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陽光穿過落地窗,在地毯上落下一片細碎的柔色。
高雅奢華的餐廳裏,肖媛握著刀,輕輕地切著已烤好的吐司。
“小姐。”身穿黑衣的年輕保鏢走過來,步伐急促,看起來像是有要緊事。
肖媛手中的動作停頓半秒,而後繼續切著,勾唇笑時嘴角染著溫潤,輕聲地說,“沒吃早餐吧,坐下一起吃。”
年輕人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空氣中仿佛結著一層冰,凝重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暗流湧動。
肖媛笑著抬頭,笑意卻不及眼底,嘴角的弧度依舊,“你不想吃?”
語氣平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屬下不配和小姐同桌用餐。”年輕人嚴謹地往後退開一步,謙卑有恭地低頭,順從又卑微。
“哐當”一聲,用餐刀掉落,砸在瓷盤發出清亮的脆響。
年輕人的背脊一冷,快速往前一步,頭壓得更低,“對不起,小姐。”
“我最討厭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肖媛的眸色瞬間像是被寒流吹過,語氣都變得毛骨悚然,“讓你吃,你就吃。”
年輕人機械地繞過肖媛的身後,走到了對麵,畏畏縮縮地坐下來,“得罪了,小姐。”
肖媛眉眼中的冷意退去了幾分,兀自地取了一把新的用餐刀,嘴角微揚,陰晴不定地開口,“你隻有一次忤逆我的機會,下次別這樣了。”
“是。”
“吃。”肖媛將三明治推到年輕人的跟前,漫不經心地閑聊著,“聽說你叫阿忠?”
“是的,小姐。”阿忠挺直腰身,如坐針氈。
麵對這樣窒息的氣氛,他恨不得咬舌自盡。
“嗯。”肖媛慢條斯理地抹著果醬,“我還聽說你跟顧曄很多少年了。”
顧曄,是肖媛的崇拜者,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寵著。
肖媛能夠東山再起,靠得就是顧曄的幫助。
“七年了,顧先生對我有恩。”阿忠老實地點頭。
肖媛端起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嗯。”
阿忠一手握著刀一手握著叉,一大桌子豐盛的早餐,他根本就無從下手。
“不用怕,顧曄遠在國外,不會怎麽樣的。”肖媛用餐巾紙擦了一下唇角,輕聲地笑,“還是說,你怕的是我。”
阿忠的額頭滲出了汗,緊著地喉結微動,“和小姐同台用餐,我……我不配。”
肖媛眸色一寒,冷不丁地說,“吃。”
阿忠快速地叉了一塊三明治,“謝謝小姐。”
肖媛沒有要為難阿忠的想法,隻是單純地喜歡看他們又慫又怕的樣子,看起來賊好玩。
“說說什麽事情?”肖媛的舉止相當優雅,叉了小塊切成丁的蘋果放嘴裏,慢悠悠地嚼著。
一顰一笑都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她本就是豪門出身,從小接受最上等的禮儀教育,渾身透著千金小姐的氣質。
阿忠吃得小心翼翼,隻咬了一口三明治便,快速地咽下去,佯裝冷靜地回,“小姐,墨氏集團已經對顧氏下手。”
墨氏。
肖媛在聽到這兩個字,臉色在半秒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換,原本隻是陰陽怪氣的駭人,現在成了嗜血變態的陰森。
“嗬。”她眯著眼,笑中透著萬古的寒冰,輕聲地喃,“他果然還是護著花辰。”
哪怕是花辰早就將他拋棄了,他還是那樣厚顏無恥地跪舔。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愛麽?
“真是感人。”肖媛低頭,手握在咖啡杯的杯沿上,拇指輕輕地來回蹭著杯子的把柄,“顧誠不會就這樣讓顧氏倒的。”
“根據觀察,近日來顧氏集團的股價一直處於上升的狀態,看起來是利好。”阿忠的眉頭微皺,“從墨氏那一邊傳來的內部消息,墨然確實準備動顧氏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肖媛低頭,長卷的睫毛斂去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憂傷與失落,低聲地喃,“這麽多年了,他真是一點都沒有變,愛到極致,恨到極致。”
“小姐,我們要不要出手?”阿忠知道肖媛的目的。
顧曄已經說了,等到肖媛完成複仇,他們就會結婚。
肖媛非要親自回來,顧曄被公司的事情耽擱了,暫時未能陪伴在她的身側。
“兩大集團的碰撞,讓他們打去吧。”肖媛眼底落寞消失殆盡,勾唇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墨氏集團受了重創,我們再出手。”
“墨燃的博弈能力向來好,我們就來一招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她輕輕地捏著冰冷的用餐刀,刀刃在燈光的折射下,橫出一道又一道硬冷的光,“他喜歡步步為營,我便陪他就是了。”
阿忠將目光移開,沒有情感地回,“是。”
肖媛忽而開口問,“花辰那邊如何?”
