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四十八章 重溫舊夢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30022

不管熟是熟非,一個大男子持強淩弱攻擊一個女子,決非道義之士所為?玉騅兔眨眼間就到男女倆人身前,坐騎還沒有停穩,劍南虹就已經飄身落在男女倆個人中間,鳳眼睜閃間迅速打量男女倆個人,這一看之下,不由得瞠目結舌,幾乎回不過神來,那女子頭發鬆散垂落,零亂飄灑,嬌喘噓噓,呼吸沉重,但是身段卻是窈窕秀巧,曲線起伏渾圓明顯,十分的惹人注目,茜紅蝶衣,雙乳挺聳半露,赫然就是武林中二公主豔香姑娘歐陽金珠,她此時似乎已經身受重傷,花容慘淡,既便如此,仍然美麗耀眼,讓人忍不住為她挺身拚命。

那男子暗綠色的描金灑衫,銀緞錦靴,俊麵冷酷,長眉橫展,星目精芒閃爍,額頭正中貼著一張小膏藥,背插一把巨大的折疊扇,瀟灑驕肆,正是那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吟花公子西門千疊浪,他二人又不知因何原因相聚在這裏放手搏擊?

豔香公主歐陽金珠,劍南虹青澀懵懂的初戀情人,年少的心曾經深深愛上她,其實在江南金陵城柳公府邸裏的那些煙雨日子裏,‘天香’,‘豔香’二位絕世美麗的武林公主都給過他青睞的暗示,但是天香公主太過高貴華麗,完美得神聖莊嚴,讓少年在她麵前顯得那麽的微渺自卑,如果天香公主當時放下麵子,婉言溫忱地消除他的自卑感,他一定會選擇天香公主,那將會是另一種命運的安排……他選擇了歐陽金珠,蜂蝶放浪,熱烈似火,讓人在她勾魂撩魄的萬種風情裏得以一時的釋懷放鬆和忘記一切的煩惱,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歐陽金珠散發出來的獨特芬芳氣息很為劍南虹接受,似乎在喚醒他潛意識裏的某種記憶,那就是與少年時候相遇的他最崇敬的小姐姐相似,隻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隻是隱隱約約的感覺……接下來的結局更是出乎他的預料,剛剛步入愛河的年青公子,初戀的狂熱勁頭還沒有過去,誰知意中人卻水性楊花,移情別戀,更為殘酷的是這個女人不但背叛他,而且還欺騙玩弄他,讓他慘敗在情敵北俊天龍公子的天龍劍下,恥辱羞愧交集,痛苦傷心欲絕,隻感覺天崩地裂,這段感情的糾葛雖然將他砥礪得成熟起來,但是他內心深處卻恨透了這個女人……

“劍公子,快救救小妹!”歐陽金珠一聲呼喊,隨即撲身進劍南虹懷裏,將頭無力地靠在他肩膀上,看著她嬌弱無力的表情,可憐巴巴的求助眼神,刹那間,所有的仇恨蕩然無存,更有一股親近的感覺悄然烘曖他的心,他畢竟深深愛過她,他真想一把緊緊抱住她,撫摸安慰她……而那內心深處的傷痛卻如錐刺般似的隱隱生疼,使他茫然不知所措……

劍南虹內心感情複雜交集,但是天性的善良和與生俱來的俠義本性不容他多想,一轉臉盯住西門千疊浪,冷冷道;“吟花公子,學生先前還尊重你為四大公子中人,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一個欺淩弱女子的下作淫徒,學生今天倒要好好領教一下幽靈武學。”說完,輕輕鬆開歐陽金珠,滑步上前,紫霄真氣內勁暗聚全身,作勢要出手攻擊。

西門千疊浪見狀,連忙後退一步,搖手阻止道;“這是本公子與這妖女之間的事情,奉勸描鳳公子不要多管閑事,況且這個女子曾經無情地背叛拋棄過你,你沒有必要為她與本公子作倆敗俱傷的決鬥?”

他這話一出口,劍南虹不由得納悶起來,當時在江南金陵城外的荒郊夜店裏麵,他知道自己的名號後並死纏爛打地要和自己一決高低,而此時自己正好要與他放手搏地擊一戰,他為何又不敢爽快答應?

歐陽金珠在後麵小聲提醒道;“吟花公子與本姑娘一戰,雖然將本姑娘擊傷,但是他的內元真力也消耗不少,公子此時出手正是大好時機。”

歐陽金珠的話確實不錯,劍南虹這才注意到西門千疊浪的臉上青氣濃鬱,浮閃著淡淡的暗光,豔香公主畢竟名排武林三大公主中,她不僅長得美麗妖豔,風情萬種,可謂獨絕宇內,而且一身錦繡武功‘霓裳飛天訣’盡含內家陰柔技法,秋波暗含,婀娜纏綿的輕柔曼妙舞姿裏就取人性命,多少英雄豪傑就在如醉如夢裏毀掉名譽,她在武林中也處是名震天下,幽靈大折花手能夠將她擊傷,自然也要消損不少真力。

劍南虹鳳目分睜,掌含暗勁,斜拍而出,他作勢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西域淫徒,殊未料到,西門千疊浪根本不接他掌勢,猛地轉身疾射逃逸而去,丟下一句話道;“劍公子,後會有期!”話音未落,人也在夜暮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當然有失吟花公子的風範,但這些塞外奇士往往行為古怪,喜怒無常,劍南虹無可奈何地歎口氣,隻好收勢作罷,他轉過身將歐陽金珠扶上玉騅兔馬背上,自己也跨上雕鞍,將歐陽金珠攬入懷裏,輕聲在她耳畔問道;“歐陽姑娘住在哪裏?學生這就送你過去。”

歐陽金珠無力地靠在劍南虹懷裏,楚楚可憐,她櫻唇嗡嗡開啟,柔聲道;“小妹住在城西玉淵潭畔的西泠樓,勞煩公子了。”

美人在懷,香氣襲鼻,少女溫香軟玉的凝滑體溫也漸漸隔衣透入公子肌膚,使少年內心有若一股曖流流淌,血液緩緩沸騰,懷裏的她竟然是如此的美麗溫柔,善解人意,和當初的無情驕橫相比,簡直判若倆人,劍南虹內心裏柔腸百轉,感觸交集,回味無窮。

這時,歐陽金珠的坐騎胭脂紅馬也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緊緊跟隨在玉騅兔後麵,這馬極具靈性,時刻都不會忘記它的主人。

