看上的人普天之下沒有幾個,可是這小子太過迂腐自卑,姐姐與他兩次相處,也給過他些許暗示,哪知他不開竅,也算是與他有緣無份吧……”

東方飄雪的臉上充滿狡黠的笑意,‘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妹妹看是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以姐姐的身份和地位能夠做到這些都已經不錯啦,不過,妹妹也說句實再話,姐姐如果能夠與那小子結成連理枝,倒是一段最圓滿不過的姻緣,那小子倒是實再,知道姐姐的身份和地位後,自然會感到自卑,避退三舍,這一點倒是情有可原,或許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才會打消自卑的顧慮,才會有勇氣追逐姐姐,姐姐下次與他相遇,再給他一些機會吧……”

鳳凰女伸手拿起酒壺替東方飄雪與自己杯中斟滿酒,端起酒杯來輕輕歎息一聲道;“緣份嗎,有時候也是造化弄人,妹妹看,該留的人偏偏離去,不該來的人卻偏偏在外麵寒冷的風雪裏麵苦苦撐挨——”她說的自然就是在外麵等候的北俊天龍公子方淩。

東方飄雪細眉輕輕抖動一下,嘴裏不禁‘哦’地一聲發出聲來道;“姐姐還真忍心讓他在外麵等一夜呀?這寒冷的夜晚如何受得了,妹妹看,姐姐還是把他召見進來。”

鳳凰女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道;“妹妹有所不知,這個天龍公子可不像南秀公子那樣溫順,就當是考驗他吧,看看他有多誠心堅韌?”

二人邊淺抿慢品喝酒,邊談些閨房秘話,不覺之間已過夜半三更,倆個人都微帶有些醉意,這才作罷,鳳凰女忙吩咐侍女照顧東方飄雪去客房安寢。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未透亮,鳳凰閣大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名龍劍士提著一隻燈籠探身走出,鳳凰女也隨後跟著走出大門,外麵朔風呼嘯怒號,雪花滾滾掩麵撲來,鳳凰女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趕忙緊了緊罩在身子外麵的長貂裘衣,抬眼看了看在曠野裏麵,風雪交加中站立的天龍公子方淩,他仍然是靜靜地佇立,一動不動,不過頭頂上,臉上和身上那特別耀眼刺目的絳紅色烈焰劍衣,此時都被積雪覆蓋掩沒,儼然一尊冰雪雕琢的塑像。

鳳凰女幽幽歎口氣,她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為了見到自己,真的在如此寒冷的夜晚裏孤獨地站了一宿,她對他存有不好的偏見,但都被眼前見到的景象一拂而過,她有些感動,她是淩晨從後門送走東方飄雪後聽手下人稟告那北俊公子還站立在大門外的風雪曠野裏,等候召見,手下人是怕如此隆冬的寒冷夜晚會鬧出人命,才急著稟告她的,鳳凰女開始有些不相信,以為方淩苦撐到半夜挨不過寒冷自然會離去,所以就隨手下人來到大門外觀看,一望之下,果真如此,這小子太執著,也太誠心,不由鳳凰女不感動,她畢竟是女性,有著天生的善良,她上前對冰雪塑像溫和地婉言道;“隨本教主進閣吧!”

方淩身子動了動,隨即抖落一身的積雪,轉身跟隨鳳凰女一道走進鳳凰閣大門。

進得鳳凰閣,鳳凰女又對手下人吩咐道;“馬上準備熱湯香梘,讓方公子沐浴,曖曖身子,隨後再在偏廳裏麵準備一桌酒宴,本教主在那裏會晤方公子。”說完,返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偏廳裏麵,壁上臂燭增輝,地毯上炭火熊熊,房間裏麵曖如三春,一張九尺長的青玉雕花長條桌上一邊隻擺了幾碟花露蛋酥點心,羊脂白玉酒壺,酒杯,玉箸一雙,鳳凰女據坐案桌一方,手托香腮,靜靜地注視著案桌另一方的賓客,時不時也端起酒杯來淺淺品飲。