“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沒有異常的地方,不出意外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阿忠知道肖媛對花辰是恨之入骨,“顧晴失手,小姐有何打算?”
“我就沒指望過顧晴那蠢貨。”肖媛的手臂不慎碰到咖啡杯,咖啡濺出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刻上了一塊汙點。
她的眉頭皺起,抽出紙巾,用力地擦掉。
“不過她蠢得也有價值,引出了一個盛謙。”肖媛將餐巾紙扔到桌麵上,“你查查盛謙和花辰的關係,我總覺得不簡單。”
“要是把盛家牽扯進來了,事情就會比較棘手了。”她的語氣裏帶著一點沉重,可半秒之間,卻又露出了狂妄不屑的笑,“那也更有意思了。”
阿忠的心一顫,忽而有點發毛。
這樣一個外表美麗溫婉的女子卻是比罌粟花還要歹毒。
他親眼看到她將背叛之人大腿肉剜下來,扔去喂狼。
肖媛扔下手中的叉,“不吃了。”
阿忠跟著唯唯諾諾地站起來。
“換個廚子吧,口味太甜,真討厭。”肖媛將擺在餐桌上的糖果扔到垃圾桶裏,臉色難看,“糖果這一類的零食,以後別出現了。”
花辰最愛吃甜。
她就討厭甜的。
“是,小姐。”阿忠盡職地點頭。
肖媛一身白色長裙,簡約風,腰間點綴著簡單的花紋,修身的款式襯得整個人高挑,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可是誰又想到,這樣一個驚豔絕塵的大美人在最狼狽的時刻,曾被關在精神病院整整三年,都是拜墨燃所賜。
她做錯了什麽?
她不過就是發瘋地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枷鎖,囚禁,折磨,成了他給她的記憶。
這一次回來,她要一點一點地要回來。
擱在餐桌上的手機嗡嗡地想起來,肖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顧晴。
“蠢貨,還敢打給我。”
肖媛原本想著拒絕,可一想到顧晴那落魄悲慘的模樣,她覺得親自見證也是一種樂趣。
她喜歡看別人痛苦,越是痛苦,她越是痛快。
滑動接聽鍵,肖媛勾著唇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慵懶,輕聲地說,“顧小姐,好久不見。”
不料,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嗓。
那一道動聽的低嗓成為了肖媛午夜夢回的噩夢,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能一秒認出來。
是墨燃!
“肖媛。”
僅僅的兩個字,墨燃那一道成熟穩重的低嗓已經像是絕命的毒藥,更像是一把大刀,直直地砸到的肖媛的心間,痛感特別清晰。
回來這麽久,她默默地認了這麽久都沒有主動獻身地找他。
墨燃卻主動找上門了。
肖媛自以為已經修煉成功,在麵對一切,都可以漫不經心地坦然以對,可……就在這一刻,她還是慌張了,呼吸變得急促難安,心裏生出一抹窒息感。
握住手機的玉手緊緊地收起,手背上有清晰可見的青筋凸起。
墨燃不動聲色地開口,“好久不見。”
肖媛想要掛電話,可是強大的自尊心作祟,使她咬住了牙關,聲音從齒縫中蹦出來,“阿燃,多年不見,甚是想念。”
墨燃輕輕地嗬一聲,沒有任何溫度地說,“大可不必想念。”
肖媛的目光寸寸地冰冷了下來,眸底的恨意愈發地明顯,“要是不想不念,我怎麽能清晰地記住過去的痛?”
“肖媛,你是咎由自取。”墨燃淡然地回。
肖媛的眼角開始發紅,身子輕輕地發顫,呼吸都變得愈發地沉重,咬牙切齒地說,“墨燃,這麽多年了,你從來就沒有後悔過麽?”
“有。”短暫的沉默,墨燃淡淡地補充,“當年就不應該手下留情,以免後患無窮。”
肖媛一聽,立馬放聲大笑,聲音尖銳,惹得周圍的人寒毛倒立,“墨燃,你好狠的心。你看看你得到了什麽,花辰不也拋棄你了麽,你活該!”
“你就應該死,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她失聲地尖叫。
“肖媛,我沒時間聽你發瘋。”墨燃威脅性十足地說,“三年前,我可以把你鎖進精神院,今天我一樣可以。別以為,你找了顧曄做靠山就沒有後顧之憂。要不要,全在我的一念之間,別挑戰我的底線。”
“底線?”肖媛的眼底湧上了淚水,下唇已經被咬破,撕心裂肺地說,“墨燃,一直地付出得不到回應,你賤不賤?”