西泠樓坐落在玉淵潭湖泊岸畔,四周樹木濃鬱掩蔽,綠意盎然,清幽寂靜,歐陽金珠屬下使女們見主人受傷,慌忙亂作一團,蜂擁奔出,擁簇著將歐陽金珠攙扶進樓裏。

劍南虹也跟隨使女們一道來到二樓的一間房屋裏麵,使女們將主人放置在一張軟錦椅上,又忙端來熱水替主人擦洗,又端來熱參湯替主人喂下金創藥,劍南虹舉目打量房屋,見雕花屏風,鵝絨幔幃,大紅回疆地毯,圓柱和壁上都繪有描金圖案,四周配有象牙彩羽,也算豪華溫馨。

待使女們一番忙碌後,歐陽金珠已經平靜地躺臥在軟椅上,劍南虹這才走近軟椅旁邊,命使女們將歐陽金珠扶坐起來,他來到歐陽金珠背後,默運玄功,突出雙手,以雙手食指連點她背上數大督脈穴位,以內勁震蕩她全身百骸經脈,最後雙掌抵按在她背心上,強大的紫霄內家真氣無聲無息地源源輸入到歐陽金珠體內。

過不多會,歐陽金珠‘嗯’的一聲輕哼,嘴角溢出一些紫黑瘀血,隨即眼睛睜開,氣色與精神比剛才要清爽得多,使女們又替主人擦去嘴角瘀血。

劍南虹收回雙掌,餘氣回歸丹田,行功完畢,他來到歐陽金前麵,低頭查看一番她臉上的氣色與眼睛的神光,然後笑著解釋道;“公主中那大折花手法傷勢太重,吟花公子下手也夠狠毒的,不過現在已經無大礙了,學生已經用內家真氣替公主療愈好傷勢,但是這幾天不得下床行功奔走,公主隻怕要耐著性子在床上靜養幾天。”

歐陽金珠此時模樣已經恢複如同平常一般,她揮手示意使女們退去,待使女們退出房間後,她伸手拉住劍南虹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軟椅旁邊,她深情地望著劍南虹,噓唏歎口氣,委婉道;“劍公子,多謝你出手豐救,小妹深感愧疚……其實小妹很多地方對不起你,曾經深深傷害過你,都怪小妹年幼稚嫩,沒有閱人經曆,當初也是被方淩那混蛋小子的外表所迷惑,以為他外表威武雄健,俱備男子的陽剛英氣,內在一定堅韌剛毅,用情專獨,嗨!小妹錯了,誰知他外表相貌堂堂,內心卻輕浮浪蕩得很,這不,一到京都就經不住美女的誘惑,到處獵豔覓香,早把小妹拋置腦後,小妹後悔呀!……”

她目眸裏波光盈盈漣洏,熾烈而哀傷,鶯聲嚶嚶,字字句句淒徹悲涼,讓人頓生無限憐惜,若在以往,劍南虹早就按納不住,必定會上前一把摟住她,盟山海誓地承諾許多誓言給她安慰,而此時,少公子的內心雖然大為感動,尤生愛憫同情之心,但他沒有激動,經受砥礪磨練出來的他已經成熟,任何事情麵前,他都會冷靜穩重。

房間裏麵沉默片刻,劍南虹緩緩站立起身來對歐陽金珠安慰道;“歐陽姑娘,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隻須靜下心來安心地調養,方公子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或許這中間有些誤會,你們遲早會冰釋前嫌的,學生就告辭了,有時間學生就會前來看望你。”

見劍南虹要走,歐陽金珠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遲疑片刻,她才依依不舍地道;“劍公子你不要安慰小妹,女人的心都是細如發絲,那方淩是什麽貨色,小妹自然清楚,隻是希望公子有空閑就來陪陪小妹,小妹落難孤寂之中,能夠依賴的人還是公子。”

辭別歐陽金珠,走出西泠樓,天色已經完全大亮,劍南虹因為昨夜一宿未眠,剛才又為歐陽金珠療傷,損耗去不少內元真氣,此時感到有些疲憊困乏,他趕緊跨上坐騎,催馬急行,直向萍聚客棧奔行,一路上,眼前總是浮閃著歐陽金珠一笑一嗔的模樣,耳畔也縈繞著她的聲音,其實自從她背棄自己後,他就從自己的心裏努力地忘掉她,可是不知這什麽一見她,所有的努力都化為虛有,更有一種想嗬護她的欲望,她的種種舉止和氣息總是那麽親近……是自己從骨質裏麵深深愛上了她,以至不能自拔,難辯真偽,還是她的模樣氣息喚起自己內心深處對另一個女人的思念……

到達萍聚客棧門前,劍南虹翻身下馬,順手將疆繩遞給前來迎接的店小二,走進店堂,店堂裏麵鬧哄哄的,幾個皂衣快靴的捕快公差正在和櫃台前掌櫃說著什麽,掌櫃見劍南虹進來,忙指著他對捕快公差嚷道;“這就是你們要找的劍公子爺!”

幾位捕快公差忙轉身將劍南虹打量一番,其中一位捕快忙上前抱拳行禮道;“南秀公子名滿天下,在下們今日能夠一睹英姿,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們都是京畿巡案總捕頭欒大人的手下,欒大人知道京都英雄大擂已經開始,公子等人必來京都,也知道公子等人不喜歡張揚,定會落腳僻靜的客棧,所以吩咐在下們尋找,公子等人遠來是貴客,欒大人自然會盡地主之誼。”

劍南虹抱拳回禮道;“麻煩壯士回稟欒大人,學生這裏已經安頓好,改日再登門拜訪。”

捕快掉頭對掌櫃大聲吆喝道;“現在起這家客棧由劍公子等人單獨包下,閑雜人一律趕走,而且每天要好酒好菜伺候著,不可有半點怠慢,一切費用到時衙門自會前來支付。”說完,領著掌櫃開始清理逐趕其他客人出店。

劍南虹回到自己房間,薑夙願,曲玲兒見他歸來,很是高興,薑夙願忙遞一杯熱茶給他,劍南虹接過茶杯來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喝上幾口,薑夙願見他神情疲憊,嘴唇張了張,似乎想問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問。

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薑夙願忙轉身想出去看個究竟,劍南虹阻止道;“兄台不必出去,是京畿巡案總捕頭欒大人的手下尋找咱們到了這裏,正在清除其他客人出店,將這座客棧單獨包給咱們住。”

曲玲兒兩隻眼睛滴溜溜轉動,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著劍南虹,那神情像似在審視犯了罪的小偷似的,她鼻孔輕‘哼’一聲,陰陽怪調地道;“這一夜也夠折騰的了,看把劍公子都累得脫人形的拉!當然,公子是風流情種,狼狽相聚,沆瀣一氣,自然也幹些見不人的事情。”

“小兄弟想到哪兒去啦——”劍南虹知道她性情坦率,刁鑽刻薄,挖苦起人來幾乎讓人受不了,忙解釋道;“學生這是替人治療幽靈武學的大折花手法傷勢,損耗不少內元真氣才顯得如此疲乏狼狽,唉,大折花手法果然陰毒辣狠,世間罕見……”