案桌的另一方上卻擺滿了猩唇獁肝,駝峰熊掌,炙烤梅花鹿肉,魚翅海參係列山珍海味,琳琅滿目,方淩此時坐在案桌的這一方,大口嚼咽,大杯喝酒,狼吞虎咽地享受著這些罕遇的美味佳肴,他此時已經洗滌沐浴過,又恢複到先前的英姿勃發的風采模樣。

鳳凰女在案桌的另一端默默地看著方淩津津有味地吃喝,內心不由暗暗想到;‘這北俊小子倒也懂得口福享受,雖然形像欠雅,但是也真實豪爽,甚至有幾分粗野之氣,果真粗獷雄秀,放蕩不羈,不過他畢竟是四大公子中人,武林中振臂一呼,萬千應諾的領袖人物,又為昆山片玉,這種舉止氣度到底有失大家風範,足見他內在的修為涵養到底還是欠缺些火候,如果換了南秀那小子,隻怕是餓上三天三夜也不會如此狂飲暴食,有失斯文……唉,世事難全呀,北俊這小子,扔他一根骨頭,他就會搖頭擺尾地滿足,而那南秀小子隻怕是給他一座宮殿,他也似乎不屑一顧,迂腐清高,寒酸固窮,不為五鬥米折腰……’

方淩正吃喝得酣暢淋漓,無意間抬頭看見鳳凰女正注視著他怔怔出神,頓時感覺尷尬之極,忙笑著致歉道;“在下這副吃象實再難看,讓鳳凰教主見笑了。”

鳳凰女也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莞爾一笑回答道;“沒什麽,公子萬莫拘束,請自便!”

方淩也已經吃喝得酒足菜飽,他端起酒杯來不再一飲而盡,而是慢慢細品,他忽然唏噓一聲道;“在下來得唐突,冒昧之處還請教主見諒,其實在下一直身懷鴻鵠之誌,想展示生平所學報效朝廷,不說高官封爵,起碼也能夠幹一番有作為的事跡,隻是報效朝廷無門,深為鬱悶,以前隻知道教主為江湖武林中的顯赫門派,不曾想到教主更是貴為當今朝廷的名副其實的金枝玉葉公主,在下也是到達京都後才知道的,所以匆匆忙忙前來登門拜謁,望教主,公主能夠提攜一二,在下終生報達。”

鳳凰女聽後,‘格格’輕笑道;“公子錯矣,現在京都城不是在舉辦國威英雄大擂嗎?朝廷之所以斥巨資舉辦這次國威英雄大擂,其目的就是招納天下的賢良人材,聽說擂台前三名競爭獲勝者將受到朝廷冊封官銜,禦賜黃金名號,以公子的身手前往擂台一搏,自然是技壓群雄,所向無敵,無敵英雄擂主,武狀元桂冠唾手可得,到時紅花貼身,銀鞍白馬巡城告眾,功名利祿隨之俱來,公子怎可說報效無門呢?”

方淩苦笑一下解釋道;“不瞞教主說,在下的家師乃世外高人,門庭規訓繁多,像這種大庭廣眾的場合去拋頭露麵地爭取功名,家師知道後必定遭到嚴厲訓責,所以……”

鳳凰女身為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那些世外高人大多清高自潔,淡泊名利,他們對門人的要求也是如此,她點點頭表示理解,之後丹鳳眼兒圓溜溜轉動,金星色彩濃鬱,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她又微啟櫻唇問道;“為了功名利祿,公子昨夜就在冰天雪地裏忍受了一夜的風雪寒冷,功名利祿當真對公子這麽重要嗎?”

“當然不全是,”方淩申辯道,他抓起麒麟觚酒壺往酒杯裏麵盛滿酒,然後放下酒壺,端起酒杯,仰頸一口飲幹,酒漿順著他嘴角溢出,他目光忽然黯淡下來,腮頜輕微顫抖,神情似乎極度痛苦,他繼續解釋道;“在下愛河顛舟,那個無情的女子一到京都後,突然拋棄在下,竟然又投入到她的舊相好懷裏去了,這個打擊對在下太突然,在下茫然不知所措,幾近痛不欲生……”

