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二十六章附 意想之外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29306

“臭禿驢!”儒雅假小子見對方言語不恭,不由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道,同時,手中柳葉金絲軟劍也擊向僧人。

劍南虹一驚,沒想到假小子如此衝動,想到她畢竟是女流之輩,如果敗落一定萬分狼狽尷尬,不由暗提一口真氣,做好準備,隨時接應保護她。

柳葉金絲軟劍輕嘯擊出,寒光流動,金點閃爍,僧人隻是躲避,並不還手,但從僧人扭腰轉動的身法和無視柳葉金絲軟劍的沉穩上看,柳葉金絲軟劍不是他的對手。

手托石球的僧人忽然一聲低吼,聲振叢林,樹杆搖曳,落葉紛紛,他口裏嘟噥道;“不識時務!”同時,另一隻手揚起,掌心吐出勁力,宛若一股雷電遙擊儒雅假小子,勁力似潮,洶湧滾動,來勢雄猛。

眼看儒雅假小子根本抵擋不住這沉厚猛烈的掌勢,劍南虹忙搶身在她前麵揚掌接住這一掌的勁力,同時,手腕旋轉,卸去對方的勁力,雖然如此,掌勢勁力的餘波仍然將劍南虹與儒雅假小子震得連連後退。

手托石球的僧人虎睛欲凸,驚異地打量著眼前的年青人,他發出的掌力勁功雖然沒有傷及對方性命的意思,但是也應該使對方搖搖欲墜,狼狽不堪,沒有想到眼前的年青人很隨意就接下自己內勁雄厚的掌力,而且對方手腕旋動,輕意就卸去自己的勁力,這卻是四兩拔千斤的高深內家大手法,以他年紀青青的閱曆,如何能夠練成這等高深的功力。

劍南虹趁幾位僧人們正在猜測費解之機,微一揚手抱拳道;“各位大師,少陪了!”說完,拉起儒雅假小子一溜煙從原路返回。

他倆人返回到先前岸邊叢林處的開闊地,劍南虹猛然想起她是個千金姑娘,忙鬆開她的手,月光下仍然可以看清楚她臉頰上浮起了紅暈,她此時的模樣靦腆安靜,與先前判若倆人。

江水流淌,月光照在江麵上,波光映著月光又映在她明亮清澈的眸子裏麵,她安靜溫柔下來,竟是十分的美麗可愛,她望著江麵,幽幽開口道;“南秀公子,先前小妹口無遮攔,行為魯莽,得罪公子之處,敬請海涵。”

“沒有什麽,姑娘率真坦誠,豪氣颯爽,乃俠義輩中人,猶勝須眉。”劍南虹見她賠禮道謙,忙以禮相加回敬道。

姑娘淺淺笑道;“公子胸襟氣度博大,其實江湖沒有虛傳公子,公子年紀青青就身負絕藝,實是我輩中的驕傲,都怪小妹頭發長,見識短,剛才公子接那禿驢的一掌,來勢何等凶猛,公子輕易就給化解掉,也給小妹開了眼界,待會兒咱們回到酒家,小妹一定給公子點一桌酒菜,算是賠罪,也算是能認識公子這樣的人物而慶賀。”

劍南虹也朗聲笑道;“承蒙姑娘抬舉,學生無地自容,還是學生請姑娘吧,學生冒昧敢問姑娘可是金陵城柳公府人?願聞芳名?”

姑娘‘咯,咯’嬌笑,爽快答道;“小妹是柳一公的獨身小女柳蟬兒,也是江南三燕子中的‘銀燕子’,公子,咱們走吧,好好的喝兩盅。”

倆個人冰釋隙嫌,相逢愉快,立刻又展動輕身徑直返回到先前的酒家二樓裏麵,薑夙願,曲玲兒見他倆人笑嗬嗬地返回來,知道他倆人已經消除隙嫌,化敵為友。

柳蟬兒果然兌現承諾,馬上吩咐店家小二重新收拾桌子,再點一桌菜肴,店家小二動作利索,馬上收拾桌上殘剩酒菜,抹幹淨桌麵,重新放置杯筷碟盞,少頃,就呈上一壇狀元紅酒,各種名菜佳肴陸續上桌。

四個人四方落坐,都斟滿杯酒,端起酒杯,劍南虹趕緊替各位相互引薦,曲玲兒聽說她也是一位姑娘,馬上湊近她耳畔悄聲問道;“你真是姑娘?”同時,一隻手臂搭在她肩膀上。

柳蟬兒立刻緊張起來,臉旦也羞得通紅,嘴裏語無倫次地道;“這位小哥,咱們初次相識,還沒有熟悉到很隨便……”

劍南虹與薑夙願見狀,哈哈大笑,笑完後才對柳蟬兒解釋道;“柳姑娘莫怕,她其實跟你一樣是姑娘,也是女扮男裝。”

柳蟬兒聽說曲玲兒跟自己一樣也是女兒身,立刻吐出一口長氣,輕鬆下來,轉驚為嗔道;“看不出曲姑娘年齡不大,心眼到蠻壞。”說完,也伸出一隻手臂搭在曲玲兒肩膀上,倆人相視,哈哈大笑。

四個人喝一陣酒,柳蟬兒又舉起酒杯單獨敬向薑夙願道;“其實薑大俠的事跡小妹都已經聽我倆個姐姐紫燕子,黑燕子說過,大俠隻為一人而傷心,隻為一人而飄泊,用情專一執著,其情之崇高令天下所有的姐妹無不為之感動,如果天下的男人都像浪子大俠一樣,用情專一,不再娶妾納小,做女人的都會很幸福,這一杯酒小妹代天下所有女人敬浪子大俠。”

薑夙願舉杯回敬道;“感謝柳小姐讚美,在下沒有柳小姐說的那麽崇高,在下的所作所為隻是受資質愚昧限製,個中苦楚真是一言難盡。”

四個人邊喝酒邊閑聊,越談越高興,柳蟬兒聽說幾人之行的目的是拜望她父親和替她父親祝壽,更是激動萬分,自薦明天就帶大家過江到柳公府見她父親,酒席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才散盡,除薑夙願外,其餘三人都喝得微帶醉意。

第二天,天色微微透亮,幾個人就起來了,用過早餐,大家隨同柳蟬兒渡過揚子江,到達江南境界,再跨馬奔行金陵城,快馬馳騁到達金陵城。

金陵城六朝帝都古跡猶存,峰巒逶迤屹立,俯瞰江畔,揚子江波濤滾滾拍岸,氣象雄偉,果然有龍蟠虎踞之氣勢,另俱一番江南盛況景色,南秀公子,傷心浪子,曲玲兒和倆個丫鬟使女進得城門後都看得嘖嘖稱奇,柳蟬兒就徑直帶領眾人前往柳公府。