“你莫非遇到了吟花公子西門千疊浪?”聽他這般解釋,曲玲兒與薑夙願幾乎同聲問道,關懷之情濫於言表。

劍南虹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揮手意示他們倆人坐下,然後就把昨夜如何赴西門獨枝秀府邸酒宴,以至今天淩晨又如何在吟花公子掌下救出歐陽金珠的經過源源仔細道出。

聽完劍南虹陳述,曲玲兒眨眨眼睛,搖頭晃腦地道;“這段故事聽起來怎麽那麽別扭,其實公子就是想說新的豔遇才剛剛開始,又與那歐陽妖女的舊情死灰複燃。”

薑夙願沉吟一會也附合道;“這件事表麵上看起來好像是偶然相遇,但是仔細思量也有幾分蹊蹺,西門千疊浪雖然為邪派人物,但是畢竟乃一代宗師梟雄,他不可能因為傾慕歐陽金珠的姿色而如此動粗,試想,華夏大國,北地胭脂,南國嬌秀,美女無數,西門千疊浪如果沒有修為,無疑與一般江湖采花竊盜相同,他一踏進中原,豈不眼花繚亂?隻怕此時天下六扇門捕快忙得夠嗆了,再者,天龍公子與歐陽金珠相好並沒有多長時間,現在就分手有一些牽強……當然,這中間或許發生了些事情,不過,公子與歐陽金珠姑娘相處,還是要多留一些心。”

劍南虹苦澀笑笑,內心暗忖;‘其實要再與歐陽金珠續聯姻緣,已經不可能,但是薑兄台也提醒得好,自己一見到歐陽金珠,真的有點手腳無措,六神無主……’

劍南虹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聽見房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響起店小二殷勤的聲音;“劍公子,有您的一位朋友師傅來訪!”

曲玲兒起身拉開房門,店小二滿臉堆笑地擠進來,他一手將提著的銅茶壺放在桌子上,另一隻手將幾隻茶碗放在桌麵上,又從褡褳裏麵取出茶碗蓋和茶葉放在茶碗裏麵,用銅茶壺的滾燙水衝沸茶碗,蓋上茶碗蓋,嘴裏咕噥道;“上好的毛峰茶,清香溢口!”巡案衙門關照的客人,他小小的客棧豈敢有半點馬虎怠慢。

“阿米陀佛!”一聲佛號,隨即踏進一位壯年僧人,身軀魁雄,黃褐色粗布僧衣,九耳芒鞋,袒胸露懷,肌腱凹凸結實,卻正是江南金陵城柳公府裏交過手的飛來峰虎嘯寺的五位虎僧之首普海大師,隻是他臉上已經沒有當日的殺氣,更顯得氣定神閑而穩重。

劍南虹忙站立起身來施禮道;“普海大師大駕光臨,敝棧蓬蓽生輝。”同時心中暗暗驚震;‘莫非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毀了他們的神球,讓他們敗得無顏麵,此時卻來京都尋報複?’

主賓落座,店小二將泡好的茶碗分別端給每個人,然後退身出門,知趣地關好房門。

普海大師掃視眾人一眼,然後開口道;“貧僧來得唐突,諸位施主莫怪,當初在江南金陵城柳公府上,貧僧敗在劍施主手下,確實輸得心悅誠服,特別是劍施主一席話,使貧僧茅塞頓開,如夢方醒,之後細細思量,更覺得入情入理,都是貧僧心胸太狹隘,愚昧冥頑。貧僧放下仇恨後,到也感覺身心輕鬆,海闊天高,這次前來京都一則是觀摩一下天下英雄大擂,見識天下武學,開開眼界,二則想我虎嘯寺武學也為玄門正宗,也想為武林正道做點事,貧僧與幾位師弟已經來京都有些時日了,就住在龍潭湖畔的龍潭寺裏,咱們料定劍施主必來京都參加英雄大擂,所以貧僧與幾位師弟每天就四處尋找打聽劍施主的落腳處,這不,今天就讓貧僧打聽尋著了。”

原來普海大師不是來尋釁滋事的,劍南虹心底一塊石頭落下來,當即高興得拍掌道;“大師能夠翻然悔悟太好不過,貴寺武學確實為正宗的玄門路數,如果能夠匡扶正義,不但能夠將貴寺武學發揚光大,也是天下社稷之幸。”說完,用手指著薑夙願,曲玲兒引薦道;“‘傷心浪子’薑夙願,山東綠林盟主黑獅烈焰寨寨主黑八爺膝下千金小姐曲玲兒。”

普海大師雙手合什打訊道;“善哉,薑施主一手蜂鏑蠍王鏢獨步武林,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在百步之內正麵迎對?黑獅烈焰寨縱橫東魯,壁壘森嚴,就是官軍的鐵甲驍騎也是望而生畏,堪稱天下第一寨,能和當今的英雄會晤,貧僧不辱此生。”看來他也胸有成竹,熟悉天下各門武功。

薑夙願笑道;“大師過謙了,其實貴寺武學也堪稱武林中一幟,神形兼備,內外俱修,飲譽海內。”

“對,大師寶相莊嚴,那幾百斤重的石球玩得風生水起,得心應手,何等的威風凜凜,小妹想貴寺的武功日後定能更進境界,大放異采。”曲玲兒也跟著迎合道,她是見對方在誇她黑獅寨烈焰寨,心生好感,故爾也讚揚對方武功。

普海大師看她一眼,不由笑了,江湖人對女扮男裝並不稀奇,隻是她年齡幼小,江湖話說得雷嗚電閃,實再有點招人喜歡,笑畢,普海大師又道;“在南秀公子,浪子大俠的麵前,貧僧這點薄技簡直微不足道,隻是想為武林道義盡一份綿力罷了。”

“其實不然——”劍南虹接口道;“天下武功,各有千秋,互存長短,就說貴寺的球陣吧……”他略作停頓,蹙眉思索瞬間繼續道;“以天下武林陣式而論,當首推少林派的五行羅漢伏虎陣,它陣形法度嚴謹,氣勢宏協,再配備大宇宙雷音功,可謂雷霆萬鈞之威,排山倒海之勢,一般高手被困在陣中,在它強大的氣場罩覆下,難以持續一會兒,就已經窒息趴下,但是它的短處就是少林僧人太注重身份形象,拘束不靈活,自高自傲,所以雄威有餘,狠辣不足。武當派紫霄宮的九宮天罡星陣,以三十六支長劍組合,變化莫測,層出不窮,幻象迭生,其靈迅變化可算天下陣中之顛,不足之處卻與少林派的五行羅漢伏虎陣相反,太過靈迅精妙巧柔,陽剛雄威不足……”

