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濃

僧佛山散人

第十五章 東窗事發(下)

書名:芳菲濃 作者:僧佛山散人 字數:9605

第十五章東窗事發(下)

蘇菡雖然鬱悶卻也沒有辦法,心想隻好先下了樓再說。她給高明打了個電話,說大門口有人找她,如果有事就打她手機。到了報社大門口,果然看見陳誌誠像個遊魂似地在那裏晃來晃去。一看見蘇菡便迎了過來,蘇菡瞪了他一眼,說行了,陳副總經理沒必要走得太近,你站那兒說話我能聽得見。

陳誌誠也不生氣,果然依言站住。他臉色略有些蒼白,雖然仍是眉開眼笑的模樣,卻明顯有幾分勉強。

陳誌誠說蘇菡你也太過分了吧,就算隻看在老同學份上,說話也沒必要這麽刻薄嘛。難道離我近一點說話,就那麽令人不堪嗎?

蘇菡很不想理他。陳誌誠看上去很能討女孩子喜歡,但蘇菡心裏卻很煩他。如果四年前她是無意中忽略了他,那麽如今卻是有意識地回避和他接觸。蘇菡總覺得陳誌誠身上有某種東西,令她極度反感。

蘇菡麵無表情地說,請陳副總原諒,我不習慣和男生說話時站得太近。見蘇菡空著兩手,陳誌誠正要說話,蘇菡卻沒容他問,又主動說,麻煩你在這兒等一等,我這就去給你拿資料。說罷也沒做任何解釋,把陳誌誠一個人扔在那兒,轉身就回家去了。

陳誌誠愣愣地看著蘇菡的背影漸漸遠去,這一刻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時隔四年之後,陳誌誠這次突然來報社找蘇菡,除了確實有生意要談,他對蘇菡也還另有目的。

高中時代陳誌誠就視蘇菡為女神,那時他太自卑,覺得自己很渺小,所以隻能遠遠地望著她。如今他已非吳下阿蒙,人長得帥氣,也不缺錢,但幾次接觸下來,蘇菡卻依然讓他隻能仰視,高山仰止遙不可及。陳誌誠在內心深處認真反省,終於找到了原因,他知道自己輸在了心理上。這幾年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他和各種各樣的女人上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老的少的,他已經把自已弄髒了,而且弄得很髒。

而相比之下,蘇菡依舊素麵朝天衣著簡樸,依舊清純孤傲,雖然美麗卻讓人難以親近。憑著陳誌誠的感覺,他斷定蘇菡絕對沒有做任何人的情人。陳誌誠不怕女神墜落,就怕蘇菡依然是個幹幹淨淨的好女孩。因為那樣的話,他會認為自己不配,他就沒有勇氣下手,也就會徹底絕望。或許是陳誌誠迄今良心未泯,所以他不敢,也不忍去褻瀆太過完美的東西,怕因此招來天譴。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誌誠終於看見蘇菡不緊不慢地從馬路對麵走了過來,手裏就拿著他當初給她那個文件袋。陳誌誠本想迎上前去,但看見蘇菡冷漠的臉色,又趕緊停住了腳步。

蘇菡走到陳誌誠跟前,把牛皮紙文件袋往他手裏一塞,說陳副總,完璧歸趙,不對,原物奉還,請驗收,看少沒少什麽?

陳誌誠有些尷尬地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蘇菡你做事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蘇菡便淡淡一笑,說既然你這樣說,那就沒我什麽事了。好吧,那我就回去上班了。陳副總經理,再見!

說罷轉身就走,連頭也沒回。陳誌誠本想叫住她,可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來,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可以挽留住蘇菡。目送蘇菡的身影進了報社,又走進大樓裏,陳誌誠才回了自己車裏。他打開文件袋檢查了一下,所有文件一份不少。

然後陳誌誠發動車,慢慢地開上了馬路。當報社大樓漸漸從後視鏡裏消失的時候,他心裏竟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黃總給向雪梅打電話的時候,向雪梅正在電視台拍廣告片。黃總想了想,還是覺得他手裏這事更重要,便問向雪梅說,小向,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向雪梅有些奇怪,黃總從來都是以工作為重,無論誰隻要是在工作,黃總都會盡量避免打擾對方。但今天聽黃總口氣好像有點反常,向雪梅不敢怠慢,趕緊出了攝影場地,到外麵繼續接電話。

向雪梅說黃總,你有什麽事嗎?如果需要的話,我馬上交代一下就可以趕回來。

黃總斟酌了一下,說這樣好了,如果你那邊很快能完事,就先就你那頭,我等等沒關係。但如果你那邊一時半會完不了,那你就趕緊交代一下先回來吧。

向雪梅說好的,黃總,我這就安排。掛機之後,向雪梅沒有馬上回去,她心裏突然感到很不安。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黃總突然找她會是什麽事。聽黃總平靜的口氣,也猜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發了一陣呆之後,心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難道會是那件事嗎?

