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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章 能否讓我死個明白,到底是誰想殺我

書名:小娘 作者:佛佛 字數:9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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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唇舌之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看著太上皇給她氣得吹胡子瞪眼,善寶心頭還是有種快意恩仇的感覺。

太上皇正無力還擊,環顧庭中,見各處燈火通明,可有了把柄,立即道:“身為皇後,主理六宮,應懂得撙節用度,莫教壞了其他人,而你卻這樣鋪張,一盞燈足可以照明,非得全部點亮。”

善寶隻一句回敬他:“我已經不是皇後。”

太上皇頓覺喉頭一堵,深呼吸壓下怒火,曆數後宮,還未曾有過一個這樣敢與他針鋒相對之人,更加篤定太皇太後就是給善寶氣死無疑,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的笑:“也是,你已經不是皇後,所以也就沒必要留在昭陽宮甚而行在。”

竟為了這事。

善寶突然就明白了太上皇為何漏夜而來,且原來是趕自己走的,怎麽說二人都是翁媳,他何故逼的如此緊迫,世態炎涼,人情淡薄,一瞬間全部上演,心底是恨,善寶麵上還是一副泰然:“此事,也是皇上的意思?”

問這一句,不是想知道祖公略還在乎不在乎自己,而是想用祖公略來製衡太上皇,她不能悄悄離開,畢竟她還有話未對祖公略講,比如蕭乙的事。

太上皇最聽不得誰用祖公略來壓製他,此時更怒:“朕是皇上的爹,朕要你走,誰都不能攔阻!”

他的吼聲回蕩在夜空,仿佛一個遊魂在控訴,淒厲恐怖,他君臨天下幾十年,突然有人來分一杯羹,他心裏難免失衡,這感覺是他當初逼不得已禪位給祖公略時沒想到的。

李順為獲得新主子的歡心,從旁道:“請吧。”

善寶眄視他一眼,不屑對這種宵小說話,轉頭對太上皇道:“下詔將我貶為庶民的是皇上,要我明日離開的也是皇上,我今晚走,這是違抗聖旨,民女實在不敢。”

她愈是提祖公略,太上皇愈是惱怒,喊了聲:“來人!”

昭陽宮外突然闖進來十多個禦前侍衛。

太上皇手指善寶:“將這個刁婦給朕轟出行在!”

不容善寶多說,侍衛們衝上,將她架起,瞬間她雙腳離了地麵,然後一路感覺自己飛一般,耳邊是颼颼的冷風,轉眼來到行在大門口,門啟開,侍衛毫不留情的把她丟了出去,然後大門轟隆一聲關閉。

重重的摔倒在地,再沒有誰伸出一雙手來。

善寶第一個念頭是,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第二個念頭是,該怎麽替蕭乙向祖公略求情。

第三個念頭是,秋煜、胡海蛟得知自己給貶為庶民,會不會罷官不做。

然眼下更重要的,如此漆黑之夜,自己該怎麽走回家去。

之後的幾十年,每每想起這一夜,壓在心底最下層的恨都會重新探出觸角,除了十二歲那年因想學手抄本故事裏的大俠闖蕩江湖,她在外頭流浪一天,今晚是她走的最遠的一次,且是在夜裏,這樣的時辰百姓之家大多入睡,沒入睡的除了更夫便是醉鬼或是盜賊或是夜間行凶者,一路她遭遇幾個醉鬼的調戲,又遭遇幾個從妓院、酒肆玩樂出來的色鬼,當然這些人都給她打穴之後又暴揍一頓,又遭遇幾個盜賊和行凶者,因她無意撞見,對方想殺人滅口,她也機智逃脫,卻在快到家門口,給幾個人堵住。

善寶本能的噔噔後退,一路雖然遭遇不少麻煩,然眼前這幾個卻感覺有些不同,首先他們著裝一致,月色下見他們黑衣黑褲,典型的夜行衣,這也說明這幾個人是做慣了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的事,對付一些潑皮無賴或許自己還可以,那也得趁其不備,對付倘或是會功夫的,恐自己沒等打到人家的死穴,已經給製服。

所以,善寶怕了,故作鎮定問:“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對方不僅穿夜行衣,還蒙麵,個個隻露出一雙眼睛,其中一個道:“對不住了,有人想殺你,咱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善寶左右看,四下靜得仿佛一切都不存在般,求救沒用,打穴不可能,告饒癡心妄想,逃是僥幸,該怎麽辦?