薑夙願揭開茶碗蓋,喝一口熱茶,咂咂嘴,也插話道;“華山劍派的長蛇龍卷劍陣,更以大型的兵陣濃縮演變而成,將敵手圍困陣中,緊纏密繞,風雨不透,一般高手都持續不了多久,但它也有短處七寸,七寸處就在於陣勢中的第三人,因為前倆人為蛇頭,隻顧咬住敵手猛攻,第三人則號令指揮整個陣式,如若猛烈專攻第三人,使他無暇發號施令,那麽後麵蛇身蛇尾的人得不到號令,這個陣式就會僵滯不靈,自行潰亂。還有崆峒派的四象陣,以四個方位遙遙控製敵手於核心,彼此輪番遠距離攻擊敵手,大開大合攻勢淩厲,四個方位的攻擊殺傷力就會驟然倍增,但是隻要突破它的核心,繞到任何一個方位的背後,攻其背麵,待它重新聚合後,又不停地重複攻擊它背麵,四象陣自然會漸漸減弱……”

普海大師麵露敬慕之色,不停地點頭道;“武學浩瀚無際,一個陣式就有層出不盡的變化,讓人眼花繚亂,二位施主不愧出自名師調教,雖然年紀青青,卻通曉天下各門武功之長短,更深諳各種陣法玄機,包羅萬象,貧僧真是大長見識,受益非淺。”

劍南虹此時心裏忽然想到;‘江南金陵城外紫金山餘脈中的駝峰山莊的風雷陣,九支風雷槊,九麵風雷盾組成的風雷陣,攻守有序,進退自若,更能集十八人功力一致對敵手發起風雷般的猛烈攻擊,北五省巡案總捕頭欒天豹和他屬下幾位虎捕幾乎喪生在它陣中,足見它的威力,自己當時破此陣,是看懂它受鼓點節拍控製號令,破壞它大鼓,風雷陣得不到鼓點號令自然會潰亂,也算僥幸取勝。虎嘯寺的五虎聯球陣,卻能以數百斤重的石球當做兵器,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堪當凶猛神勇,如果用它來破風雷陣說不定應該恰到好處……’想到此,不由滿臉堆笑地對普海大師道;“大師不必過謙,其實貴寺的神球陣已經算是武林中的翹楚,各門陣式都是按兩儀四象,五行六合,奇門八卦,九宮十位相生相克之理排列,以敵手為軸心,而貴寺的神球卻另辟溪徑,以自身的兵器神球為軸心,陣形的運展也以神球所到的位置而鋪開,大違常規,陣形變化靈迅疾快,使敵手摸不作規律而大感頭疼,如此沉重的神球兵器,再貫注強大的真力內勁,何等雄威!敵手是望而生畏,如果大師們能夠消除仇恨和殺機,這個陣的五行方位就會更加圓通流暢,運展起來也更加輕靈自若,剛柔相濟,可謂陽剛勁陣中佼佼者,可以與少林派的五行羅漢伏虎陣相媲美!”

大家正談得高興,卻聽見店家掌櫃在門外樓下喊道;“幾位客官大爺,酒菜已經備好,快來用膳!”

幾個人隨即走出房間,下得樓梯來到大堂,曲玲兒的倆個丫鬟使女也聽見吆喝,也跟著眾人下樓來到大堂。

大堂中的八仙桌上,杯盞箸碗,大小盤碟俱全,早已齊備一桌豐盛的菜肴,陳年佳釀,菜品也是仿做的京都名菜係列,店家掌櫃到是花了不少心思,主賓分序落座,大家一邊敬酒,一邊繼續談些武學趣事。

眾人酒足飯飽後,普海大師起身告辭而去,劍南虹因為昨夜一宿未睡,又耗去不少真力,此時喝下一些酒,顯得更加困乏,也沒有過多挽留普海大師,送走客人後,劍南虹趕緊回到房間裏,在床上盤膝功行周天後,蒙頭就睡。

劍南虹一覺睡到日落黃昏後酉牌時分才被薑夙願,曲玲兒喚醒,一覺醒來,南秀公子已經感覺精神倍增,恢複如常,薑夙願告訴他,欒總捕頭及五虎飛捕已經派人送來請柬,今晚在長安街狀元大酒樓設下宴席,要宴請他們,以盡地主之誼。

劍南虹翻身起床,店小二端來熱水,劍南虹一番梳洗收拾,他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對曲玲兒道;“小兄弟,麻煩你去一趟龍潭寺,把普海大師他們幾位師傅也請到狀元樓來,咱們也好趁這個機會把他們引薦給京都的英雄們,同時也與他們親近親近。”

曲玲兒有些不理解,不禁問道;“公子這是怎麽啦?人家欒大人和五虎飛捕請客,幹嗎把虎嘯寺的師傅們帶去?那幾位大師雖然與公子消除了芥蒂,難不成這麽快就成朋友啦?”

劍南虹笑笑,解釋道;“咱們用得上他們,學生推斷,魔宮的人很快會在京都興風作浪,他們一定會帶上江南金陵城紫金山駝峰山莊的人,那駝五爺的風雷陣被咱們擊破後,一定惱羞成怒,豈肯罷休?一定會傷愈後再重整風雷陣,這次說不定就帶來京都了,如果相遇,用虎嘯寺的五虎聯球陣正好克製住駝峰山莊的風雷陣。”

薑夙願在一旁也點點頭道;“好,公子想得周到,曲兄弟就辛苦一趟。”

曲玲兒聽明白了意思,馬上答應道;“好,兄弟這就去龍潭寺走一趟,咱們在狀元樓見。”說完,轉身就風風火火地奔出房間下樓去。

劍南虹與薑夙願騎著馬匹來到長安街狀元大酒樓時,已經是掌燈時分,隻見街麵寬闊,樓宇矗立,大紅燈籠排掛通明,琉璃返光,笙歌喧囂,人來人往,果真是天子腳下,京畿重地,繁華熱鬧,真可謂‘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狀元大酒樓門前排列著六個人,為首之人,紫紅團臉,燕額虎腮,嘴唇海下一部密濃的燕尾胡須,正是京畿及北五省巡案總捕頭‘八臂金蜘蛛’欒天豹,餘下幾人,連鬢寸短勁須的‘黑山孤雁’吳化,虎形豹姿,身手矯健的‘雲中飛’司馬南,‘縮地騅’司馬北倆兄弟,剽悍敏捷的‘追魂閻羅手’鮑昆,另有一個人卻陌生不認識,體格魁梧,身段強壯,冷麵峻顏,想來應該是五虎飛捕之首‘神拳太保’厲勝雄。

欒天豹一眼看見二人,忙越步上前迎住二人,恭行大禮道;“南秀公子與薑大俠大駕光臨,頓使敝處增色萬千,星夜放采。”

其餘幾個人也紛紛抱拳致敬揖禮。

劍南虹,薑夙願二人將馬匹交給店家奴仆,趕緊抱拳回禮道;“巡案大人及虎捕們如此重禮,學生誠惶誠恐。”