柳公府府邸龐大,高牆碧瓦,古香門庭,金字橫匾,亮漆銅獸大門,青獅蹲護,四周臥龍鬆柏環掩,森森遮敝,豪華氣派中又增加些許安謐的幽靜,大門前站立著八個雄赳赳的門奴,果然不愧為江南武林盟主的府邸。

柳蟬兒帶領大家走進府邸,叫仆人將眾人的馬匹行李及曲玲兒的倆個丫鬟安頓下來,然後帶著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三人直到客廳大堂。

客廳大堂空闊寬敞,四周角落垂有清淡翠綠的幔帷,給人一種素雅恬寂的輕舒感覺,正壁中央一副巨大的白綾工筆彩畫圖,畫中是搖曳的柳枝,雲靄蒼茫,煙水迷漫,柳條繽紛錯亂,舒展流暢,畫功猶顯爐火純青之境,左右各有一副對聯,右曰;‘千條千尺回風繞乾坤,’左曰;‘萬絮萬丈細雨覆宇宙。’

劍南虹與薑夙願看到柳枝圖和左右對聯,心中同時想到;‘這大概就概括了柳葉金絲環軟劍的氣度和真諦境界。’三人看得連連伸舌驚訝,到底是盟主府邸,果然氣派非同一般。

江南武林盟主柳一公,年近六旬左右,清臒略瘦,五絡青須飄垂胸前,氣宇軒昂,風度嚴謹,盟主的威武隱於淡淡的儒雅之中,他居正而坐,和左右兩排座椅的十多個人正在談論著什麽。

柳蟬兒一陣風似的跑進去,大叫一聲;“爹!”她的喊聲打斷了十多個人的談話,所有的眼睛一起向她望來。

柳一公見狀,狠狠瞪她一眼,責備道;“沒有看見爹正在和叔伯們商談事情嗎?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成何體統?”

柳蟬兒一點不畏懼,反而笑嘻嘻地道;“爹,孩兒給您老人家帶回來了幾朋友!”說時,讓開身軀,伸手指著薑夙願三人一一引薦道;“傷心浪子薑夙願,山東黑獅烈焰寨綠林少盟主曲玲兒,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南秀描鳳公子劍南虹。”

柳一公一生馳騁江湖,中年後才得到這麽一個獨身女兒,自然百般疼愛,惜如掌上明珠,嘴裏雖然責備,但是語氣卻是溫和的,柳蟬兒生長在這江南武林盟主的名門裏麵,自幼就養成了頤指氣使,刁鑽任性的性格,柳府上下和柳府的賓朋都知道這丫頭嬌龐慣了,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柳一公和坐著十多位賓客聽到南秀描鳳公子的名號時,全都‘謔’地一起站立起身來,打量著新來的幾位年少賓客。

薑夙願抱拳行禮道;“江湖後進‘傷心浪子’薑夙願,久仰盟主神威,今日能夠仰瞻盟主威儀,三生有幸!”

劍南虹也揖禮道;“江湖末學劍南虹,早聞盟主前輩名震江南,萬眾所歸,學生饑渴之願,今天能夠一飽眼福,如沐霖霈,耳目煥新,榮幸至極!”

曲玲兒也恭行大禮道;“晚輩山東黑獅烈焰寨曲玲兒,久已渴慕盟主義薄雲天,望重江南,隻恨千裏路遙,雲雨相隔,難了宿願,晚輩給盟主請安了!”

柳一公手捋項下青須,爽朗笑道;“浪子大俠浪跡天涯,閱曆豐富,隻影孤高,俠風浩蕩,南秀公子乃天下四大公子中人,桂林一枝,人中龍鳳,黑獅烈焰寨也是山東綠林第一寨,雄據東魯,曲公子更是綠林中英豪,倒是老朽有幸,昨夜燈花爆響,今晨喜雀啼枝,敝府憑添三位貴賓,蓬蓽生輝。”

柳一公顯得激動異常,又指著身邊三位神態豪邁,鬢須繚飛的老者引薦道;“金陵城水龍幫幫主李臥龍,江南霹靂堂堂主雷經天,江南豪義門門主紀天麟。”隨後又引薦其他人。

這些人都是江南武林中屈指可數的巨擘人物,薑夙願,劍南虹,曲玲兒三人忙行禮依序相見。

主賓落座,家仆替眾人送上香茗。

柳一公看看劍南虹,笑嗬嗬地道;“老朽六旬虛誕在即,已經接到飛鴿傳書,天下武林三公主中的天香公主,豔香公主和與你同排在四大公子中的北俊天龍公子都趕來敝府為老朽慶賀,沒有想到南秀描鳳公子也大駕屈尊來敝府,老朽何德何能?一下子驚動這麽多位俊俏人物,真是誠惶誠恐呀!”

劍南虹滿麵堆笑,回答道;“盟主老人家主持江南局麵,一身為武林江湖披肝瀝膽,立下汗馬功勳,望重天下,時逢六旬華誕大壽,四海之內的英雄豪傑自然要前來恭賀慶壽,隻是到時肯定會瀑布飛濺,長虹垂流,鯨吞蛟吸,醉倒好多英雄豪傑,其實這也是天下英雄豪傑們的一片心意嗎。”

“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老朽老臉增光,愧領天下英雄豪傑之意了。”柳一公點點頭道,略停片刻,他又語氣沉重地道;“老朽所言,天下四大公子中,正邪各占一半,南秀公子與北俊公子均屬正義白道,而那邪惡黑道中卻有西域的吟花公子,東瀛島國的血狼公子,武林預言,天下四大公子隻要湊齊在一起,江湖就會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看來這預言不無道理,現在血狼公子已經從東瀛扶桑國西渡而來中原,王劍所到之處,玉石俱焚,山東武林正道已經是慘遭重創,損失巨大,令人痛惜呀!”說完,不住地唏噓歎息。

豪義門門主紀天麟也神情凝重,接過話道;“老夫聽聞,那王劍寬長沉重,就是武林奇異三鋒重劍都不能相比,古今罕見,它殺人的方式更是令人發指,或是破人三宮,讓習武者蒙上恥辱,或是將對方直劈為兩半,揮斬成數段,凶殘暴戾,要不是血狼公子的救命恩人嶗山太清宮掌門人太清道長以死勸諫,不許他亂殺無辜,否則山東武林正道已經是廢墟一片……”