沒想好之前,為了拖延時間她再問:“能否讓我死個明白,到底是誰想殺我?”

黑衣人具沉默。

善寶看多了江湖小說,是以懂得這是江湖規矩,殺手即便是死,也決計不會透露雇主的姓名,她嗤的一笑:“死人是不會把你們的秘密說出去的。”

言下之意,我必死無疑,你們不算泄密。

黑衣人彼此對望,覺得她言之有理,其中一個道:“是太上皇。”

一點都沒超出自己的預料,善寶方才還想,或許是死心塌地效忠文婉儀的什麽人,或許是仍舊懷恨自己的祖百富,或許是誰都可以,她實在不想要殺自己的人是太上皇,因,那畢竟是祖公略的父親,是自己的公爹,江湖規矩還有一條,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倘或上天垂憐自己萬分之一的可能活下來,該怎麽報這次的血仇。

黑衣人覺著該說的都說了,幾個人分四麵八方朝善寶圍攏過來,月色如水,刀劍冰冷,黑衣人逼近些,善寶退後些,再逼近再後退,最終竟咚的撞在一家店鋪的門上,裏頭有人罵了句:“滾,孽障!”

大抵是以為貓或是狗在歡鬧。

退無可退,善寶仰頭看月,一瞬間淚落如雨。

她從手抄本上看過一個故事,一人即將赴死,千鈞一發之際他嚎啕大哭,最後竟然感動殺手,可是善寶此時的哭並非想感動這些殺手,而是想縱然自己打穴成功,這麽多人,自己苦於隻有一雙手,所以必死無疑,而心中不舍的除了兒子,還有父母,還有表姐和錦瑟,還有秋煜和胡海蛟,還有很多很多對她好的人,當然,還有祖公略。

她泣不成聲的問已經將她團團圍住的殺手:“我有一個心願,你們能否幫我完成?”

她這樣問,是覺著這些個殺手既然是太上皇派來,必定是宮中的侍衛,而她曾經是皇後娘娘,說不定都認識她,不然對方也沒必要蒙麵。

殺手們又是麵麵相覷,其中一個道:“你說。”

善寶從頭上拔下那支木簪遞了過去:“麻煩,代我還給皇上。”

不敢奢望這些殺手因為認識她而放過她,隻希望能將木簪物歸原主,既是了結一份感情,也是不想木簪在自己身首異處時給誰毀壞或是隨意丟掉,於別人,木簪隻是個廢物,頂多算是個小玩意,於她,卻是感情的起始和歸宿。

其中一個侍衛剛想伸手來接,忽然又縮了回去,道:“抱歉,我們是江湖殺手,見不到皇上。”

這一細微的舉動給善寶及時捕捉到,更確定這些殺手是侍衛無疑,怎奈他們矢口否認,善寶苦苦央求無果。

某個殺手顯然有些不耐煩:“耽擱太久了,還不動手。”

完不成任務,是真殺手就拿不到剩下的一般賞金,是侍衛更嚴重,太上皇那裏無法交代。

其他人紛紛響應,舉刀向善寶,若同時砍下去,善寶必然是千瘡百孔。

我不能死,我上有高堂下有兒子,我要侍奉父母終老,看著兒子長大。

此念一處,善寶攥著木簪緊貼心口處,默誦阿彌陀佛,突然踮起腳尖看著一個方向欣喜的喊了聲:“皇上!”

眾殺手一震,手中的刀微微晃動,驚懼的隨著她的目光紛紛看了過去。

微乎其微的一點機會,善寶拚勁全力的撞開一人就跑。

那個方向唯有茫茫夜色,眾殺手方知是上當,拔腿就追,大男人,都是練家子,跑的快,幾步追上善寶,手中的刀劃過夜色砍向善寶,卻聽叮叮當當幾聲脆響,殺手們手中的刀繼而嘡啷嘡啷落地,接著斜裏殺出一人,嗨哈幾下將殺手輕鬆打倒,然後拉著善寶就跑。

兩個人一口氣跑出很遠,跑到善寶肚子岔氣頻頻擺手才停下。

“謝、謝謝!”善寶大口大口喘著,忙來看救命恩人,眼睛一亮:“公卿!”

