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桐和

若止未央

第三十一章 雪照求藥

書名:鳳鳴桐和 作者:若止未央 字數:4848

這日一早,雪照先來到倉世竹的院子裏,見他臉色不錯,正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曬太陽。他仍是虛弱,身上搭著他的灰色披風,一本打開的書倒扣著。他顯然是累了,正在閉目小憩。太陽光輕柔地灑在他身上,就像他的笑容一樣,溫暖又平和。

雪照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膚色本來就白,好像因為生病的原因,顯得更加蒼白了。他的臉也很好看,但和林修遠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想到林修遠,雪照內心的痛苦夾雜著恐懼襲來,她不敢去想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但她必須去做。

仿佛是心有感應,雪照一走過來,倉世竹就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她微笑,好像剛從一個美夢中醒來。雪照也笑了,她在他身旁坐下,問道,“昨夜睡得可好?今日感覺怎麽樣?”

倉世竹臉上又漾起孩子般的笑容,促狹地說道,“自從我受了傷,每夜都睡得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要是我好得太快,你不來了,我估計就睡不好了。”

雪照見他又故意撒嬌耍賴,知他這幾日恢複得不錯,便不搭理他。

倉世竹見雪照沉默不語,輕聲問道,“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雪照笑著說,“我在想你下次會不會長記性,明知道打不過還要往上衝。”

倉世竹卻收斂了笑容,他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雪照的臉,說道,“如果有下次,我必傾盡全力,保你周全。”

雪照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她低下頭,無法答複這個令她承受不起的許諾。

雪照陪他坐了半個多時辰,就催他進去躺著休息。倉世竹總是很聽話,也不拒絕,任由雪照扶著他的手臂慢慢地進屋去了。雪照幫他蓋好被子,輕聲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等你痊愈了,我再彈琴給你聽。”

倉世竹卻說,“雪照,我每天都聽見你給我彈琴啊。”說著他指指他的左胸,笑著說道,“在這裏。”

雪照無奈地笑了,她已經習慣他這樣直白地說話,當下也不在意,隻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幫他掖好被子,轉身離開了。

聽到院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她的呼吸和腳步就變得沉重起來,她胸口一陣窒息,太陽照得她有些發暈。她扶著路邊的一棵梧桐樹站了一會,撫著胸口,盡量平複著胸前的疼痛。等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咬了咬下唇,抬起頭向前走去。

她循著記憶中的路來到桐和堂的大門口,這裏依舊人聲喧鬧,像上次來時一樣。她鼓起勇氣,抬步邁進大門。

憑著感覺迅速掃了一眼,她知道,他不在大堂裏。正自愣神,仁壽川在人群中向她看過來,他起身向她走過來,問道,“於小姐,你可是來找我們少東家的?”

雪照點點頭,她認出這個大夫就是桐和堂的坐堂醫,而且不止一次為她診過脈。

仁壽川長滿花白胡子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說道,“於小姐隨我來。”

她謝過仁壽川,隨著他往後堂走去。轉過大堂裏的巨大屏風,後麵是一扇門,門裏麵就是桐和堂的後院了。

雪照跨過門檻,站立在當地。剛一抬頭,眼前的景象如鈍器擊中了她的胸口。她愣住了,強自壓抑住的疼痛又從心底膨脹開來,強烈地衝進眼眶,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院子裏,林修遠和柳小真背對著他們站著。柳小真麵如桃花,看著林修遠有說有笑,還時不時地拉一下他的手臂,林修遠高大的身形一動不動,看不清他的表情。雪照咬著下唇,很想轉身離開。可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想起倉世竹蒼白的臉,她無法挪動腳步。

仁壽川看了雪照一眼,又轉過頭去大聲說道,“少東家,於小姐來了。”

林修遠猛然轉過身來,他的眼睛閃過一絲光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柳小真先看了看林修遠,循著他的目光,也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雪照,臉上的表情不可捉摸。

林修遠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眼神瞬間變得柔和起來,他快步走到雪照麵前停住了。雪照低著頭,她此刻內心慌亂,隻想把自己眼眶內的淚珠逼回去,她的軟弱不能這樣輕易地暴露在人前。

她的努力失敗了,眼淚脫離了眼眶,“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洇出一個小點子。

林修遠看到了,他的心不可抑製地疼了一下,他想都沒想,拉起雪照的手臂,轉身朝內院走去。

仁壽川和柳小真愣愣地看著他倆離去,仁壽川看也沒看柳小真一眼,轉身回了大堂。柳小真仍在失神,忽然胳膊被人捅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往後一看,原來是她父親柳管家。柳管家在角落裏看到了剛才的景象,這會見少東家拉著於雪照離開了,他就走上前來,朝著女兒擺擺手,示意她過來。

柳小真的心思柳管家一清二楚,他膝下無兒,隻能指望這個唯一的女兒能嫁個好人家。自從把她帶來桐和堂打下手之後,她的心思就全放在林修遠身上。前些年林修遠忙於打理桐和堂裏外的事務,完全沒有娶親的意思,柳管家還沒有這麽擔心,可是自打林修遠從淩山回來後的這半年裏,他仿佛對這個於家小姐格外上心,而本來就很少被他關注的柳小真就更加希望渺茫了。但是作為柳小真的父親,女兒的終身大事關乎全家的未來,他怎麽能坐視不管呢。

雪照一路被林修遠拉著,他的手攥地很緊,而她也沒有掙紮,跟著他穿過那條熟悉的長廊,走過那個灰瓦白牆、牆角生著細細青苔的小天井,來到林修遠的居室。

林修遠終於鬆開手,他麵向她站著,胸口由於走得急略微起伏。雪照此刻內心反而平靜下來,該麵對的總要麵對,也許今天過去一切就都結束了,那她為什麽不把最好的一麵留給他呢。

雪照抬起頭,迎上林修遠的目光,說道,“上次的事情,多謝林大哥相救。。。”話一出口,雪照突然覺得自己對他說了太多次感謝,每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她甚至不知道日後該如何償還。

林修遠卻不在意,問道,“倉公子。。。怎麽樣了?”

雪照說,“大夫說他本就體弱,這次受到的掌擊太重,損了元氣,需要慢慢調養。”

林修遠極輕地點了點頭。他陷入了沉默,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他心裏積攢了千言萬語,但如果要他像倫世竹那樣直白地說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雪照聲音很低,輕輕地說道,“倉公子因為我才受此重傷,從那之後,我一直在照顧他。過了十幾日,他可以下床走動了,但是活動稍重就會咳血。給他診脈的大夫說,此病隻怕調養好了,仍會複發。”

她頓了一頓,又說道,“隻有一味藥,可使他痊愈。”

林修遠沉聲問道,“是什麽?”

雪照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是鳳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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