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亮了。
汽車帶著突兀的發動機聲呼嘯而至穿過一條條寂靜荒蕪的大街，車裏的氣氛顯得異常焦躁不安。陳瑾傑扶著方向盤，眼裏盡是悔恨。其他人也陷入一片壓抑中，毫無心情扯談。
何白雨在幾回固執地想下車回去找妹妹時被接連阻攔後不得不作罷，靠在車窗邊麵色憂愁地望著窗外，刮過的風將發絲吹起，沒人看得到她濕潤的眼眶，抽泣聲在車內若隱若現。
十四年前，她為了存活，不得不拋下跌倒在原地的妹妹何果，獨自逃跑。十四年後，又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舊戲重演般，重蹈覆轍。她還是做出了和當年一樣狠心而自私的決定。她始終未變，而她已經變了，甚至還有她……
“他們……還能和我們再見麵嗎？”沉寂半響，常刀悶悶的聲音在車內響起。神情慚愧不已，她想起了那個在藥品專櫃裏救了她一命的何晴，屢次幫助她的伊劉，拯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聆城和梅麗安……
“說白了，可能性小於百分之一。”饒浩鈿坐在副駕駛座上目光一直直勾勾看著前方，始終喜怒不形於色。
陳瑾傑忍不住痛恨地砸了一下方向盤，咬牙切齒著，有打算原地返回之勢。
王琦掃視了一眼車內的人，饒浩鈿、陳瑾傑、常刀、何白雨、盧明達，還有後排還未從沈匆淙的死的陰影中走出來劉媛媛。
他思量一番，開口道：“他們目前有四個人，攻擊力偏強的占三人。那個叫何晴的女生自保能力勉強過得去。那個叫聆城的殺手身手不錯，看得出伊劉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頭腦精明，善於各種計策。依他的能力可以避免那波喪屍侵襲的可能係偏大。“
聞言，何白雨失神的目光中仿佛瞬間可以捕捉到一絲光亮。
王琦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但就算他們逃出來了，隨身儲備彈藥武器與糧食有限，估計也熬不過多久。簡而言之，他們四個就是一隻跟我們一樣的生存隊伍。但他們沒有車，在這個充滿喪屍的城市相當於寸步難行。況且體力有限，恐怕很難自食其力。”
“我們……是否該回去救他們？”盧明達忍不住惻隱之心泛濫，提議道。
“你閉嘴。”饒浩鈿頭也沒回，冷冷道：“我們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還回去救他們，況且都不知道他們已經逃到哪去了。回去簡直是自尋死路！”
“現在回去確實不是什麽好計策，我們也無法確認那裏的行屍是否都被我們引開了。現在回去風險太大，不要貿然決定。”王琦點了點頭，終於認可了一次饒浩鈿的說法。
“我們自己都走投無路了。”後麵傳來劉媛媛幽幽的聲音。如同冷場王般，一句簡簡單單地話將氣氛瞬間凝固。
饒浩鈿看著陳瑾傑矛盾的神色，後者恐怕已經在心裏把自己罵的不下一千遍了。
饒浩鈿忽然回想起，如果昨晚他破天荒搶了隊長的槍將沈匆淙斃命，那麽沈匆淙就不會變成行屍，更不會有嘶嚎與尖叫將行屍引上樓，最後就不會引發隊伍一分為二，彼此下落不明的情況……
可惜一切終究隻是如果。
一直將目光放在過去的事裏追悔莫及，不如抬頭迎著陽光麵臨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旭日逐漸東起，荒街寂寥，內心在擔擾著其他人的同時，誰也無法料到，又將會有怎樣的厄運降臨在他們身邊。
第三十二章.
樹林裏樹高滲天，微風不時掃過，樹葉沙沙作響，罅隙間明媚耀眼的光芒滲下，灑落在一地荒草上。
“倏倏倏……”草叢中忽然傳來細響，葉擺應聲不規律地晃動著。
似乎感應到什麽動靜，聲音發源處似有生命力般，開始蔓延到別的位置……
呲！
猛然間，一隻利箭嗖地一聲離弦劃破死寂的空氣飛了過去刺入叢中。尖端深深插入草堆後的一隻鬆鼠的腦袋中，鬆鼠一頭栽倒，看不到鮮血渲染在鮮綠色的草地上，接著穿著涼靴的雙腳出現在逐漸被血液模糊的視野中，卻無法看到上半身，身側那隻戴著黑色半指手套的手裏抓著一把十字弩，緩緩向自己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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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我說，我們走到什麽地方來了？”伊劉疑惑的聲音從樹林裏響起。
他帶頭走在前麵探路，何晴和聆城、梅麗安三人並肩走在後麵。樹林裏枝繁葉茂，也不匱乏光線，耳畔蟬鳴聲聲，陽光柔和的溫度灑在臉上，涼風不時掃過，說不出的愜意。景物的美好與當前的情勢比起來著實相當抽象。
他們先前將小診所裏的行屍都清理掉後，四人都在診所裏歇了一陣。至於昏迷中的聆城，由於藥物充足，略有經驗的伊劉給他找了些退燒藥服下休息一陣也都好了大半。他們在那個狹小的安全區域補充回足夠的體力後又開始重新上路。
臨行前在梅麗安的再三要求下，他們終究還是把那個死去的****埋葬在了小診所的後院裏。簡陋的墓碑上歪歪扭扭地刻著幾個字“無名氏”