霹靂堂堂主雷經天也心情沉重地道;“還有多虧山東武林盟主七星螳螂門掌門人徐令東,聽說他與血狼公子在戰前語言投機,相互贈酒激戰,他雖然倒在血狼公子的掌下,但是血狼公子聽從他的勸告,不再照同盟單上挑戰其他門派,答應明年開春後隻向少林寺單獨問罪挑戰,這樣河北,河南數省才幸免一難,王劍披靡無敵,實再令人擔憂呀!凡是看過王劍殺人的人,事後談起來無不是談虎色變,心有餘悸,老夫還聽說,西域的幽靈宮卷土重來中原,在少林寺裏與少林寺主持弘智長老一場大戰,結果竟然敗給幽靈宮宮主掌下,禁錮幽靈宮的神咒佛珠也歸還給了少林寺,以少林寺這樣的狀態來抵擋瘋狂霸淩的王劍,怎麽不叫人提心吊膽?”

水龍幫幫主李臥龍輕輕咳嗽兩聲道;“要說那弘智長老也是少林寺頂層五大長老之中,平日主持寺裏一切事務,在門派裏德高望重,武功僅次於掌門方丈,雷堂主說得對,這老和尚也不知怎麽搞的,竟然輸給了幽靈宮,如果對付幽靈宮都那麽吃力,那麽王劍駕臨挑戰,又不知何等地萬端艱辛?幽靈宮雖然擺脫了少林寺的禁錮,又豈能善罷幹休?少林寺既要對付幽靈宮,而且幽靈宮還有四大公子中的吟花公子,武功也是高深莫測,又還要對付暗中使詐的天魔神秘宮,更要對付血狼王劍,這一回少林寺恐怕是重重凶險,難有勝算的把握?”

紀天麟長長出一口氣,皺眉憂慮道;“如果少林寺再次戰敗,華夏中原的泰山北鬥崩潰,人心流失渙散,黑道將更加有恃無恐地肆意妄為,後果難以想象?”

柳一公蒼目眸光黯淡,重重歎口氣道;“那血狼公子到達中原後,就接到了同盟單,同盟單上排列的名字大多數都沒有參加過十年前圍剿武林三老的行動,給血狼公子同盟單的人居心叵測,是利用血狼公子的複仇心情來替他戩除各省的武林精英,達到他早日一統江湖的目的,這個人處心積慮,老謀深算,很有可能就是暗中操持的天魔神秘宮宮主乾坤神秘人,江湖武林多災呀!”

聽到這裏,劍南虹與薑夙願相互會意地交挽一下眼神,劍南虹開口道;“各位前輩請放心,學生與薑兄台在少林寺密室裏麵已經與弘豐掌門方丈商議過這件事情,王劍與其它黑道門派駕臨少林寺時,天下名門與學生吾輩等自然會出手相援,堂堂華夏武林,豈容黑道猖獗泛濫?其實少林寺的‘大宇宙雷音功’乃天下獨絕陽剛重功,誰能奈得何?隻是這些僧侶們終日捧卷打禪,吃齋念經,性情過於仁厚,才讓那些黑道奸詐人物有機可尋。”

眾人聽南秀公子表態,到時他將與其他名門正派聯手援助少林寺,那情況就不同了,大家這才放下心來,柳一公拍掌稱讚道;“有描鳳南秀公子與其他名門正派出頭,那些黑道門派與血狼公子不足為患!江湖武林得公子一幹新秀精英嶄露頭角,實乃蒼生之福蔭啊!”

劍南虹忙抱拳謙虛回答道;“盟主誇獎,令學生汗顏,學生初曆江湖,無德無才,隻是為江湖武林竭盡薄力。”

柳蟬兒忽然想到什麽,問柳一公道;“爹爹,昨夜孩兒在江北岸蘆葦渡口的一片樹林裏麵遇著了五個凶神惡煞似的僧人,孩兒幾乎吃虧負傷,還是南秀公子出手救下孩兒,那五個凶神惡煞的僧人古裏古怪,非說孩兒是偷覷他們武功,好像他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衝著咱們家裏。”

柳蟬兒話音未落,柳一公臉色驟變,馬上反問道;“蟬兒,那五個僧人是不是其中有一個僧人手裏托著一隻石球,石球的直徑約為一尺多左右,重量可能有二三百斤?”

“不,盟主,石球的直徑約為兩尺左右,重量可能有五六百斤。”劍南虹在一旁補充道。

柳一公聞言頓時一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目光再次黯淡下來,神情沮喪,似乎陷入一種恐懼的迷茫中。

柳蟬兒好生納悶,忍不住追問道;“爹,那五個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聽他們的口氣好像與爹有什麽舊嫌積怨?”

柳一公聽女兒這麽問,心情更加沉重起來,思索一會兒才緩緩回答道;“那是江南飛來峰虎嘯寺的五虎大師,二十年前他們的師尊與老朽比武切磋,敗在老朽手下,他們的師尊當時使用的一隻約一百斤重的石球,招式奇特怪異,挫敗過各路英雄豪傑,沒有想到敗在老朽的柳葉大金絲環軟劍下,他急怒攻心,憂憤成疾,沒有多久就抱怨歸天,他的弟子們就把師尊的死記在老朽身上,他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其實他們的師尊以獨特的兵器‘虎膽神珠’縱橫拋擊,遠程射殺敵手,快迅猛烈,使人防不勝防,他睥睨天下,孤高自傲,他根本沒有想到他迅快猛烈,撞擊力強大的‘虎膽神珠’會敗在老朽柔弱似柳葉的軟劍下,他是咽不下這口氣而積怨撤手人世,他的弟子們含恨練功,要為他們師尊報仇,十年前他們五位僧侶合力聯袂練成‘五虎聯珠陣’,曾經來向老朽複仇,老朽再三解釋無用,隻好放手一搏,僥幸取勝,不過那時他們的‘虎膽神珠’就已經成球了,遠超過他們師尊,石球直徑盡盈尺,重量也有兩三百斤,初成匯陣,彼此間的相互配合和陣型還略顯粗糙,威力擊殺度還不算強大,可是現在又經過十年的磨礪匯合苦練,石球的直徑竟然增加到兩尺左右,重量也達到五六百斤,威力不可估量啊!真沒有想到這仇恨竟能促使他們事半功倍,可惜老朽的年歲在蒼老,已成風中殘燭……”