鳳凰女明白他口中的無情女子就是在江南金陵城柳公府與他一見鍾情的相好豔香公主歐陽金珠,歐陽金珠的舊相好就是南秀公子劍南虹,明明是歐陽金珠與劍南虹先前相好,方淩的出現才讓歐陽金珠移情別戀,投身在他懷裏,這一段感情糾葛鳳凰女曾經耳聞目染,知道得一清二楚,而現在方淩卻說歐陽金珠又與劍南虹舊情複燃,拋棄他而去,這怎麽可能?鳳凰女絕對不相信他的話。

方淩見鳳凰女滿臉的疑惑,知道她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他作急地用手指敲著桌麵道;“在下知道教主不會相信在下的話,這樣吧,在下知道那個無情女子現在在京都包租的住處,教主不妨跟隨在下一道前去暗中察看,看看他們如何卿卿我我的猥褻狎昵,眼見為實嗎!”

鳳凰女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北俊公子如此坦誠直率,竟然將自己的感情隱私毫不遮掩地和盤托出,驚訝之餘,芳心也為之震動,她見方淩說得認真,一副不由人不相信的樣子,半信半疑中,心裏也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感覺,同時也萌發起好奇意識,她‘呼’地站立起身來,從細密雪白的牙齒縫裏吐出一句話道;“走,本教主瞧瞧去!”

方淩的烈焰駒與鳳凰女的賽雪靈珠,一紅一白兩匹神駿異馬雙雙並駕齊驅,直進城裏奔向玉淵潭湖畔,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風雪歇止,太陽從雲層裏麵噴薄出來,凍冰積雪開始逐漸融化,到達玉淵潭湖畔西泠樓前,二人停住馬匹,翻身下鞍。

西泠樓臨湖畔而建,樓高兩層,沿岸堤成弧圓型狀,雕欄刻壁,富麗堂皇,是專門租供給那些達官貴族和有錢人夏季避暑,冬季賞雪的消遣場所,方淩走進樓房盡頭的一間房間裏,掏出大把的銀兩與房東主人在說著什麽,不時就走出倆位孩童將方淩與鳳凰女的坐騎栓在一旁的栓馬柱上,然後恭敬地請鳳凰女進房間。

鳳凰女昂首走進房間,倆名侍女上前將鳳凰女,方淩帶到二樓的客房裏麵,又有幾名侍女獻上香茗熱茶和水果點心,方淩擺擺手,示意眾侍女退下,幾名侍女立刻悄然返身退出客廳,輕輕掩上房門。

客廳寬大明朗,四壁垂幅都是名帖書畫,紫檀木家具,古香古色,客廳外還有寬敞的走廊,是專供客人眺望湖裏風光的,鳳凰女上前推開走廊房門,邁步走出房門到走廊上。

整幢樓房的建築風格都是一樣的,呈圓弧型狀,長長的走廊連接彼此房裏伸延到樓盡頭,從這一方舉目就可以一覽無遺地望到樓盡頭,鳳凰女不由往走廊上望去,這一望之下,驚訝萬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揉眼睛,再次睜大丹鳳眼凝神觀望。