一想到有可能是那件事,向雪梅立即就坐不住了,她起身回到攝影現場,把助理叫到一邊,匆匆交代了幾句,馬上就回了報社。

向雪梅連辦公室也沒回,直接就去了十一樓。她輕輕敲了敲黃總辦公室的門,就聽黃總說請進。

向雪梅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間,黃總正坐桌前翻閱一個卷宗。抬頭看見是她,竟有些驚奇,便站起身來,說小向,沒想你回來的這麽快,來來來,快坐快坐。

向雪梅笑了笑,說領導召見,不快點行嗎?說著便在沙發上坐了。

黃總給了她沏了一杯茶,然後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下,又問,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

向雪梅點點頭,說不知道黃總緊急召見,有什麽事?

黃總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就慢慢凝固了。然後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卷宗,又回到沙發前坐下。向雪梅滿以為黃總要給她看什麽文件,沒想到黃總卻隻是把卷宗放在麵前,卻並沒打開。然後看了她一瞬,才字斟句酌地說,向雪梅同誌,我今天是代表組織正式和你談話。有一件事,我們需要向你了解情況,你必須如實回答,聽明白了嗎?

向雪梅早已猜到黃總要跟她談什麽,盡管自己沒做虧心事,但聽著黃總那些冷冰冰的語言,也覺得渾身不舒服。直到黃總說出了趙天成這個名字,向雪梅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

之後黃總無論問什麽,向雪梅都完全如實回答。心裏一旦踏實下來,她就恢複了生動的表情和語言,倒把黃總弄得有些尷尬,好些話反倒不知應該怎麽說才好。

向雪梅說明情況之後,黃總終於明白了她如此鎮靜的原因。但黃總畢竟是非場上行走多年,並沒有輕易就相信她的話。

黃總想了想之後就說,小向,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那麽我個人首先應該向你表示敬意!但這畢竟隻是你的一麵之詞,如果我們後麵了解到的情況,和你說的有出入,可能還要向你做進一步的核實,希望你能理解並有所準備。

向雪梅舉起右手發誓說,黃總,我以黨性和我的人格保證,我說的每句話,我都願承擔法律責任!還有,我和劉總談話時,用手機悄悄錄了音,可以證實我沒說謊。如果組織上需要,我也可以提供。

黃總聽了向雪梅這番話,有些感動,但也有些意外,隱隱約約還有些震驚。如今的社會,如今的人心,都已絕不像過去那麽單純,黃總說不清心裏是感慨還是惋惜。

向雪梅臨離開之前幾度想說什麽,但看黃總臉色嚴峻,每每欲言又止。黃總看她模樣,便和藹地說小向,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向雪梅說黃總,關於這件事,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想那個,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盡量不要讓我和劉總當麵對質?

黃總淡淡一笑,說你呀,你呀!好吧,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我會考慮你的要求。

向雪梅說那,我就謝謝黃總了。

向雪梅回辦公室之後,很快就送來了她和劉總談話的錄音。黃總反反複複聽了好幾遍,基本確定了向雪梅所言屬實。

既然現在問題都集中在劉總身上,黃總考慮來考慮去,最終決定快刀斬亂麻,直接找劉總攤牌,聽聽他有什麽說法。於是就撥了劉總辦公室電話,劉總接了便問,黃總你找我嗎?有什麽事?

黃總本想請他過來,話到嘴邊卻又改了,說劉總,你在正好。我過來有件事跟你商量。

劉總說黃總要不你別來了吧,我去你辦公室。

黃總說別客氣了,就這樣吧,我馬上過來。

黃總本來拿了卷宗,想想又和向雪梅送來的U盤一起放回了文件櫃裏,空著手去了劉總辦公室。

黃總走進劉總辦公室的時候,劉總已經給他沏好了碧螺春,正坐在沙發上等他。黃總就便坐了劉總身旁,心裏正在斟酌如何提起話頭,沒想劉總卻主動開了口,說黃總你來得正好,等說完你的事,我也有事正想找你商量呢。

黃總說我的事不著急,先說你的吧。

劉總說那好吧,反正我不是什麽大事,先說就先說吧。最近一直在忙陽光集團那邊的事,飛訊馬上要搞采購招標,向雪梅那裏事情多,我這邊也感覺人手緊張,想跟錢衛東說說,把蘇菡借過來幫幾天忙,你看行嗎?