柳一公說到這裏,眉頭緊蹙,心事重重,似乎十年前大戰五虎聯珠陣還留有餘悸,想他一代縱橫江南武林的盟主都心存忌諱,對方可能十分厲害可怕,眾人都想寬慰他幾句,這些年來何等厲害的高手和強大的陣勢沒有曆經過,五虎聯珠陣算不了什麽,不待眾人開口,柳一公淡淡笑道;“該來的終究會來,老朽不會惦記心懷的。”

客廳大堂的氣氛輕鬆下來,大家也暢所欲言,賓客中有人忽然問道;“盟主,聽傳說血狼公子在山東省內大施殺伐後就回到了野狼穀,生活在狼群裏麵,與狼群一道撕撲野獸,茹毛飲血,竟活生生地吃野獸肉,吮野獸血,所以注定了他殘忍凶狠的本性……”

柳一公點點頭,環視一眼大家,沉重地感慨道;“這件事情確實有蹊蹺,本著人性來講也有些不仁,諸位不妨想想,一個人寧願與野獸為伍,寧願像野獸一樣血淋淋地撕咬對方,以此來增強本性的凶殘和原始野蠻,是什麽原因促成了變成這樣?老朽可以感觸到血狼公子衝天的殺氣和仇恨中還存有許多抱怨,難道十年前少林派調遣各大名門組成武林勁旅追查失竊的秘笈過程中,真的造成了冤屈?血狼公子身著血一樣腥紅的勁衫,未遇山東徐盟主之前,他每殺一人必用死者的鮮血印在自己的衣衫上,嗜血若狂,這是他在狼群裏麵的野性原始生活中養成的習慣,可以想像他複仇的心態是何等瘋狂,要說他的心態已成畸形卻又未必,據說他與徐盟主一番對話後,相互敬慕,把酒狂飲,他殺掉徐盟主後,就改掉了用死者的鮮血印在自己衣衫上的習慣,還停止使用同盟單,不再挑戰其他門派,這就說明他與正常人一樣,有感情,他是尊重徐盟主……”

另一位賓客也感慨道;“盟主說得不錯,複仇的方式難以想像,一個人為了達到複仇的目的,往往寧願忍辱負重,忍受平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難堪痛苦,對人發出的報複攻擊也會不擇手段,但是血狼公子這種甘願生活在野獸中來向世人報複的事例還是司空未見,如果說真的是由於少林派與武林勁旅造成的冤屈,逼人為獸,對我華夏武林來說是天大的悲劇,少林派與各大名門也肯定是被人設局才造成這段冤屈,他們也該叩心反省自己,行為洞察似乎魯莽武斷,身為名門中人,言行舉止判斷都關係著江湖武林安危,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薑夙願接過話來說道;“諸位大俠分析得不錯,其實是有巨大的邪惡魔派在暗中操作,想借王劍力量來消滅正道力量,待正道力量頹廢不振時,他們才現身出來君臨天下,一統江湖,所以當務之急,不但要阻止王劍,還要追查和防備暗中的邪惡魔派。”

柳一公掀捋項下須髯,爽朗笑道;“歲月不饒人,老朽當告老矣,有南秀公子,浪子大俠等新一代精英來支撐武林局麵,江湖當告平靜。”

大家閑談中不知不覺已近晌午,柳公府在偏廳裏麵擺下隆重的宴席替劍南虹三人接風,柳蟬兒也還原成女兒裝,銀白色燕形短靠,繡鸞絲絛,銀白色薄底軟靴,一副俠女裝扮,俏麗中猶帶英爽,不愧是江南有名的銀燕子。

酒宴席上,大家都頻頻向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三位年青的武林新秀敬酒,大家情趣高漲,天南海北,五湖四海,都談論些武林與江湖軼事。

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三人就此在柳公府邸裏安頓下來,柳公府邸住屋廂房曲折環建,更帶有亭角水榭,別園洞天,廣綽千頃。

柳一公六旬大壽眼看就快臨近了,府邸裏麵每天都有各路江湖人物陸續到達,柳公府更是三日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熱鬧非常。

劍南虹,薑夙願一直想找機會單獨與柳一公作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談,隻是柳公府賓朋連續不斷,盟主應酬繁忙,二人隻好作罷,柳蟬兒更是熱情地邀請劍南虹三人逛遊金陵城。

金陵城座落在揚子江畔,環依紫金山,虎踞龍蟠之勢,氣象雄偉萬千,更為六朝金粉所在之地,城裏房屋樓台構建盡是飛簷拱鬥,雕梁畫柱,精致豪華,集市寬闊,坐賈商販雲集,人流熙攘,車水馬龍,興盛繁華,仍舊保持著帝都的氣派風貌。

四個人說說笑笑,遊逛金陵城,甚是開心快樂,不覺中來到金陵城中的花柳巷處,但見青樓門前或是樓上走廓上都站著好多花枝招展的女子,裸露出雪白的脖子和手腕,手裏張舞著彩巾嗲聲嗲氣地向過路的行人賣弄風騷,招攬生意。

一座青樓的門匾上竟然書寫有‘紅袖招’招牌,門前站立著很多客人和青樓女子,相互間打情罵俏,青樓女子浪蕩的笑聲直叫人骨子裏麵發酥,看來這家青樓生意火紅。

劍南虹幾個人正在看熱鬧,樓上走廊上倚樓賣笑的女子們立刻發現了他們,馬上向他們展動手裏的彩巾,尖聲叫喊和發出****的笑聲。

曲玲兒推了一把劍南虹,取笑道;“劍公子別愣著傻看什麽,有性趣就進去吧。”

劍南虹馬上返過身來離去,邊走邊笑著解釋道;“學生是在看那招牌上的‘紅袖招’三個字,這三個字是出至韋莊詩人的菩薩蠻憶江南詞中,原詞為;‘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薑夙願也笑道;“不錯,這紅袖招三字斷章取意卻也恰到好處,在下記得廖世美詩人好事近夕景中也曾經曰;‘落日水溶金,天淡暮煙凝碧,樓上誰家紅袖?靠闌幹無力……’江南水鄉妹子水靈鮮嫩,甜美迷人,招蜂引蝶,自然惹得天下人都向往江南,才使得江南的生意更加興隆。”

曲玲兒忿忿不平道;“哼,你們這些男人……大多數人都是見異思遷的忘恩負義之徒,全然不顧結發妻子獨守空房的孤獨感受,一有機會就會到外麵尋歡作樂。”