樓幢盡處的走廊上,有一個白衣少年懷裏抱著一個玫紅裙衫的少女,倆個人有說有笑,卿卿我我,十分親密,看樣子已經進入忘我狀態,方淩確實沒有說謊!那白衣少年就是南秀公子劍南虹,而那玫紅裙衫的少女就是豔香公主歐陽金珠,大白天的,倆個人如此苟且取歡,簡直有傷風化,辱沒欺文!……鳳凰女花容失色,隻感覺胸口間一陣陣堵塞,失望,傷心,怨恨,感情的波濤再次洶湧翻卷,紛至遝來……說實再,鳳凰女的美麗獨絕天下,再加上又為大明朝的金枝玉葉公主,高貴獨尊,自然孤高淩傲,麵對多少將門後裔,公候子嗣的阿諛奉承的殷情,根本沒理睬過,可以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天下男子,但是在江南金陵城與南秀描鳳公子邂逅相遇後,南秀公子的溫文有禮,颯爽清秀的英姿,以及那種有天賦才華橫溢的飽學底韞,臨風吟詩,春綠萬柳,踏雲揮毫,點染江山的儒雅風采,更兼一身內家的繞指柔神技,吞吐乾坤,出神入化,蓋世神勇,靈氣蒸蒸,不愧人中龍鳳,鳳凰女一顆芳心怦然動搖,暗中已經認定這就是自己一生中尋找的白馬王子,波光粼粼的秦淮河,夕陽下的蘆葦岸畔,濛濛的煙雨裏,她與他會晤,曾經放下自己的矜持自尊,向他暗示自己對他的垂青,可是對方沒有接受,或許他在這兒女感情方麵是榆木疙瘩不開竅,又或許自己太美麗高貴,奢侈豪闊,令對方徒生自卑形穢,他畢竟出身庶民草根,她理解他……後來,他選擇了歐陽金珠,她隻有暗自歎息,她也理解他,初涉風塵,難逃豔香公主那風情萬種,狐媚妖治的勾魂手段,再後來,歐陽金珠竟然移情別戀,玩弄欺騙他,她為他不平,為他痛苦……皖中鳳凰城再次相遇,她也曾經再次暗示愛意以續前緣,可對方同樣沒有接受,她雖然對他心存不滿和失望,但是多多少少還是理解原諒了他,可是今天,他竟然又與曾經傷害和拋棄他的人攪和在一起,難道他這麽快就忘了那些傷痛和恥辱?這個妖治狐媚,水性楊花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眼前的情景不由她不傷心怨恨,可以說他如果現在跟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她也不會這樣失落,酸楚,怨恨……

方淩悄悄湊身上前,輕聲道;“教主,咱們走吧,這些齷齪事情豈不玷汙了教主的慧眼。”

鳳凰女轉過身來,呆立片刻才吐出一句話來道;“方公子就留在本教主身邊吧,擇日找機會將你推薦給當今聖上……”

銅鍾傻傻地站在京都城門外,遙觀城樓,想到為躲避本幫叛逆和魔宮的追捕,沿途之中不惜男扮女裝,裝聾作啞,好不容易終於到達了京都,其中的艱辛和委屈真是難以訴說,想到此,不由百感交集,虎淚雙拋,潸潸濕浸前襟。

他一個人正在怔怔地浮想聯翩,傷心落淚,不料側旁邊傳來一陣怪怪的嘻笑聲,夾雜一道刺耳的尖厲聲音;“嘿,嘿,嘿,傻妮子,想男人了吧,還掉眼淚嘍?”

倆個賊眉鼠眼的無賴小混混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地出現在銅鍾麵前,四隻眼睛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這個流淚抹眼的衣衫窄小,顯得凹凸誘人的姑娘,一個矮小一點的混混擠眉弄眼地對另一個混混道;“大哥,這妮子雖然不怎麽漂亮,但卻長得豐滿,夠咱們哥倆糊弄一餐。”說完,轉頭對銅鍾浪裏浪氣地道;“傻妮子,不要難過,爺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保管你快樂得叫天叫地。”

以銅鍾的性格脾氣,若挽平日早就拳腳齊出,不把對方打趴下決不停手,可是此時隻能幹瞪眼睛,發不出力來,因為此時遭遇倆個無賴混混調戲,怒氣衝升,引動內元罡流激蕩,隻是感覺腹腔丹田氣海內,真氣旋回鼓蕩,內元罡流顛翻倒覆滾動,就是真氣勁力運用不到手腳四肢上來,難受致極,卻眼睜睜地受無賴混混奚落欺侮。