“噓——”何晴抬手把食指豎在唇前示意他噤聲：“這裏鬼知道啊，總之我們先前待的鎮上是不能再待下去的了。你試著帶我們往總部的方向走，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穿過這片樹林找到其它安全的地方落腳。”
伊劉會意地點了點頭，掃視了眼後麵默不作聲的聆城和梅麗安兩人，繼續在前頭帶路。
“安全的地方……我想，恐怕隻有逃出這座城市了。”梅麗安的聲音沒有絲毫底氣，望著高度遙不可及的樹梢，眼底透著茫然。
“不一定啊。不可能僅僅這麽短時間內整座城市的人都被感染了。一定有不少幸存者已經被救到安全的地方了，比如總部……還有……”何晴像模像樣地掰著手指頭，說著卻啞了，話語梗在喉嚨口。似乎再吐不出半句言語。
整座城市如此之大，他們如砂礫般渺小。所謂的安全的地方與他們不知有多遙遠，而他們卻生命力有限，僅僅四個人，實力薄弱。現如今連安全地都不知在何方，談何在這個充滿喪屍的地方生存下去……就像有一天，彈盡糧絕了，他們也會累了，再也走不動了，是不是就要死在這個可怕的地方？然後變成那些生不如死的行屍走肉……
何晴猛然甩了甩腦袋打斷自己繚亂的思路。要是再這樣聯想下去，恐怕會信心大泯，心理素質差的更甚會因絕望而自殺。
鼓起勇氣來，往好的方麵想吧！說不定努力碰碰運氣還能與另一隊人會和然後找到總部逃離這座城市呢？就像十四年前，那時孤獨無助的自己，還不是逃出了那座人間地獄？
何晴深深吸了口氣，安慰著自己。她抬起頭說道：“繼續走吧。”
四人小心翼翼地在樹林裏前行著，彼此之間沒再有太多言語，一方麵也生怕動靜太大會把行屍引來。
忽然，寂靜之中，另一個方向卻傳來了窸窣聲響。
“趴下！”眾人連鎖反應般扭頭往聲源處看去，伊劉一聲低喝，他們接憧靈敏地匍匐在地。何晴剛剛蹲下，一隻利箭便劃過幾近凝固的空氣飛了過來擦過她的後腦勺上方插入身側的樹幹上。
速度僅在眨眼之間，她一時嚇得心髒提到了嗓子眼，怔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找回知覺，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有驚無險。
“什麽人？！”聆城率先站了起來用力拔出插在樹幹上的箭，轉頭衝箭飛來的方向喊道。
顧及不了那麽多了，他可沒見過會射箭的行屍！
另一邊動靜逐漸大了起來，一陣窸窣作響後，射箭的方向隱約出現一個人影。梅麗安扶起何晴。聆城和伊劉下意識把手伸向自己的武器，雙眼緊緊盯著那個愈加清晰的人影。
從灌木叢後走出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花季少女，著裝卻是一身樸素麻衣，腳上穿著簡陋的涼靴，帶著半指長手套的手上拿著十字弩。略微發黃的長發紮成幹練的馬尾。背著沉重的背包。整個人一副狩獵者氣場。屬於何晴那個年齡段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成熟的眼睛，充滿戒備，桀驁不馴地凝視著麵前這四位不速之客。
“你們是誰？”她冷冷開口問。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們問你吧？”伊劉見對方態度漠然，自己開口也語氣不善。他握緊了手中的槍，謹慎地看著對方。
聆城按下伊劉的手示意他別衝動。他毫無忌諱地上前一步，女生下意識右腳往後跨了半步，抬起了手中的十字弩，那箭一般的眼神幾乎可以將聆城戳成篩子，明顯在警告著他。
聆城率先將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用腳挪開。他和氣地說：“聽我說，放下你的武器。別衝動。我們是好人。”
“口頭之說誰不會？我說我是神豈不是可以飛天了？”女生鄙夷道。架勢絲毫不收。
“好。”聆城說著，轉頭朝伊劉點了點頭。
伊劉會意地收起手槍走了過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牌子扔給女生。
女生伸手往空中一抓便接住了牌子，她狐疑地掃視了他們一眼後打量起手中的物件，是警校的學員證。上麵有警校的校徽和章印。標注著伊劉的名字、學號和照片。
“他是警院大四的優秀學員，如若沒有喪屍風波一事，再過不久他也就是一名所謂的警察。”聆城適時開口道，“旁邊這位小女孩是個孤兒，她對你，或你們，造不成任何威脅。而我，還有她，何晴，隻是一名大學在讀學生，不過是比較僥幸與他們在喪屍爆發中逃了出來而已。我們和你一樣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幸存者。懂了嗎？”
女生抓著學員證，盯著他們，半信半疑。
“需不需要我們把學生證也拿出來？”聆城攤著手聳了聳肩。
女生終於放下了警惕。
梅麗安和何晴也連鎖反應般鬆懈了不少。
“我叫聆城。”他勾了勾嘴角，試探著朝她伸手。
女生將十字弩背在後背上。跟他握了握手，很顯然明白對方的用意，她說：“我沒有名字。”
何晴愣了一下。她開始細細端詳這個少女。
“那我們該怎麽稱呼你？”何晴走了過來問道。
少女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忽然她神色一凜，抬頭看向森林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