柳蟬兒也接口道;“似陳世美那樣拋妻棄子的人屢見不鮮,秦香蓮一個柔弱村姑又帶一個孩子能把陳世美如何?世道對婦女不公平啊,幸而還有包拯那樣的青天老爺主持正義公理,嚴懲負心郎,要是小妹日後逢著負心郎,就一劍殺了他。”

薑夙願長籲一口氣,感慨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愛他,他在你心中就會有很重的份量,你也會為他而活著,有一天就算他背叛了你,你也隻會傷心痛苦,你下不了手殺他,因為你愛他,還有吾輩天性善良,乃性情中人。”

四個人又來到一家酒店前,曲玲兒大叫肚子餓,於是四個人就走進酒店裏麵,選一張桌子坐下來,叫上酒菜,四個人一邊飲酒品菜,一邊閑談著金陵城的風土人情,劍南虹十年前曾經在這裏短暫停留過,他努力地搜索記憶,沉浸在往昔的回憶裏……

酒店寬敞,但是客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幾桌人,有一桌客人有七八個漢子,嗓音粗響,大碗大碗喝著酒,從他們談吐的話語中聽出,他們好像是做揚子江水上生意的。

另有一桌客人,隻有四個人,青黑色對襟勁衣,發髻高挽,都很年青,模樣也很相似,隻是四個年青的黑衣勁士臉上都浮閃著青鬱的色澤,他們喝酒吃菜及說話的聲音都很小,顯得動作輕盈敏捷,他們時不時地往柳蟬兒這桌打量,他們身上籠罩著一股神秘的陰氣。

這時,酒店門外走進來一個老者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老者手裏拿著一把二胡琴,看樣子是以賣唱糊口為生計的,水上客人中有一個漢子看見老者和姑娘,忙招手叫他們過去,待老者和姑娘來到桌前,漢子遞一碗酒給老者,隨便點上三支小曲。

老者喝完酒後,連聲道謝,隨後找一隻長凳坐下,駕起二郎腿,拉響了二胡琴,琴聲婉轉迂回,如泣如訴,娓娓動聽,姑娘也隨著琴聲引吭高歌,歌聲玉潤珠圓,清脆甜美,江南多為水泊江流縱橫曲折的水鄉,青山綠水,物富民庶,民歌也多以歌唱捕魚采菱的水上生涯為主,旋律輕快抒情,扣人心弦。

一曲終盡,水上漢子們拍掌喝采,大碗地喝酒,姑娘又唱起另一支歌曲。

老者的琴聲和姑娘的歌聲給酒店大堂帶來了歡樂,活躍了氣氛,劍南虹與薑夙願也端起酒杯來,一邊仔細聆聽歌曲,一邊慢慢品酒。

姑娘歌曲再次唱完,水上漢子們同樣拍掌喝采,大碗喝酒,劍南虹與薑夙願也受到感染,不禁跟著拍起掌來。

黑衣勁士中有人忽然一拍桌麵,朝老者與姑娘招手道;“老頭,丫頭!到這邊來,唱上幾曲替爺們解解悶。”說完,在咧咧地從懷裏摸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麵上。

老者忙向黑衣勁士賠禮道;“客官少等片刻,還一支小曲唱完就過來。”

“不行,”黑衣勁士蠻橫地道;“快過來,大爺多給你銀子。”

老者與姑娘一時為難起來,水上漢子有人接話道;“他娘的,有幾臭錢就感覺了不起了,敢在這裏獻醜,大爺倒要看看是不是馬王爺頭上長了三隻眼?”

黑衣勁士‘嘿,嘿’冷笑道;“水上遊的兄弟,這世道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大爺我看你不順眼,就是要從你手中把小妮子搶過來。”說時,又看看那唱歌的小姑娘,神情猥褻,浪笑道;“小妹妹,你看你細皮嫩肉的,倒蠻討人喜歡,你站在那一堆五大三粗的漢子麵前,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快到大爺這邊來,大爺才會憐香惜玉。”

水上漢子中有一個漢子跳起身來衝向黑衣勁士那桌,同時,手中一隻酒碗劈過去。

酒碗直劈向剛才說話的黑衣勁士,黑衣勁士反應奇快,一伸手就接住酒碗,嘴裏冷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掌中勁力疾吐,酒碗反劈過去。

水上漢子身在奔向那邊酒桌的途中,沒有想到使勁劈出去的酒碗卻被對方舉手間就反劈回來,忙伸出手,舒張五指,一把抓住酒碗,猛然間,隻感覺酒碗特別沉重,巨力湧來,胸腔幾乎窒息,連連後退幾步,雖然勉強接住酒碗,但是喉頭一甜,湧出幾口鮮血,他的功力與黑衣勁士相比,顯然較之懸殊。

水上漢子桌中又跳出一個漢子來,指著黑衣勁士吼道;“挺不直腰杆的,平日間就飛揚跋扈的,欺老淩弱,調戲良家婦女,無法無天,大爺今天就代你師門教訓你一下,有種就站出來。”說著,掀開一張空桌,空出一席之地,等待黑衣勁士出來。

黑衣勁士不甘示弱,一個縱身從坐凳上彈跳起來,飛躍過桌席輕輕悄悄落在水上漢子麵前,身法迅捷輕盈,倆人不再答話,拳腳相加,激烈地搏鬥在一起。

柳蟬兒低聲給桌上同伴解釋道;“那些粗豪漢子就是金陵城水上流域的水龍幫兄弟,做些捕魚網蝦的水貨外,更兼做沿江流域的米,鹽生意,乃揚子江上的大幫會,黑衣勁士是金陵城外紫金山餘脈的駝峰山莊中的十八風雷手中的人,金陵城有‘一公,一峰,一龍’之傳說,一公自然就指家父,一峰就是黑衣勁士的主人駝峰山莊主人駝五爺,一龍就是水龍幫幫主你們見過的李臥龍,不過近段時期據傳說駝五爺的峰嶽神功大功告成,他背上的駝峰能夠輕易撞斷一顆大樹和一壁巨厚的石牆,他幾欲與家父爭奪盟主之位,所以手下人也開始飛揚跋扈進來。”

場裏的打鬥已經分出勝負,水龍幫漢子雖然精悍勇猛,但是風雷手套路怪異,招式詭譎,出手狠毒迅捷,十幾個回合下來,水龍幫漢子隻有招架抵擋,沒有還手的餘地。

桌上的另外三個黑衣勁士根本不看場中一眼,繼續喝酒聊天,方佛戰勝水龍幫的人是小菜一碟。

柳蟬兒用筷子夾起一段魚肉喂進嘴裏,咬嚼一陣小聲嘟嚕道;“這魚肉盡是骨頭,呸!”口裏吐出一根魚刺骨,魚刺骨呼呼生風,不偏不歪,恰好射中場裏搏鬥的風雷手的腳後膝彎處,風雷手一個趔趄,栽倒下去。