無賴混混見大姑娘不說話,更加忘形,上前拍拍大姑娘肩膀,尖聲浪氣地道;“不說話,莫非是啞巴,好呀!那樣爺們更覺得刺激。”說罷,就要動手拉大姑娘走。

銅鍾隻感覺胸腔和腹部丹田氣海內鼓蕩得要炸裂一般,頭頂與渾身肌膚猶如針紮一樣難受,猛然間爆發,他仰頭開口突然大吼一聲,若焦雷驚炸晴空,更似虎嘯孤峰震憾群山,他聲音本來就粗野洪亮,長久不說話,壓抑積存,又混合著諸多辛酸委屈,此時放聲一吐,氣勢自然格外壯昂,中氣盈盈充沛,若江河決堤奔瀉狂湧,雄渾霸道,他還不知道,他隨先師逍遙翁習練的虎形十八縱內功心法,已經俱備一定火候,他天生稟性聰慧,又有桐柏老人傳授的武學底根,再加上勤奮刻苦,虎形十八縱武學本為高深真諦,名師親傳,因人而異,如得心性曠宏,悟性高的弟子,功倍速成,可以達到跨越年歲而進入境界,逍遙翁伯樂慧眼識人,銅鍾就是百年難遇的人材,虎形十八縱為陽剛武學,習練時得開聲吐納,神形兼備,隻是他這段時間突遭巨變,之後又男扮女裝,裝聾作啞,為不暴露行藏,不敢說話,但卻一刻也沒有放鬆練功,一有空閑時間和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倍加勤奮地練習,真氣罡元俱臻,已經達到一定火候水準,隻是他悄然練習,不敢開聲抖擻運展,所以丹田氣海內真氣罡元匯聚強盛充沛,但卻無法引運衝穴突關到達四肢末梢,今天突遭欺侮,怒氣衝升,烘動丹田氣海,真氣罡流洶湧翻滾,再也忍耐不住,張口放聲吼吐,真氣罡流也隨之到達四肢末梢,通暢周身經脈穴位百骸,虎形十八縱功力瞬刹布遍全身,隨著這一聲虎威怒吼,一代虎嘯幫主橫空問世。

銅鍾一聲吼喊後,隻感覺渾身舒坦無比,精神抖擻,雙臂之間突增千鈞勁力,有一種想騰越空中,縱橫天地的感覺,他低頭看看倆個無賴混混,早就被這一聲炸雷虎嘯般的吼喊聲驚嚇得昏厥過去,他彎腰輕鬆地提起一個無賴混混,口裏念道;“你這倆個狗雜種,平日定是欺男霸女的凶惡之輩,按理應當嚴懲不貸,此時小爺心情好,就放過你二人。”同時,三下五除二迅速地剝脫下無賴混混的衣褲,將自己的女兒裝束與對方調換,還原成男兒形象,又將倆個人身上的散碎銀兩盡數掏盡,這才邁步向城門裏走去。

此時的少英雄,虎目炯炯,抬頭挺胸,步履輕健,竟微帶一股虎形之風,與先前比教,簡直判若倆人,守城的士兵和過往的行人在老遠處就聽見他的吼喊聲,對他敬若神靈,見他到來就紛紛躲避讓道。

銅鍾走進城裏,心中充滿自信與欣慰,他明白自己的武功已經又進一層了,也看到了為先師報仇的希望,他此時最想的就是找一家酒店坐下來,大碗肉,大碗酒吃喝個痛快,但是他不熟悉城裏路徑,往來行人太多,他就胡亂地朝行人稀少的街巷胡同走去。

走著走著,抬眼一看,不遠處就有一家大酒樓,銅鍾滿心歡喜,到酒樓門前,正要抬腿跨進去,他的眼角餘光以及靈力感知告訴他,不遠處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在窺覷他,掉頭望去,不由驚嚇得頭皮脊骨發怵,冷汗冒出。

不遠處,慢步悠閑地走來四個人,正是在深澤縣裏密急追捕銅鍾的天魔神秘宮的四大乾坤殺手豺狼虎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豺狼虎豹四個人目光死死盯住銅鍾,人人麵露得意之色,粲粲怪笑,他們並不急於動手,有一種貓捉老鼠的戲玩蔑視神情,看你還往哪裏逃?……

銅鍾倉猝慌恐裏,不及細想,趕緊闖進酒樓裏麵,偌大的酒樓店堂,桌椅齊備,但卻沒有一個客人,銅鍾見此情景,暗暗叫苦;‘本想裏麵人多雜亂好躲藏開溜,誰知裏麵空無一人,真是天亡我矣!’

一個店小二從廚房裏麵走出來逐客道;“今天酒樓已經被人包下,不對外待客,恕不奉迎,到別處去吧!”他這話倒提醒了銅鍾,銅鍾不由望樓上望去,果然聽見二樓隱隱傳來說話聲音,隨即靈機一動,用手指指二樓,敷衍道;“咱們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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