那陌生漢子再次對二人恭行大禮,自薦道;“在下厲勝雄,江湖狂稱‘神拳太保’,南秀公子與浪子大俠威名如霄漢雷霆,震撼長空,在下早已聞名,隻恨才疏學淺,無緣相識,今日能夠目睹二位神威風采,真是三生有幸,此生無憾。”言語說得真誠懇切,滿臉的肅穆敬意。

劍南虹,薑夙願也被他的真誠感動,趕緊回禮道;“厲大人身為五虎飛捕首,一代神探,名震北五省,保社稷安危,實再是可欽可敬,學生能夠認識虎捕神探大人,也是足慰生平之願。

欒天豹親自挽住倆位客人的手臂走進酒樓,江南皇命軍餉一事多虧這倆位年青公子鼎力相助才平安到達京都,然後用鐵甲騎兵護送運至山海關,保證了山海關守軍將士的供給,穩定邊關,才沒有發生任何軍心動搖的嘩變與騷亂,粉碎了大清帝國八旗鐵騎想趁山海關守軍士兵得不到軍餉供給而發生騷亂時趁機進攻的陰謀,再者,劍南虹畢竟是故人之後,所以倆個年青人在他的心裏已經是最喜歡的人了。

二樓寬敞的雅間裏麵,燈燭明亮如同白晝,席桌上菜肴豐富,酒也是陳年的狀元紅,而且杯盞盤碟俱是上等的白磁彩釉,又有酒店侍女替各位賓客送上熱巾擦手,熱燙漱口,到底是京都大酒樓,氣派非同凡俗。

宴席即開,酒過三巡,菜品五味,五捕飛捕們就開始頻頻向劍南虹,薑夙願敬酒,氣氛也輕鬆熱烈起來,倆位公子的神勇膽識他們是見識過的,內心裏麵都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自然由衷地敬酒,以示敬意。

曲玲兒獨自一個人也由店家奴仆帶領來到雅間,她告訴劍南虹,普海大師回話,他們是方外之人,不喜歡凡俗的應酬熱鬧,如果有什麽事情隻管前去吩咐他們就是了,劍南虹隻好與薑夙願相視苦笑一下,表示理解。

酒宴繼續,主來客往,酬酢密切,好在薑夙願酒量大,替劍南虹,曲玲兒擋了不少的酒,眾人喝得豪性喚發,激情萬丈,欒天豹與五位虎捕確實見識了一回浪子大俠的酒量,直到醜時初更時分,欒天豹與五位虎捕已經是語無倫次,東倒西歪,酒宴方才結束。

第二天一早,劍南虹還是獨自一個人騎馬前去玉淵潭的西泠樓,察看歐陽金珠的傷勢,歐陽金珠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南秀公子百般溫情,殷勤柔順,儼然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或許她此時正在深深的懊悔當初的選擇,又或許她此時正在努力想彌補挽回當初的過失……

少公子一切都看在眼裏,內心也是柔腸百轉,其實他已經對她消除了恨意,但是要再次接受她,忘記所發生的一切,像當初一樣的投入,他已經沒有了激情,他心中那點痛處依舊隱隱生疼。他想;‘最好自己隻做她的須眉知已,她也隻做自己的紅顏知已,否則弄不好自己就是第二個傷心浪子,封閉心扉,孤寂一生,他不想那樣……’

“描鳳哥哥,小妹整天躺在床上無聊極了,小妹想看看外麵湖上的雪景,你抱小妹出去看看吧!”歐陽金珠忽然對劍南虹提出請求。

“這——”劍南虹一時語塞,有點手腳無措,男女畢竟有別嗎,況且他也怕與她肌膚相處,自己內心的防線被她融化瓦解。

歐陽金珠似乎看透他心思,‘撲哧’笑出聲來道;“南虹哥哥號稱南秀公子,果真是酸楚迂腐,書呆子氣重,你就把我看成是你的妹妹吧,妹妹在病中懇求哥哥,哥哥會不答應嗎?”

劍南虹無語反駁,漲紅著臉,他鎮定一下情緒,還是走到歐陽金珠床前,掀開被褥,輕盈地抱起歐陽金珠,歐陽金珠也順勢張開兩臂緊緊地纏住劍南虹脖子,濃濃的馥鬱香氣直撲鼻觀,少女嬌嫩的軀體柔滑豐腴,幾乎沒有骨頭一樣。

外麵的景色一片皆白,樹木和大地都被白雪覆蓋,連湖水麵都積上一層薄薄的冰,天地溶為一色,一片蒼茫的銀白世界,分外妖嬈,美麗壯觀,歐陽金珠靜靜地依偎在劍南虹懷抱裏,她麵頰桃紅,波光迷漓,長長的睫毛時時跳動,她很滿足這樣的現狀,似乎又在憧憬未來,浮想聯翩。

美人在懷,劍南虹內心也是心猿意馬,忐忑不安,目睹眼前的雪景,他不由想到;‘要是當初沒有天龍公子出現,歐陽姑娘選擇了我,我想我現在應該會很幸福的……’

晌午時分,歐陽金珠吩咐手下侍女為劍南虹準備了一桌酒菜,以表示自己的謝意,劍南虹宛言拒絕道;“歐陽姑娘,你體內傷勢雖然已經無大礙,但是體質與內在培元還沒有恢複如常,不宜起身下床,學生午後也還有一些事情要辦,就不在這裏用膳了,不過學生答應你,過兩天你恢複如常,能夠起身下床,學生一定陪你好好喝台酒表示慶賀。”

歐陽金珠善解人意,莞爾一笑道;“公子有事隻管去,但是公子不管有多忙,請每天早上都來陪陪小妹,拜托啦!”餘音綿延清脆,頗含難分難舍之意。

劍南虹趕回到萍聚客棧,薑夙願與曲玲兒幾個人剛好要動箸用飯,見他回來,店家掌櫃忙為他添加碗筷杯碟,待劍南虹落座,薑夙願為他斟滿杯中酒,關切地問道;“歐陽姑娘傷勢如何?”

劍南虹淺抿一口酒,歎口氣回答道;“這幾天恐怕還不能夠起身下床。”

“哦,”薑夙願也喝一口酒,驚訝地道;“以公子深厚精湛的內功為她療傷後,都還不能起身下床,足可見歐陽姑娘確實傷得不輕,那西門小子也夠下得了手,實再可惡!”