另外三個風雷手見狀,立即起身離桌朝這邊走過來,一個風雷手斜歪著頭打量著柳蟬兒,嘻嘻淫笑道;“哦,好俊俏的娘們,也會使暗器暗中傷人,諸位兄弟,在下就不客氣了,先教教她怎樣玩暗器。”說話的同時,探臂直抓柳蟬兒肩臂。

風雷手目中淫光浮閃,五指勾張,他想將發暗器的美人一把抓起來摟在懷裏,來個溫香曖玉滿懷抱,可是他手指未近美人秀肩,隻感覺迎麵一股勁風襲來,眼前人影晃動,隨即一聲脆響驚炸。

風雷手乍見人影襲來,想躲避已經來不及,由於他存有心猿意馬的念頭,故爾動作略顯遲緩,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這一耳光打得他雙眼金星亂閃,兩耳嗡嗡直響,暈頭轉向,不辯南北。

另外倆個風雷手見狀,馬上出手撲向出手扇他倆人同夥的人,眼前忽然寒光一閃,兩支奇形怪狀的飛鏢出現在眼前,鏢形如蠍狀蜂錐,陣陣寒光遊閃,倆個風雷手認得這是天下暗器中的神奇暗器‘蜂鏑蠍王鏢’,趕緊停住身打量著執鏢人,見那執鏢人雖然疏散閑逸,神情卻是冷峻豪縱。

出手執鏢的人自然就是薑夙願,他手中扣定的兩支蠍王鏢也鎮住倆個風雷手,他冷冷地吐聲道;“回去轉告駝掌門人,他畢竟乃一代宗師,理應嚴肅門風,好自為之,在下‘傷心浪子’薑夙願日後定當登門拜望。”

倆個風雷手無奈,隻好怏怏退下,抱起昏厥在地的同夥,與那挨了耳光暈頭的同夥一起狼狽地向酒店門口走出。

曲玲兒站起身來幸災樂禍地拍掌道;“喂,幹打雷不下雨的,慢走不送!”說完,又揉揉手掌,剛才扇那風雷手一耳光的人就是她。

倆個風雷手轉過頭來狠狠瞪了一眼譏諷他們的人,迅速離去。

水龍幫的人也走過來拱拳謝道;“各位英雄仗義出手,水龍幫兄弟感激不盡,日後用得著敝幫的地方盡管開中差遣。”

柳蟬兒起身抱拳回禮道;“諸位兄弟不必掛懷,都是駝峰山莊的人咎由自取,自然要吃些苦頭吸取教訓,本姑娘乃柳公府的人,諸位兄弟回去轉告代問李幫主好。”

水龍幫兄弟們聽說是柳公府的人,更加感激道;“各位英雄原來是柳公府的人,難怪出手不凡,敝幫也請各位英雄代向盟主請安,敝幫也另擇日期登貴府拜謝。”

柳蟬兒四個人再喝一陣酒,也就回到柳公府邸,劍南虹與薑夙願繼續尋找單獨與盟主會晤的機會,可是賓客太多,柳一公實再應酬繁忙,分不出身來。

劍南虹無奈,隻好找到柳蟬兒,要她幫忙安排單獨會見她爹,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談,柳蟬兒一口答應幫忙,這個柳公府素來我行我素,脾氣刁鑽古怪,來不來就發大小姐脾氣的千金小姐,自從與南秀公子相識,南秀公子再入住她府邸後,竟然一反常態,收斂起往日脾氣,整天樂嗬嗬的,既溫柔又嫻淑。

晚間子時後,偌大的柳公府邸逐漸安靜下來,柳蟬兒將劍南虹,薑夙願帶至後園內庭裏麵一個著名‘西渢園’的內偏院裏麵,悄聲對二人道;“這個時候咱爹應該在院裏麵練劍,二位隻管前去。”說完,一溜煙地閃去。

劍南虹與薑夙願對視一眼,然後壯著膽子朝內偏院深處走去,內偏院裏麵很大,一排精致的房舍,房內透著燈光,寬闊的草坪,草坪前麵一條小河溪流,曲折蜿蜒,岸畔邊栽有密茂的柳樹林,夜風中依依動蕩。

月光皎潔,映在緩緩流淌的小河溪流上,草坪上有一團劍光盤旋滾動,月光下分外耀眼刺目,寒冷的光芒裏麵竟然混合有萬點金星閃躍,劍光無聲無息,輕盈飄逸,千條萬絮,竟有柳條飄擺的風姿,這就是正宗的上乘內家劍術‘柳葉大金絲環’套路,輕盈似柔韌軟弱的柳條飄擺裏,卻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洶湧內勁和真力,比上次劍南虹在江北岸蘆葦渡樹林中見過的‘柳葉小金絲環’劍路要厲害上倍。

目睹如此輕盈飄逸的劍路,它所所劃起的劍路痕跡,遒勁明快,柔中透剛,如飄擺的千條萬絮柳條一樣,就像一副畫,更像一首詩詞,劍南虹一時忘形,不禁脫口吟道;“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劍光瞬刹收斂,柳一公隨手將軟劍收盤腰間,打量著劍南虹與薑夙願二人,臉上略顯驚詫,但是很快就恢複平常,他一點不責怪二人偷覷他的武功劍術,走過來笑嗬嗬地迎住二人道;“好一首周邦彥的蘭陵王柳詞,道出老朽柳葉金絲劍的骨格,南秀公子不愧一代鴻儒大家,如此夜深前來探望老朽,想來一定是有要緊的事了。”

“盟主的劍路泠泠清越,激揚流暢,飄逸如靜,猶勝畫詞,隻是盟主的劍路中含有一絲凝沉,似乎心中有什麽顧慮?”薑夙願在一旁也跟隨著問道。

柳一公搖搖頭,歎口氣道;“薑大俠問得好,老朽確實心存顧慮,十年前老朽應付虎膽神珠還勉強略勝一籌,可是如今年歲衰老,鬥誌消沉,他們含恨奮發,神珠也早已粗大得如石球了,它的凶險遠比十年前不知要凶惡好多倍,老朽沒有一點勝算的把握,薑大俠一眼就能洞悉老朽心事,也算知我的朋友!”

