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老公剛出土

東硯

第六十六章函可和尚(5)

書名:僵屍老公剛出土 作者:東硯 字數:4152

函可站在禪房門口,目光緊緊的盯著緊閉的房門,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探手緩緩的放在門把上,鼓足了勇氣才輕輕地將門推開。

羅瑞放下手中的紫砂茶盞,抬起頭來望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扶著桌角緩緩地站了起來。她扯了扯嘴角,讓自己臉上掛著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笑容,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不堪,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噙著淚水,它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神色卻變得黯淡無比。

函可怔忪了片刻,垂在腰際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微微垂頭,將挽起來的衣袖默默地放了下來,借此掩飾自己臉上尷尬的神色。

“不方便嗎?”羅瑞看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態,心下一沉,嘲諷的笑了笑。

函可聽見她無力地質問聲,一怔,緩緩地抬起頭來,便看見羅瑞眼中隱藏不住的失落。以前,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軟弱的羅瑞,那濃濃的傷感彌漫在了整個禪房,他覺得自己胸口悶得難受,差點都要喘不過氣來。

“沒有,怎麽會?”他搖了搖頭,施施然的走了進去,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這麽遠的路你怎麽想起來了?”

羅瑞胸口湧起酸澀的苦水,眼中氤氳著蒙蒙霧氣,她抿了抿唇,平複著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

“母親她……她走了。”羅瑞無措的攪著手指,抬眼擔心的打量著正在倒茶的函可。

函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手搭在精致的壺蓋上,優雅的搖了搖紫砂壺,倒茶的影子還是那麽俊逸。他笑了笑,仍然流連在淡淡茶香的喜悅中。

“母親去哪裏了?”

眼眶中積聚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流了出來,羅瑞低低的抽噎著,她一手掩在唇上,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聲音哽咽:“母親她……去世了。”

函可手中倒茶的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抬頭望著痛哭流涕的羅瑞,眼睛瞪得極大,像是剛反應過來那幾個背後的意思,握著紫砂壺的手指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原本蜷縮在昏暗壺內的茶水,全身亢奮,不斷地從縫隙間炸了出來。函可嘴角勾起一抹牽強的笑意,半眯著眼睛,淡淡道:“你剛才說什麽?”

羅瑞此時覺得他這種消極的逃避簡直令人發指,她吸了吸鼻子,加重了語氣,可出口的聲音依舊顯得沙啞:“母親她去世了。”

函可一個趔踞向後倒退了幾步,手上的力道一鬆,紫砂壺應聲而落,摔得粉碎。白色的蒸汽透過殘破不堪的碎片嫋嫋的升了起來,茶水沿著青灰色的石板痕跡蜿蜒的散開,像是冬日裏凝聚在湖麵上厚厚的冰塊一樣,受到強烈的刺激而裂開了一樣。

被洗的發白的僧服上濺上了茶漬,顯得有些突兀,像是皚皚白雪上的一點泥濘。

他腦袋中像是有無數隻令人惡心的蒼蠅嗡嗡亂叫一樣,刺痛著他的神經。他不相信反而嗤笑了起來,緩緩的搖著頭,口中不斷的呢喃著:“不會的,怎麽會……不會的……”

羅瑞看著他的樣子,粗糙的指尖攥緊,她緩緩地靠近怔忪的函可,咬了咬下唇,伸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函可一震,覺得有些目眩耳聾,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的抬起眼睛,看到了眼前她那張熟悉的麵孔上,像是剛從夢中驚醒,還在努力確認著剛才的所發生事情的真偽。

他平靜下來,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無力的靠在背椅上,整個人籠罩在一層陰霾中,黑色的瞳孔渙散,沒有聚焦點。

站立在一邊的羅瑞擦了擦臉上斑駁的淚水,看著他茫然地表情,想找出一絲的生氣,卻沒有任何發現。擔憂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函可沒有發聲,隻是揮了揮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做了個手勢。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房梁,呆滯的令人恐懼。

羅瑞仍舊有些不放心,在她彎腰的一瞬間,函可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長滿薄繭的手指緊緊地掐著她纖細的肩膀,將她往外推搡著。

“我說了,你出去……沒聽見嗎?”他怒吼著,終於撕破了偽裝的麵具,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

羅瑞被他激烈的動作弄的無力招架,看著他瘋狂的樣子很是吃驚,秀眉微蹙,臉上流露出恐懼的表情,愈是焦急,愈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被他推到門外,函可雙手一鬆,失去支撐的羅瑞一下子跌倒在地。關門的聲音極大,她咬牙動了動磕在地上的胳膊,目光緊緊的盯著關閉的門扉,她緩緩的站了起來,素淨的裙褥上沾滿了灰塵,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笨手笨腳的在門上敲了幾下。

一扇門的距離像是切斷了一個相連的世界,在這個幽閉的環境中,函可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整個人蜷縮在牆角,他握緊拳頭,塞進嘴裏,痛苦的嗚咽著。淚水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滑了下來,滴落在粗糙的手背上,就連嘴裏都帶著鹹腥味。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在心中瘋狂的嘶喊著。

羅瑞聽見屋內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她敲門的動作一頓,咬著唇緩緩地垂下頭,鬢角的碎發散落了下來,攀在門閂上的手無力的滑了下來,她逐漸鬆懈下來,長長的歎息一聲,轉身離開。

微微仰著頭,凝視著蔚藍的天空,臉上洋溢著令人動容的笑意,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著光芒照射在她身上的暖意,眼角的淚水承受不住重力,滑落到鬢角,深深地埋在烏黑的發絲間。

謝謝佛祖,他並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管他是為什麽而哭,都是可以值得高興的,因為……他還記得淚水的味道。

羅瑞站直了身子,回頭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在蒼穹之下顯得幽渺的禪房,嘴角雕刻著沁人心扉的笑意,轉身離開。

公元1644年,函可下山重回北京,為其母披麻戴孝,泣血以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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