曲玲兒斜瞥一眼劍南虹,抿一小口酒,沒好氣地道;“那倒未必,聽傳說豔香公主的‘霓裳飛天訣’也為正宗的一流內家功夫,堪稱武林一絕,哪有那麽不經打的,她分明就是撒撒嬌,玩一點女孩兒家的心計,也給公子一個機會,讓公子現現殷情,好生撫慰她,再續前緣。”她口舌靈巧,言詞犀利,一副不饒人的樣子。

劍南虹哪裏敢與她鬥嘴,趕緊端起酒杯對她賠不是道;“好了,小兄弟,學生給你賠不是,其實學生也是無奈得很,這種事情逢都逢著了,學生怎好撒手不管,就當是盡一般江湖俠義吧。”

見劍南虹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曲玲兒女孩兒的虛榮感得到一陣滿足,她喝完杯中酒,語氣也軟和下來道;“其實不怪小妹數落你,就算盡江湖俠義吧,你已經不惜自身的真氣內元為她療好傷勢就行了,也犯不著還要天天去陪她,想當初她是何等的無情與冷酷?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吃鍋巴哪能圍著鍋台轉。”

薑夙願在一旁苦澀地笑笑,忙插開話題道;“咱們趕快用飯,下午去校場瞧瞧英雄大擂,在下想關東六豪也應該到達了,還有那逍遙幫主與那位銅鍾小兄弟也應該到嘍,真有點想念他們……”他停住話,忽然劍眉緊蹙,星目放光,口裏繼續喃喃道;“英雄大擂已經開始好多天了,天下各路英豪也應該陸續到齊啦,哼,在下真想看看北滿黑龍門到底來了些什麽狠角色?”

幾個人不再說話,匆匆用過飯,然後紛紛跨上坐騎,徑直取道前門校場,到達校場擂台外麵,這裏比前幾天更加熱鬧擁擠,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雕花車輛和坐騎,幾個人下馬,曲玲兒的丫鬟使女忙將眾人的坐騎牽去馬棚處暫存放,繳付了散碎銀兩費用。

擂台下人山人海,喧鬧沸騰,幾個人擠進人群裏麵,來到離擂台不遠的一個地方,這個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觀看擂台上的一切,幾個人固定下來,這才匯聚精神往擂台上觀望。

擂台上,倆個人正交手激烈,一個中年漢子使的是一手中原的霹靂炮鍾,拳路大開大合,飽滿沉猛,有開碑裂石之勢,另一個卻是少年勁士,一雙拳急迅快捷,神出鬼沒,套路有些刁鑽怪異,不像出自中原路數。

劍南虹不由往擂台右邊的環型台上望去,隻見少林派僧人旁邊多出了六位身著繡有太極圖的淺灰色勁束道裝的道士,他們中人或須眉飄揚,儒雅閑定,或清秀俊朗,傲岸脫俗,有鴻振鶴飛的超凡大家氣質,不用說,這就是聞名天下的武當派六大清羽士,仔細分辯,洛陽城龍虎山莊見過的玄清道長,這次在皖中鳳凰山一直想置自己於死地的玄葉,紫雲道長也在其中,而且‘猛龍過江’慕容駿南也和這些人坐在一起,看來他一定是向少林派遞交了鐵佛令,所以才與少林僧人們匯合在一起。

薑夙願附在劍南虹耳畔輕聲道;“少林僧人已經與武當派匯合了,咱們也要想辦法與他們匯合……”

擂台上,中年漢子和少年勁士忽然各自跳出陣圈,退身在一旁,略作停頓,他倆人是想換一口氣,稍作休憩再繼續比武搏擊,劍南虹幾個人在擂台下才看清楚那少年勁士,圓眼濃眉,白綾軟綢巾包頭,左耳旁斜插一朵火焰般的英雄花,不停地顫抖,不是別人,正是關東六豪之末‘神拳小太歲’尉遲衝,劍南虹一看見他,頓時高興得忘乎所以,揚起手臂就要呼喚他的名字,不料,背後一隻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劍南虹頓時一驚,忙回過頭來觀看,拍他肩膀的人一身緊束的褐黃色勁衫,頭紮英雄結,體形瘦健,目光炯炯,悍氣逼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關東六豪中的五豪‘旋風雕’樸騫,他身旁邊站立著身軀壯實,熊腰虎背,團臉飽滿,一副參差不齊,如鐵絲般錯亂的連鬢胡須的四豪‘鐵膂熊’臧恒義,另外有三位漢子,卻陌生紮眼。

樸騫笑嗬嗬地拱手揖禮道;“南秀公子,薑大俠,曲俠女,沒有想到洛陽城匆匆一別,今日在此又相見了,想煞在下啦!”

劍南虹忙抱拳回禮道;“學生們也想念兄長們,不知兄長們來京都幾天了?”

“哦,來了幾天了,順便遊覽了一下京都的各大景色,看了看中原各門武功的技藝,真是讓人大飽眼福,”樸騫回答道,隨即又指著身旁的三位陌生漢子引薦道;“我關東六豪之首大哥‘震天雷’祁東虎,二哥‘月前無影’施灝,三哥‘鑽天隼’崔遠鵬。”

“震天雷”祁東虎,體形高大,腰圓膀闊,眉堆烏雲,環眼滾圓,隱**光,頜下密濃的寸短胡須盤腮絡耳,更增添幾分豪猛之氣,粗獷雄渾,竟有獅立之威,‘月前無影’施灝,身軀略瘦,條臉清臒,雙臂奇長,有猿躍之姿,使人一看之下就知道是擅長輕功之輩,‘鑽天隼’崔遠鵬,五短矮小,群肌飽滿,目眸銳利,敏捷精悍,三個人豪氣逼人,不愧‘關東六豪’之稱。

目睹關外的奇人異士,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也覺得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上前行禮相見,並各自報出名號。

臧恒義見狀,馬上向擂台上揚手吼喊道;“老六,別打啦,快下來!”

擂台上的尉遲衝聽見四哥呼喚他,立刻向對手發出一式虛招,趁對手躲閃之際,一個縱彈從擂台上直躍而下,身軀直落在人群裏的臧恒義呼喊處,一見到劍南虹幾個人,更是喜出望外,上前親熱起來。

擂台上的中年漢子正鬥得興頭大起,一時間不見了對手,急得直跺腳,正要怏怏退下,一聲鑼響,通判手又報出新的參擂者姓名,新到的參擂者馬上又與中年漢子交上手,‘咚咚’的鼓聲中,比武繼續進行。

薑夙願見大家情緒高漲,忙拍拍尉遲衝肩膀道;“這裏擁擠嘈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尉遲賢弟,你們住在哪裏?幹脆到你們的住處拿上行李,一起搬到在下們住的地方,再慢慢敘談。”

“如此正好,兄弟也正有這個意思。”尉遲衝一麵回答,一麵挽起薑夙願手臂,另一手就開始分開人群往外擠出,眾人都隨他倆人一起往外擠出。

他幾個人竟然在密集擁擠的人群裏麵,又是吼喊,又是大聲談笑,完全當那些擁擠的人們不存在,動靜太大,立刻引起滿場的注意,擂台右邊環型台上坐著的武當派六大清羽士中迅速站立起一個人,不停地朝這邊張望,卻是六大清羽士中的年青佼佼者紫雲道長。

薑夙願邊擠邊回頭望了一眼,對劍南虹戲笑道;“劍公子,你看你師門中晚輩還惦記著你這個小老人家喲!”