薑夙願又道;“其實眼前最大的敵人不是五僧神珠,而是另有更為凶狠殘忍的敵人。”他的話音雖然輕,但是語氣凝沉。

柳一公自然聽出了話中的含意,馬上爽朗笑道;“這幾天一直想和二位公子好好談談,苦於應酬太忙,沒有機會,待慢二位公子,真不好意思,好在現在夜深人靜,咱們好好聊聊。”說完,猛地連續拍擊三下掌聲。

隨著掌聲響起,房舍裏麵已經悄然現身出來倆個利索幹練的仆人,來到柳一公麵前,躬身問道;“主人有什麽吩咐?”

柳一公吩咐道;“馬上迅速備一桌酒菜送到這裏來,老朽要與倆位少俠暢飲一番。”

仆人領命悄身退去,柳一公將劍南虹,薑夙願二人帶進草坪前的房舍裏麵的一間書房裏,書房寬敞,燈燭明亮,雕花窗格,四壁懸有明帖古畫和幾柄青銅古劍,書劍交輝,文靜儒雅中又增加幾分劍氣的朗朗豪逸。

三人至一張紫檀木圓桌前落坐,少頃,仆人們送來酒菜,柳一公親自執壺斟酒,三巡主賓禮儀酒完畢,柳一公才問道;“剛才聽浪子大俠的話中意思,好像還有什麽可怕的敵人要對老朽不利?”

薑夙願鄭重解釋道;“在下與劍公子在中州獲得消息,關外滿清國已經派遣黑龍門幫派的高手秘密潛入中原江南,目的是想劫奪朝廷在江南數省征集的發往邊關的軍餉銀兩,邊關將士如果得不到餉銀,必然鬥誌忪懈,甚至鼓噪嘩亂,如何抵擋如狼似虎的滿清八旗鐵騎?而且這次行動中還會有天魔神秘宮的魔徒相助他們……”

柳一公略顯驚訝,再次問道;“關外的韃靼敢進中原來劫奪朝廷的軍餉?這似乎不太可能,朝廷軍餉自有重兵護送,更有朝廷大內錦衣衛高手督促,老朽沒有見識過關外滿清的武功路數,但是可以想像他們不過是野蠻粗暴而已,應該不足為慮,隻是天魔神秘宮的魔徒倒是值得重視防範。”

“盟主,”薑夙願振顏申明道;“不可以小覷關外武功,他們的武功路數和兵器的詭譎變化並不遜色於中原多少,在下與人劍公子就是人手不足,才來請求盟主的,望盟主能夠給予重視,咱們相互配合,統一調度,一舉殲滅黑龍門和魔宮的魔徒。”

柳一公端起酒杯來淺抿一口酒道;“浪子大俠既然這麽說,老朽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了,隻要為朝廷和武林江湖有益的事,浪子大俠和劍公子有什麽差遣盡管吩咐,老朽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劍南虹也端起酒杯來敬向柳一公道;“這件事情自然要借重盟主的聲威了,隻是現在還沒有發現黑龍門和魔宮的人,敵在暗處,為不打草驚蛇,走漏風聲,望盟主能夠保守秘密,到時如果需要盟主調遣人馬,學生和薑兄台會暗中單獨與盟主商議。”

三個人繼續喝酒,邊談些關外武功路數和奇異兵器的技藝,同時和中原武功兵器參詳比教,三個人談得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不知不覺裏已經更交五鼓,劍南虹與薑夙願這才起身告辭。

次日,臨近柳一公六旬大壽之日還有兩天,各路賓朋源源不斷增加,‘猛龍過江’慕容駿南也來到了柳公府邸,他遊玩江南一些地方後就急匆匆地趕來金陵城柳公府,他背負武林奇異三鋒重劍之首巨雷鋒,人也長得英俊瀟灑,氣度非凡,很快就得到柳一公和江南武林宿老們的賞識和器重,成為柳公府上的座上賓。

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與慕容駿南別後相見,大家格外親熱,劍南虹又將慕容駿南引薦給柳蟬兒,幾個年青男女甚是投緣。

柳蟬兒盡地主之誼,帶幾個同年夥伴登雨花台,遊莫愁湖,逛城皇廟會,品嚐金陵城的民間風味小吃,大杯大杯喝酒,海闊天空地高談闊論,遊玩得幾個人樂而不倦,留連忘返。

當天晚上,劍南虹與薑夙願倆人在同住的室內小聲商議如何尋找黑龍門人的線索蹤跡,最後二人敲定,劍南虹暫留府中應酬,靜觀其變,薑夙願與曲玲兒暗中出去查找黑龍門人的線索,看看能否有蛛絲馬跡的收獲,因為江南數省征集的軍餉銀兩都會在金陵城匯合,再由金陵城發往京都,黑龍門的人一定會在金陵城裏及周邊出現,打探軍餉情況。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未透明,劍南虹就獨自一個人悄悄牽出坐騎玉騅兔出府,然後跨上雕鞍,騎著玉騅兔尋找到了江岸邊的燕子磯渡頭,遙遙觀看古渡頭,江麵上晨霧迷漫,古渡頭仍然飄揚著一麵杏黃的酒旗,酒店前那棵粗壯的槐樹還是那麽茂盛,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樣。

目望古渡頭,劍南虹頓時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伸手從懷裏貼身處摸出一支雪亮的銀釵,這是女孩插在發髻上的一種首飾,銀釵通體晶瑩雪亮,狀若梅花,玲瓏精致,這支銀釵十年來都藏在他懷裏的貼身處,沒有取出來玩耍過,幾乎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但他卻從來沒有忘記過,一段奇緣相遇,梅花銀釵的主人一個小女孩改變了他的命運,使他成為現在的聞名天下的四大公子中人……

十年前的往事展現在眼前……十年前,他全家蒙難,隻有他被一個忠勇的老仆人拚命護衛著衝出重圍,往南方逃亡,途中老仆人因為傷勢過重,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剩下劍南虹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時他隻有十一二歲,還是個幼稚的孩子,他手裏隻有老仆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銀兩,他開始盲目流浪,有一天,他流浪到了金陵城外的燕子磯古渡頭,也是這樣的清晨,江麵飄浮著霧氣,有幾個稀稀拉拉的行客,也是這樣的深秋,寒風蕭瑟,他身無半文,饑寒交迫,背靠著粗壯的槐樹樹杆,伸出手向行人乞討,但是他沒有做過乞丐的經驗,竟然不知道怎樣開口……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人也感覺輕飄起來,朦朧中看見江岸邊停靠了一隻大船,大船五顏六色,豪華氣派,從船上走下來一個女孩,帶著幾個奴仆,女孩靈巧偏瘦,橢圓的條臉,下頦骨略尖,一身雪白的衣裙,晨霧中猶若一枝綻放搖曳的梅花。

