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老公剛出土

東硯

第七十章函可和尚(9)

書名:僵屍老公剛出土 作者:東硯 字數:4367

1648年,順治寬宥於此,流放函可至盛京(沈陽),於慈恩寺焚修。

其與當地三十三名文人儒士共同組織了“冰天詩社”。

單簷歇山前廊式的比丘壇中香火旺盛,周圍的空氣中都時刻彌漫著香燭的味道,函可坐在蒲團上,微微揚著頭,虔誠的盯著殿內供奉的釋迦牟尼佛像。

焚香的慢慢地燃燒著,微風透過殿門吹了進來,拂過焚香,頂端的微弱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燃燒的灰燼散落了下來,落在做工精致的鐵製香爐中。

函可緩緩地站了起來,從香堂上擺放整齊的焚香中抽出了三根,放在香燭嫋嫋燃起的光焰上麵,引燃,姿態優雅的鞠躬,將它們插放在堆滿厚厚一層香灰的香爐中。

“函可師父……可算找到您了,其他師兄都在找您呐,我就猜您在這,它們還不信,看吧!果不其然,還是我夠了解您。”清雨還沒進到殿內,就聽見他扯著嗓子,嘶啞的喊著。

函可轉過身來,就看見他慌裏慌張的撩起僧服跳過了門檻。走過去,在他光禿禿的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一記,無奈的白了他一眼。

清雨撅著嘴巴,皺著兩條八字一樣的眉毛,揉著腦袋上微微作痛的地方,最裏麵喋喋不休的呢喃著:“怎麽又是敲頭啊,本來作詩就抖不過你們,越敲越笨可怎麽辦?”

函可臉上微微抽搐,嘴角的笑意憋得著實辛苦,幸災樂禍的歎了口氣,是啊!自己怎麽又敲了他的頭?

腳步微頓,扭過身子,板著臉正意盎然的怒斥道:“還不走,還想惹佛祖生氣?”

清雨氣的跺了跺腳,哼了一聲,捂著臉跑了出去。

函可踩著青灰色的石磚,泥土的縫隙裏麵長出一些嫩綠的幼苗,透過敞開的窗柩,就看見一群人聊得熱火朝天。他呆呆的站在那裏,望著歡快交談的人群怔忪了片刻,卻迎上了清雨的目光,他趴在窗口,半個身子探出了窗外,做成喇叭狀:“函可師父,您怎麽還不進來,老虎都在後山,這裏又沒老虎,放心吧。”

“你可不就是指笑麵虎麽。”函可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副委屈狀,好像很是害怕他的樣子。

其他正在交談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樣子,也樂得這兩個活寶調節調節氣氛。

清雨轉過頭來,可憐兮兮的盯著他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醞釀著淚水,大有不幫我就哭的架勢,其他人動作出奇的默契,無辜的聳了聳肩,做到各自的位置上,愜意的端起茶盞喝了起來,津津有味。

清雨有些泄氣的歎了口氣,突然靈光一閃,哼哼笑了幾聲,挑了挑眉毛,從懷中掏出一封已經被揉的皺皺巴巴的信封,捏在手中甩了甩,臉上洋溢著洋洋自得笑意:“看吧,要嗎?您要是在耍賴,我就撕了它哦。”他衝著函可挑釁般的眨了眨眼睛:“從博羅城寄過來的哦……”

函可聞言,半響反應不過來,頭頂又傳來清雨的聲音:“撕了哦……”

“臭小子,你等著……”函可看他作勢要撕,氣得跳腳,指著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不顧形象的狂奔了上去。

函可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千辛萬苦奪來的信封,他屏住了呼吸,壓抑著內心的早已激起的狂風驟雨。

薄薄的紙張上洋洋灑灑的寫著幾句話,函可仔仔細細地讀了過去。

“清兵洗劫博羅城,其十不存一,家中數百口,一弟獨為人。”沒有落款人,可他也認得出這熟悉的字跡。

室內鴉雀無聲,所有人臉上都雕刻著憤懣的情緒,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氣壓極低的函可身上,彌漫著肅殺之氣。

他粗糙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握緊,脆弱的信紙被揉成一團,好像那就是令人痛恨的清兵,他半眯著眼睛,牙齒打磨著發出嘎嘣的聲音,黑白分明的眼中流露出嗜血的神色,渾身冰冷。

一個人影走了過來,伸出修長的指尖攀在他的肩上,函可緩緩地抬起頭來,瞥了一眼來人,看見青岩一臉的擔憂,他嘴角無力的勾起,嵌出一抹牽強的笑容,示意著自己沒事,不用擔心。

這種事情不是都應該習以為常了嗎?

青岩優雅的做了個手勢,顯示出了良好的修養,示意今天都散了,切磋詩詞另找時間。眾人擔憂的看了一眼函可,卻也明白自己呆在這裏並不會起什麽作用,便都紛紛離開。

清雨撓了撓頭,凝視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他尷尬的笑了笑,表情有些不自然:“師兄,我是不是闖禍了?”

“沒事……不關你的事,回去記得好好做功課。”青岩倒茶的動作一頓,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嘴唇揚起一抹溫潤的笑意,囑咐道。

“知道了……”清雨垂首斂眉,盯著破舊的僧鞋,小巧的腳趾頭蜷縮著,低低的應了聲,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

“喝杯茶吧!”青岩的視線重新落在了函可身上,微微躬身,將他攥在手中的信紙拿了出來,溫熱的青花茶盞擱在他布滿掌紋的手中。

緩緩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仔細地將皺成一團的信紙展開,筆鋒行雲流水,看得出來,寫信之人即使不是學富五車,也不定滿腹經綸。

函可雙手捧著茶盞,目光呆滯的輕輕啜了一口,淡淡地茶香味縈繞在唇齒之間,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溫熱的茶水滑到胃裏,冰冷的身軀漸漸回暖。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連帶著所有人的,朋友、家人。”青岩將履平的信封遞了過去,目光深沉,憂心忡忡的勸說著。

函可緩緩地放下冒著蒙蒙霧氣的茶盞,揉了揉發疼的眼角,釋然於心。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壓抑著自己負麵的情緒,扯著嘴角笑了笑:“我知道,放心吧!”

青岩放下了提在胸口的心,看著他重新恢複正常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他起身離開,走到矮小的門檻處,腳步微頓,微微扭頭淡淡道:“既入佛門,便當作佛。”

燦爛的陽光傾斜了下來,函可凝視著他泛著金色光芒的身影,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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