劍南虹也回頭望一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眾人擠出人群,從馬棚處牽出坐騎,再到關東六豪的住宿處拿上行李,退掉房間,一起來到萍聚客棧,店家掌櫃與小二見新添了客人,忙為眾人栓好馬匹,安頓好房間及行李。

眾人一番忙碌後,都來到大堂裏坐定,店小二又為眾人沏上香茗,祁東虎忽然站立起身來對薑夙願抱拳行禮道;“在下常聽我四弟,五弟,六弟說起,浪子大俠,豪縱奔放,百壇不拒,千杯不醉,乃真正的性情中人,今日有幸相逢,怎可無酒?所以在下提議,上兩壇好酒,咱們以酒代茶,邊喝邊聊。”

“好!”他話音未落,曲玲兒早就拍掌叫好,她童趣未泯,本來就喜歡熱鬧,這種場合更是要以酒助興,她偏頭對店家掌櫃大呼小叫道;“掌櫃,上幾壇好酒來!”

掌櫃見狀,忙上前應承道;“好,客官們少待片刻,奴家這就安排幾樣下酒的菜。”

祁東虎搖手阻止道;“此時不過申牌時分,肚腹還沒有饑餓,菜就不必要了,大壇酒,大海碗隻管上。”

少時,店家掌櫃與小二還是為大家端上來一些醬驢肉,鹵肝舌,五香豆幹,鹽水花生一類下酒的菜,每人麵前放一隻大海碗,開得幾壇陳年佳釀,又為每人碗裏斟滿酒水,大家幾大海碗酒水下肚,豪興倍添,話匣子也打開,從關外遼東的武功路數到中原的內外技擊,從飛鏢暗器到十八般兵器及各種外門兵刃,各類江湖野史,武林軼事,無所不談,其實遼東數省一直為明朝統轄屬地,直到女真族興起後才分割出去成為大清帝國,但是它的風俗文化都受明朝漢化熏陶,與中原相近。

大家正海闊天空談得高興,喝得性濃,大堂店門外忽然闖進一個人來,黑色的包巾與勁裝,薄底快靴,精神飽滿,卻正是五虎飛捕中的‘追魂閻羅手’鮑昆。

鮑昆進門一看眾人正喝得高興,雖然隻有幾樣簡單的菜品,不禁笑著打趣道;“諸位,寡酒難喝呀,還是留點餘興晚上喝吧!”說完,拿出一個大紅請帖遞給薑夙願道;“今晚錦衣衛指揮使朱大人宴請諸位,太白居大酒樓作東,這是朱大人的請帖。”

薑夙願接過請帖,乘著酒性也哈哈打趣道;“這朱大人也太客氣了,我等不過是草野庶民,帶句客氣話就行了嗎,幹嗎那麽破費?”隨即又吩咐店小二替鮑昆拿來碗筷,再把關東六豪一一引薦給鮑昆。

太白居大酒樓坐落紫禁城旁邊的繁華地段裏,樓宇巍峨,金碧輝煌,氣派非同尋常,它其實是皇親國戚和顯赫的達官貴人交際應酬的地方,一般人根本來不了這裏,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與關東六豪在錦衣衛隆重的列隊恭迎儀式下,魚貫走入酒樓。

錦衣衛指揮使朱雲鼎滿麵紅光,盛情地迎接賓客,顯得異常的興奮和激動,他手下的正副統領杜剛,嚴鐵城以及欒天豹,五虎飛捕和上次前往江南金陵城押送軍餉銀兩的京都鏢局局主與成名的武林高手作陪,賓主紛紛行禮問候,不熟悉的也各自呈報名號,隨後依序入座。

雅間店堂特別寬大,描金塗彩,精致華麗,鋪下十多桌海席,而且席桌旁邊還有塗脂抹粉的佳麗美女,紅牙象板,為賓客們妙聲輕歌,拽裙起舞,讓人有夢魂牽繞,疑是人間天堂的感覺。

群英聚宴,海味山珍繽紛呈獻,觥斜觴傾,瓊漿玉液如懸瀑長流,主賓之間,敞開胸懷,淋漓暢飲,碰杯對盞,酣然鯨吞,喝得大家言情四溢,豪氣幹雲,直到半夜時分,醉倒主賓之間的大多數人,大家雖然餘興未盡,還是依依不舍地作罷。

關東六豪中醉了四個人,曲玲兒自然醉了,劍南虹也已經是醉眼朦朧,隻有薑夙願仍舊是那副似醉非醉的樣子,眾人回到萍聚客棧,六豪中人自然去照顧他們中醉了的人,曲玲兒也有侍女丫鬟伺候,劍南虹與薑夙願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點亮燈燭,掩好房門。

劍南虹倒在床上,酒意輕湧,有點頭暈眼晃,但是頭腦特別的清醒,一點兒沒有睡意,他不禁偏頭對另一張床上薑夙願問道;“兄台,咱們此次去與少林派匯合,少林派會不會因為咱們曾經去少林寺攪局而對咱們的存見,或者不與咱們匯合,或者故意為難咱們?”

薑夙願以手抱頭,思索一會兒回答道;“應該不會,他們此次出山,必然會得到方丈長老的囑咐,當以江湖武林大局為重,不過聽說少林派此次出山的首領羅漢堂首席金剛弟子了空,他一身武功雖然得自方丈長老嫡親傳授,但是名譽上他還是達摩堂首席大師圓通的弟子,他師傅因為咱們而受到處罰,他難道就沒有一點忌恨?還有他畢竟年青氣盛,隻怕事後聽說公子一介弱書生膽敢獨闖他們的天下第一勁陣五行羅漢伏虎陣,而且他師傅及四位師叔竟然無可奈何,最後不得不擅自請動鎮寺寶兵金剛大乘龍……在下想那小子心中一定不服氣,見到公子後,一定會想方設法與公子交手教量。”