小女孩一眼發現了槐樹下饑餓疲憊的男孩,她馬上指著男孩吩咐仆人道;“這個孩子饑餓寒冷得不行了,快扶他進酒店,給他點上幾個熱湯菜,另外再去給他買兩套衣衫鞋子。”她的口吻儼然像成人一樣。

仆人照辦,立即將劍南虹扶進酒店裏麵,向店家掌櫃要來飯菜,這個酒店的飯菜香噴噴的,真是太好吃了,女孩坐在他身邊,叫他慢慢吃,她長得太美麗啦,皮膚白嫩得幾乎一觸即破,長長卷曲的睫毛,圓圓明亮的眼睛充滿親切的,柔情似水的眸光,這是一雙善良,可愛的眼睛,劍南虹心裏默默稱呼她為小姐姐。

之後,白衣小姐姐將他帶到大船上,命人給他一番熱浴洗梳,又挽上嶄新的衣鞋,倆人坐在一間船艙裏麵,喝著清香四溢的茶水,劍南虹像一個受到驚嚇的孩子回到親人身邊一樣,一古腦兒將自己的不幸遭遇統統傾訴給小姐姐聽。

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白衣小姐姐的眼睛裏麵也濕潤憂傷起來,忙掏出一張雪白的,繡有梅花圖案的手絹替劍南虹擦幹眼淚,口裏親切地道;“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不是流浪的乞丐兒,一定是遭遇到什麽不測的厄運,好啦,你是男子漢,會挺過去的。”

她的神情就像一個姐姐在嗬護關懷弟弟。

白衣小姐姐又遞給他一支雪亮的梅花銀釵,嚀囑他憑這支銀釵前去廣西省十萬大山叢中尋找一個老道士,向他拜師學藝,將來好替父母兄長與家人報仇。

那個上午太短暫倉猝,由於年幼不成熟,竟然沒有打聽救命恩人小姐姐的姓名,就匆匆告別小姐姐,兼程趕往廣西省去,小姐姐為他備齊了銀兩盤川,行李和馬匹,還配備了匕首和單刀,劍南虹出身武林世家,自幼隨父親學得一身功夫,現在又得到小姐姐的溫曖關懷,煥發出精神,一路上像個初出闖蕩江湖的少俠,更像個什麽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偷著出來曆練江湖。

一路平安順利,劍南虹在莽莽的大山叢中找到了小姐姐描繪的老道士,並把梅花銀釵轉呈給老道士,老道士認得梅花銀釵,欣然收下劍南虹為弟子,這個老道士可是大有來曆之人,他叫太極子,曾經是武當派紫霄宮的掌門弟子,因為化解處理一些江湖恩怨與師門見解酌情不合,被師門逐出門牆,太極子離開武當山後就來到廣西省的十萬大山叢林中,孤獨地繼續深研武學,他當時是掌門弟子,也是紫霄宮嫡傳弟子中最傑出的人材,被定為曆代揭開璿璣子留下來的武當武學將會出現奇跡奧妙的人,太極子孤獨地生活在大山叢林裏。

冬去春來,樹葉枯黃又漸青,大雁南來又北去,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太極子隻感覺進山時黑亮的頭發已經漸漸霜白,他在這空山寂寂的叢林裏麵深研武學,武當派至高武學奧妙被他突破,紫霄武學和劍路到達一種空前絕後的境界,苦於他被逐出師門,不能夠把這個武當派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喜訊回報師門,他正為此事煩惱苦悶,恰在此時,劍南虹來到他身邊,他就高興地收下這個徒弟,把一身的功夫傾囊相授,畢生心血也貫注在這個少年身上。

劍南虹在太極子身邊才知道梅花銀釵的來曆,原來在劍南虹來前的一兩裏年太極子居住的山峰旁邊也住進了鄰居,也是武林中人帶著家眷在這裏研究武學,有一個小女孩常常來看他,小女孩十分乖巧,冰雪聰明,談吐舉止老練成熟,他們成了忘年之交的好朋友,從小女孩的口中太極子才知道自己進山已經六十年來,他當年為了深研武學而拒絕紅顏知已的相邀,沒有想到山中歲月清寂無情,一晃竟然是六十來年,太極子感慨萬千,不知道紅顏知己還能否在人世?太極子油然生起牽掛思念之情,這一切的感情煩亂都轉化成暮年的慈愛,他雖然八十有餘,進山六十來年,但是他的思維卻還停留在進山前的二十幾歲裏,他深深懊悔當年沒有接受紅顏知已的相邀,他把小女孩當成當年的紅顏知已,心裏有些贖罪的感覺,他生活在山顛叢林裏麵,但是也常常下山采購食鹽物品,也常到集鎮鄉裏懸壺濟世,他不但武功已達曠世峰顛,而且芪黃醫術也高超絕妙,方圓百裏的鄉親們稱他為活神仙,太極子在集鎮上買了一支梅花銀釵送給小女孩,隻是後來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麽再沒有出現過,想不到她已經返回到了金陵城……

劍南虹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往事不堪回首,十年冉冉過去,古渡頭地一切曆曆在目,隻是那恩人小姐姐現在不知道身在何處?少公子心內無限惆悵,他來到粗壯的槐樹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感謝它當年的保佑庇福,然後又走進酒店,拿出兩大錠銀子放在櫃台上,吩咐掌櫃道;“今天到酒店裏麵喝茶喝酒的費用都算學生請客。”

掌櫃自然歡天喜地去張羅,劍南虹自己要了兩碟冷盤和一壺酒在一張桌子上慢慢細品,一邊觀賞江麵景色,在酒店裏落腳的行客都向劍南虹道謝,感謝他招待的茶酒。

喝得一陣酒,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一聲女子的幽幽歎息聲,聲音很輕,但是劍南虹卻聽得很清楚,甚至感覺到了她吐氣如蘭的氣息,他張目四望,酒店裏麵隻有中年婦女,沒有年青女子,這聲音不像是她們發出來的。

劍南虹趕緊追出酒店尋找發出聲音的女子,可是四野空曠,那裏有發出聲音的女子,劍南虹好生失望,暗想或許是自己思念恩人小姐姐太深以至走神,不覺黯然神傷,也再無心喝酒,索興跨上玉騅兔趕回柳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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