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難
通過買菜大媽喋喋不休的回答，我知道了郭漢的大概情況，他和妻子大概是一年前搬進這條弄堂得，那時候郭漢在附近經營了一家修車鋪，他媳婦在中心醫院當護士，小兩口因為想買房，才會節衣縮食的搬到這片“貧民區”，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是絕對不到欠外債的地步。
可是就在幾個月前，郭漢得媳婦在上班的時候，突然暈倒了，經過醫生檢查以後，才知道患了一種罕見的心髒病，於是乎郭漢花光了他們準備用來買房的錢，又悄悄的把修車鋪抵押出去，幾乎把所有的錢全都砸進了醫院，可是依舊沒有任何效果，妻子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他們也沒有閑錢再在醫院住去了...
我不知道郭漢兩口子當時做出“放棄治療”這個決定的時候，是種怎樣的心情，但是我從老太太嘴裏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心酸的簡直想要落淚。
這就是社會底層人眼中最真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為了一套房子，為了給我們和愛的人創造出一個所謂的家，有多少人節衣縮食，又有多少人負債累累，到死都還在想著怎麽還債，窮人生不起病，住不起房，能做的隻是小心翼翼的活著。
從附近的菜市場和老太太分開，我又悄悄的繞回了郭漢家附近的胡同口，張瀟予兩眼通紅的靠在路燈等我。
“先離開這裏再說吧。”我看了眼郭漢家的門樓，拽著張瀟予往胡同外麵走。
一直走到間雜貨鋪的門口，我進去買了包煙出來以後，才問道張瀟予“你打探的是個什麽情況？”
“他們兩口子過得太艱難了，郭漢的老婆瘦的幾乎都不成人樣了，我說自己是他們的新鄰居，她老婆表現的特別開心，大概是家裏很久沒來過客人了，她拽著我聊了很久，還告訴我郭漢在一家大型的汽配公司上班，每天都特別忙，晚上還經常加班...”張瀟予說著話眼睛就又紅了“你記得郭漢回來時候，買的那串荔枝麽，是因為今天是他老婆的生日，他老婆特別喜歡吃荔枝，可是現在基本上吃不動了，郭漢就把皮剝了，拿擀麵杖把荔枝全都搗成汁喂給他老婆喝...”張瀟予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唉...”我歎了口氣，輕撫張瀟予的後背安慰道“先回慢搖吧，明天我們再過來給他送點錢。”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郭漢推著自行車從胡同口走了出來，慌忙拽著張瀟予鑽進了雜貨鋪裏，等郭漢走遠以後，我們才慢慢很了上去。
郭漢走的特別慢，推著自行車一直走到了先前那個大媽帶我去過的農貿市場，在一家糧油店門口把車停好，走了進去。
不一會一輛裝滿麵粉的貨車就開了過來，我看到郭漢把外套脫了，係了一件圍裙從店鋪裏走了出來。
開始從車上往卸貨，滿滿的一車麵粉，他一個人卸一個人往店裏扛，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兩個多鍾頭，期間他就休息過一次，抽了半根煙後就又汗流浹背的苦幹起來，寒冬臘月的天氣一個隻穿了件單襯衫的男人，熱的腦袋上冒白氣，可想而知他到底流了多少汗。
卸完麵粉沒多大一會兒，郭漢就又從糧油門市走了出來，細心的拍幹淨身上的麵粉，又彎腰把皮鞋擦了擦，臉上帶著笑容推著自行車返身回去。
“走，去跟糧油店老板打聽郭漢！”不知不覺中我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幻，原本我隻是想替自己找個看場子打手的，可是當得知郭漢的事情以後，竟然生出一種特別想要幫他的衝動，大概是因為我們同為掙紮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的緣故吧。
“大哥，剛才那個幫忙卸貨的哥們是幹啥的？我看他挺有力氣的，最近我親戚有一批貨正愁找不到人幫忙呢！”走進糧油門市，我遞給糧油店老板一根煙笑著問道。
“你說郭子呀？找他肯定沒問題，他人實在，辦事靠譜，收費也特別合理，我們整條街需要卸貨的都找他，需要的話，我給你他電話！”糧油店老板樂嗬嗬的接過我的煙，掏出手機念了一溜電話號碼給我，又跟他閑扯了幾句後，我帶著張瀟予離開了。
坐進回“慢搖吧”的出租車裏，我盯著那一竄郭漢的電話號碼喃喃自語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工友眼中的大痞子，鄰居口中的老實人，雇主嘴裏的好幫手...”