許久不見,祖公卿見了她亦是分外歡喜:“善姑娘。”

他如此稱呼,善寶淡然一笑:“你也知道我的事了。”

祖公卿點頭:“恐天下盡知了,曆來隻聽說後宮妃嬪若有犯錯打入冷宮的,沒聽說直接貶為庶民的,更何況你是皇後呢。”

善寶仰頭看天,垂頭看地,再看四麵八方,這是凡間,是她的重新開始,棄婦如何,寡婦都得好好的活,那個男人不珍視她,她也沒必要為那個男人肝腸寸斷尋死覓活,於他一起時,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快樂都維係在他身上,於他分道揚鑣,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快樂要靠自己來獲取。

搜腸刮肚的想了這些來安慰自己,她半是敷衍半是認真的笑道:“庶民沒什麽不好,我至少可以像以前一樣活了。”

祖公卿隨即讚同:“也好,早聽說宮規森嚴,怪不得一到選秀,很多人家的女兒匆忙嫁人,可見宮廷生活不僅僅都是榮耀,權力之爭,位分之爭,男主子與男主子間之爭,女主子與女主子間之爭,委實不易。”

何止這些,甚至奴才們之間亦是爭得刀光劍影,若非如此,榮華也無法為報私仇嫁禍給善寶,有時一個奴才的權力甚至能超過主子,榮華,已經做到了。

而今自己離開了皇宮,算是脫胎換骨,從此不但不是皇後娘娘,也不是祖公略的女人,隻是自己,他自去走他的陽關道,而我也不一定非得走獨木橋。

絞盡腦汁的想了這些來給自己寬心,善寶道:“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你的功夫精進不少,方才那些個殺手,輕易給你撂倒。”

祖公卿赧顏一笑:“我隻是得了方便,似乎有人先把他們製服了。”

善寶凝眉,表示不懂。

祖公卿從頭說起:“今晚我同參幫的幾個把頭吃酒,心裏煩悶,所以將馬放在酒樓,想一個人走回家去,也好靜靜的想些事情,剛好發現有人追你,正想過來救你,耳聽有暗器打過,那些個殺手的兵器給悉數打掉,我才能赤手空拳的救下你。”

會有此事?

善寶竟然毫不知情,那麽方才是誰暗中在救自己?秋煜不會功夫,胡海蛟麽?也或許是蕭乙,也有可能是林風,他們兩個於行在,容易得知太上皇想殺自己的消息。

起了風,吹亂她的頭發,抬手一理,發髻散開,突然想起綰發的木簪於手中不知何時脫落,她低頭找,沒有。

祖公卿隨著她東走走西走走,關切的問:“丟了什麽?”

善寶心裏慌慌的:“木簪,木簪不見了。”

祖公卿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算了,一個木簪而已。”

善寶卻滿眼焦急:“不行,我得回去找。”

祖公卿一把抓住她:“你在給人追殺,或許那些個殺手還在到處找你,我們現下應該趕緊離開才對。”

善寶固執道:“不行的,我必須把木簪找回來。”

祖公卿哄著她:“你若喜歡,改天我給你雕十支八支。”

善寶甩開他的手就走:“不一樣的。”

祖公卿突然明白什麽,大步追上:“那支木簪,該不會是皇上送的?”

善寶邊走邊點頭:“是你二哥送的。”

祖公卿眸色一暗,聲音更沉:“草民不敢稱皇上為兄,隻是皇上將你貶為庶民,你仍舊對他念念不忘。”

冬日的月輝冰冷如霜,傾瀉在善寶臉上是那樣的冷那樣的冷,她凝成一根木頭似的站了良久,方悵然一笑:“你看我,好了傷疤忘了疼。”

說完又掉頭往回走,走的毫無猶豫,人已經不是你的人,木簪亦不是你的木簪,找來何用,睹物思人麽,可是自己此後不會再思念他。

祖公卿麵上閃過一絲笑意,追上她:“你去哪裏?”

善寶非常輕鬆:“回家啊。”

祖公卿橫出手臂擋住她:“這個時辰你回家,會把老爺子老太太嚇壞的。”

是這麽個理,父母知道自己給貶為庶民,或許不會太傷心,畢竟自己還有條命在,但三更半夜突然回家,父母追問下來,該怎麽告訴他們自己的遭遇呢,還是不要雪上加霜了。

善寶想想:“你有錢麽?”

祖公卿一笑:“走,去春風客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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