劍南虹聽後,覺得很有道理,他不怕與了空比試教量,隻怕交手後誤會更加深,想到此不由重重歎息一聲。

薑夙願忽然翻身坐起來道;“公子不必憂慮,這種事情到時相宜行事,酌情處理就是了,應該不會影響咱們與少林派的匯合,其實少林寺的大劫數就在眼前,天魔神秘宮的乾坤神秘人遲早要與少林寺掌門方丈弘豐長老一戰,事關少林派榮辱成敗,也關係到武林白道正義的命運……公子還記得在少林寺密室裏麵,弘豐方丈的一席話嗎?事後細細琢磨推敲,隻怕當初確實冤枉了武林三老中的樓外樓人越西樓前輩,也連累了天外天人東方閑雲和山外山人宇聞野鶴前輩,還有好多少林派與其他各門派的人,聽傳聞越西樓前輩的後人,也就是你們四大公子中的血狼公子,他曾經被少林派和其他門派圍追堵截,被逼到一個狼群出沒的地方,也被狼救了下來,又與狼群生活在一起,後來逃往海外東瀛國,所以他號稱‘血狼公子’,試想,冤案造成,好多條無辜的生命,更有逼人與獸為伍的屈辱,在下想,那弘豐方丈長老心裏不知有多內疚,他肯定原諒不了自己,他是得道高僧,心存積愧,一定寢食不眠無味,終日惶惶不安,要不是為對付天魔神秘宮,隻怕早就引咎辭去掌門一職,他這樣的心態又如何能夠麵對強大暴戾的乾坤神秘人?就算那時公子替少林寺擋住血狼公子的武林王劍,少林寺最終還是必敗無疑……”

劍南虹也翻身坐起來道;“王劍的淩厲霸道,宇內罕見,要不是嶗山太清宮的太清道長不惜以自己的一條性命相阻,此時隻怕山東,河北,河南數省已經是血流成河,哀鴻遍野,中原武林一片癱瘓,現在看來不用說,血狼公子返回中原後得到的血盟單肯定是天魔神秘宮偽造弄假的,其目的就是借王劍替他們鏟除各省的武林白道勢力,太清道長的一條性命也死得有價值,挽救了無數的生命。隻是聽兄台說來到也令人擔憂呀!學生就算勉強抵擋住武林王劍,可誰又能夠敵得住乾坤神秘人?掌門方丈的狀態欠佳,其餘四大長老隻怕也難勝任,在與西域幽靈宮新宮主西門百丈崖一戰中,主持弘智長老就顯得迂腐古板,太過仁厚柔慈……少林派真的是後繼無人了嗎?”

薑夙願看他一眼,又繼續道;“若與武功而論,弘豐掌門與主持,監寺,戒律堂執法,知客堂司儀長老的武功本應該不弱於乾坤神秘人,但是皆因為他們的修為太高深,胸襟清澄,全無一點擊殺傷生的念頭,所以麵對凶殘暴戾,而且狡詐詭譎的魔頭,很容易吃虧,公子你也見著的,那弘智長老與西門百丈崖一戰,就吃虧在不忍心傷害幽靈神鷹那兩個畜牲而敗給對方,所以少林寺要想戰勝乾坤神秘人,沒有多少勝算,少林派如果後繼有人,名蜚海內的一代佛門宗主也不會在少林寺密室裏開口求公子相助,弘豐掌門長老是深知這點的,除非……”

“除非什麽?”劍南虹見他忽然停住話,迫不急待地追問道。

薑夙願徐徐吐出一口長氣,星目晶亮,似以下定決心似的才說道;“除非公子能夠擔任更大的道義,由公子對付乾坤神秘人,少林寺或許尚存一線生機。”

劍南虹沒有想到薑夙願會提出這個建議,一時愣住,片刻後,他又憂心忡忡地反問道;“為武林道義,學生自然會不計生死成敗,由學生對付乾坤神秘人也沒有什麽了不起,但是武林王劍誰來對付?”

薑夙願昂起頭來粲然一笑道;“公子不要怪在下胡亂推薦,其實公子在少林寺獨戰五行羅漢伏虎陣時,那種從容鎮定的神采風姿,波瀾壯闊的絕妙身手,還有在金陵城柳公府裏孤膽迎戰虎嘯寺的五虎聯珠陣,偌大的,幾百斤重的石球在公子身上竟然如附身的玩物一樣,並用真力無聲無息地將它震裂成數大塊,說真的,公子是在下生平見過的最神勇的高手,由你對付乾坤神秘人,勝過那些慈悲為懷,墨守成規的老和尚們,因為咱們是朋友,在下從來沒有恭維過公子,不過這次確實是事關重大,少林派一旦戰敗,西域幽靈宮隻怕也要同時發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所以在下才推薦公子出來力挽狂瀾,至於對付武林王劍的人選倒要慎重考慮一下……”他說這話時的神情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有些自謂佰樂的沾沾自喜。

浪子思索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這個想法其實在在下心裏醞釀了好久,今天才說出來,至於抵擋嗜血瘋狂的武林王劍,或許慕容駿南的巨雷鋒重劍可以一試?隻是近來此人的行為越發古怪詭異,真有些讓人摸不透,還有武當派六大清羽士或許也可以與王劍一搏?勝算不大……剩下的就隻有一個人,他就是少林寺羅漢堂的首席金剛弟子,此次出任京都護擂的執事首領了空。”

“了空——”劍南虹重複著這個名字,接話道;“聽兄台說過他是得弘豐方丈的嫡傳身教,盡得大宇宙雷音功真諦,而且年齡也在少壯間,精力充沛,應該是最好的人選,還是兄台運籌帷幄,想得周到。”

沉默一會兒,劍南虹忽然又憂慮地說道;“咱們要與少林派,武當派匯合,六大清羽士與學生之間存在著師門間的前嫌誤會,兄台也聽學生說過,學生如何才能夠與他們不動幹戈地消釋誤會,握手言和?”

薑夙願‘嘿嘿’冷笑兩聲道;“甭跟他們客氣,六大清羽士輕狂傲慢,公子下次逢著他們,使勁地揍痛他們,揍得越狠,他們越相信,按公子的資曆在你們師門中排列,也該算是他們長輩,不拿出點威望哪像什麽長輩!”

劍南虹聽後暗自好笑,就是不想與師門中人鬧翻臉,才請你出主意,你到好,出的什麽餿主意?但是轉過念頭,回想起玄葉,紫雲那兩張狂妄自負的麵孔,簡直是目空一切,特別是紫雲那小子,桀驁不馴,又覺得薑夙願的話有些道理,不讓這些門中人吃些苦頭,他們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後的幾天裏,劍南虹還是照樣早上去玉淵潭湖畔的西泠樓,還是抱著歐陽金珠出房間在走廊上觀看雪景,起初他抱著歐陽金珠有些牽強,但是幾天下來,已經習慣成自然,美人在懷抱,心裏溫曖無比,竟然有一時解脫釋放的安寧,這種安寧裏隻有美人的濃香,微燙的體溫,酥軟的嬌軀和吐氣如蘭的嚶嚶呼吸聲,沒有道義的責任和使命的壓力,他很輕鬆自在……當然,中午他還是會趕回萍聚客棧,下午匯同關東六豪一道前往前門校場觀看英雄大擂,對天下南北的各門武功作一番欣賞和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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