“還有妻子心中的好老公，你不知道說起郭漢時候，她媳婦眼裏全是自豪，就好像她老公真的是塊舉世無雙的寶貝一樣...”張瀟予輕聲歎氣“這個男人活著真難...”
“真正相濡以沫的愛情，也許就是生死不離的陪伴吧！”張瀟予歎了口氣。
“把你身上的所有現金都給我，你先回慢搖吧，我要再去郭漢家一趟！”猛的我喊停出租車，從張瀟予手中接過一遝鈔票，跳車又打了輛出租車衝郭漢住的地方返了回去。
路過一家蛋糕店的時候，我特意跑去訂了一個大蛋糕，完事後又從超市裏買了一些熟食和幾罐啤酒直奔郭漢的家。
“咚咚...”我輕輕敲了兩郭漢家的房門。
“等會兒啊，來了...”郭漢溫柔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跟白天上見到的那個冷若寒霜的漢子截然不同。
“吱嘎...”郭漢滿臉笑意的拉開了木門，當看到外麵是我的時候，他的眉頭迅速皺了起來，意識的想要關門，我拿腳卡在門縫當中，厚著臉皮擠了進去“郭哥，聽你白天說今天是嫂子的生日，我這班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咳咳...老公誰來了？”一道虛弱的女聲從郭漢身後的臥室裏問道。
“沒事老婆，是我同事...有點工作上的事跟我談，馬上就走...”郭漢威脅的看了我一眼，回頭朝著臥室回答，說完話不耐煩的推了推我的身子，往外麵驅趕。
“怎麽剛來就走，郭子不許那麽沒禮貌，快讓你同事來屋裏暖和一會兒！”屋子裏得女聲微微有些不悅。
“好嘞，嫂子！方便進去麽？”我提高嗓門喊道。
“方便，方便！快進來吧...”裏麵回應道。
無視郭漢幾乎要殺人的眼神，我直接掀開門簾走了進去，一走進臥房我就被股刺鼻的中藥混合著煤火味道給熏的咳嗽出來。
臥室裏的擺設很簡單，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擺設，靠近牆角是一張簡易的雙人床，屋子正中心擺放了個半米來高的煤球爐子，爐子上燒著了個正在“咕嚕”冒泡的小瓷鍋，那股刺鼻的味道正是從鍋裏麵冒出來得。
床放了個塑料臉盆，剛才應該是郭漢在幫她媳婦洗腳，往床上看去，我差點嚇了一跳，一個頭發枯黃，皮膚慘白的瘦弱女人倚靠著床頭，半躺在床上，鼓著高高隆起的顴骨衝著我微笑，之前張瀟予說郭漢的媳婦骨瘦如柴，我還以為誇張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嫂子，你的身體...”我本來想說“沒有大礙吧！”不過好半句被自己生生的咽了回去，有些尷尬的提了提手裏的蛋糕朝她說道“白天聽郭哥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正好路過就買了塊蛋糕過來幫你慶生...”
“我現在什麽都吃不了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女人特別的虛弱，連搖搖頭這麽簡單的動作看起來都極為費勁。
“嫂子，你的病需要怎麽治療才能好？”我特別心酸的望向床上的女人。
“好不了了，醫生說需要更換心髒...一顆和我血型匹配的心髒那是天價...咳咳...”郭漢的老婆說著話不住的咳嗽。
“是不是隻要有錢就可以治好？”我著急忙慌的問道。
【寶寶生日快樂，開開心心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