黃總之所以讓劉總先說,本來以為他會主動說出那兩張卡的事。沒想劉總說的卻是這個。想了想,覺得他既然提起了飛訊的事,何不索性再敲打敲打,看他怎麽說。

黃總沉吟片刻,才說我怎麽聽說,飛訊老總趙天成最近出了點事兒,好像就跟招標有關係呢?

劉總臉色倏地一變,但馬上就掩飾過去了,說黃總,你說什麽?

黃總說趙天成的事,你沒聽說嗎?

劉總死死地盯住黃總的臉,慢慢地搖搖頭,說我真的沒聽說,他出了什麽事?

黃總不動聲色地說,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與吃回扣和行賄這一類的事有關吧?

黃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他說完就端起茶杯來喝水,眼角餘光卻一刻也沒離開過劉總的臉。

劉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強忍著痛苦卻又沒法喊叫,臉色那一刻竟變得很難看。愣了一瞬,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來。

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到黃總跟前,往茶幾上一扔,苦笑著對黃總說,我這還有一件事,本來呢沒打算告訴你,考慮到兩家畢竟是合作關係,出了事誰臉上都不好看。所以我和雪梅商量了一下,打算悄悄退給趙天成也就算了。但如果趙天成真的有事,我現在不說,隻怕以後就說不清楚了。

黃總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那個信封,說這是什麽?

劉總說,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黃總拿起信封一抖,兩張信用卡掉了出來,便佯作震驚地問,老劉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總慢慢地啜著茶水,把兩張卡的來龍去脈都仔細說了。除了本來想吞卻沒吞下不能講之外,別的倒都沒隱瞞。

黃總聽完劉總的話,在心裏和向雪梅所講的情況對照了一下,基本上都能吻合。黃總臉色非常嚴峻,心裏卻比較滿意,如今局麵正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看樣子也會出現他所期待的結果。

黃總裝模作樣地考慮了一陣之後,才說,老劉,其實我來找你,也就是想和你商量飛訊的事。既然發生了這種事,就絕不能等閑視之。我想飛訊這個項目,目前應該立即暫停,否則可能要出大問題。

劉總聽了這話非常驚訝,愣了一瞬才問,這樣做合適嗎?

黃總說,不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而是必須這樣做!我們這種性質的工作單位,絕不能再與趙天成這樣的人合作。

劉總聽黃總這樣說,覺得非常刺耳,心裏也非常別扭。迄今為止,除了沒拿到手那二十萬,他本人並沒從這個合作項目中弄到什麽好處,但如果項目因這個醜聞而終止,那就是打了劉總的臉。原本是他的政績,現在卻成了他的汙點。

所以他想了想,就說黃總,你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草率?

黃總說哦,你這麽認為?

劉總說你想想啊,實際上我們的合作夥伴是陽光集團,並不是飛訊技術。再說現在的社會風氣,誰做事不拿回扣不送人情?趙天成弄出了這種事是該受到責罰,但即便換了人來做,誰敢保證就不發生同樣的事?

黃總說趙天成並不單單是行賄和拿回扣,他還搞假招標,噐材元件低進高出,虛報成本大肆貪汙中飽私囊,和他打交道我沒辦法放心,因為我實在擔心他為賺錢不擇手段,采購材料以次充好,結果必然嚴重影響工程質量。如果發生那樣的事,我和你都將難辭其咎!

劉總咧咧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很難駁倒黃總這些說法,也拿不出有力的事實來消除黃總的憂慮。愣了愣,才無力地辯解了一句,說我想,趙天成他沒那麽大膽吧?

黃總沒接他話茬,卻隻管順著自已的思路往下說。他說,我不知道趙天成膽子到底有多大,但我也不願拿報社的網站去試。我現在隻是在想一個問題,你說,趙天成這些事,何飛到底知不知情?

劉總囁嚅,說這個事,我可不敢瞎說。

其實就真實心理而言,劉總恨不得直接把這屎盆子扣何飛頭上,指責他就是幕後策劃者。但反過來又希望事實不是這樣,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報社和陽光的合作就成了一個騙局,一個天大的笑話。

黃總看著劉總左右為難的模樣,沒再把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深入下去。他隻是說,其實我也不願把何飛想得那麽不堪,畢竟他是做大生意的人,想來不會為這些蠅頭小利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

劉總點點頭,沒有說話。

黃總又說所以呢,我說是暫停,沒有說終止或者停止。等把飛訊這事徹底搞清楚,我們再來說下一步怎麽辦吧。

劉總對黃總這個做法雖然不滿,但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反對,所以最終也沒有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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