墨燃的眉眼裏流過西伯利亞的寒流,冷著聲警告,“不管你什麽目的,你再敢碰他,我便殺了你。”
“啊——”
肖媛將手中砸向了落地玻璃窗,“砰”一聲巨響,手機被砸碎了。
“小姐!”
阿忠心急地走過來,隻見肖媛的手臂上已經拉出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絲。
肖媛狼狽地跌坐在地毯上,手臂上的刮傷是不巧劃過桌角,身子發顫,臉色開始發白,有種要窒息的跡象。
不一會兒,阿忠已經把藥遞過來。
肖媛吃掉了抑製狂躁的藥,縮在沙發角顫抖了許久才冷靜下來。
“紙巾。”
阿忠忙著將紙巾遞上。
肖媛低著頭,輕輕地擦去手臂上的血跡,低聲地喃,“阿燃喜歡幹淨,不喜歡血腥味。”
許久以後,她才知道,不喜歡血腥味的是花辰,墨燃隻不過是厭惡花辰不喜歡的。
阿忠站在身後,久久不能言語。
有的愛,會瘋癲成魔。
冷靜過後,肖媛淡淡地開口,“養兩條惡犬,終有一天,我會讓墨燃親眼看著花辰被喂狗了。”
“是,小姐。”
*
“小祖宗,來來來,順利出院啦。”
方大華將花瑤擋在門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火盆,放到門口的正中央。
“趕緊跨一下火盆,把一切的黴氣都趕跑。”
眼見著花瑤黑著一張包公臉站在原地,難得迷信的方大華趕緊催促著,“小祖宗呀,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真的不能不迷信,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呀。”
“你想想,咱們這幾個月真的是水逆,這運氣真的跟出門直接遭雷劈有的一拚。一言不合就是中毒、車禍、綁架,我告訴你,狗血言情都沒咱們慘。”
“行了。”花瑤最是受不了方大華這一張瞎比比的大嘴巴,二話不說帥氣地往裏一跨,“別老搞一些形式主義。作東作西,還不如老實給我燉一碗雞湯靠譜。”
“嘿嘿,已經燉好了。”方大華拎著大包小包往裏走,笑出了花,“小祖宗,我請了一個月的假,你趁這段時間好好養著,我天天給你十大補。”
花瑤回到熟悉的公寓,懶洋洋地躺在沙發裏,“大白今天回家麽?”
“回的,新戲已經殺青了,有十天的休假,咱們三正好大吃一頓,慶祝你健健康康。”方大華泡了一杯羅漢果茶遞給花瑤,“潤潤嗓。”
花瑤看著方大華熱情的臉,忍不住勾唇笑,嘴角的小梨渦深深,低頭喝茶,一股甜味兒在嘴裏漫開。
回家的感覺,真好。
家裏有人的感覺,更好。
她的防備心向來都挺強的,但對白婧和方大華卻能敞開心扉。
白婧不用說,之前是同一個孤兒院的,一直有著相互依偎取暖的感情。
方大華不一樣,他是半路冒出來的程咬金,成了她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方大華像親生的哥哥,包容她的小打小鬧小脾氣。
表麵上,她是老板,他是經紀人。可實際上,他們更像家人。
“方大華,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麽認識的麽?”花瑤忽而無厘頭的問。
記憶比較久遠了,遠到她都要模糊了。
方大華聳肩,想起了前塵往事,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我路見不平抓小賊,沒想到被小賊迎頭一個磚頭拍下來,滿臉血,你直接一個橫掃腿,把小賊給製伏了。”
“小祖宗,那時候,你就是我的英雄,身上帶著光,救世主。”方大華笑眯眯地補充。
花瑤臉上凝著笑,伸手用力地拍方大華的肩膀,“以後小爺會一直罩著你的。”
方大華一大老爺們聽著都要羞紅了老臉,拍開花瑤的手,“別逗,你一女孩子,別老動粗,影響不好。”
花瑤傲嬌地挑眉,假裝不高興地說,“誰說女孩子不能動粗,我一打十。”
方大華看著傲嬌的花瑤,從來不問她的過去,但從她的處事風格中隱約可以窺探到她的不容易,終究是拍了一下她的肩,“有事我先上,要是打不贏,你再上。”
花瑤的眼角有點發熱,低頭喝著熱茶。
“方大華。”
她忽而叫住往廚房走的他。
“嗯?”
花瑤的目光炯炯,盯著方大華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原本想說一些矯情的感謝類的話,可是四目相對,又說不出來了。
話鋒一轉,她眯著精致的眼眸,上下打量方大華,“趁我住院,你怎麽悄悄胖了?”
方大華氣得跺腳,急匆匆地往廚房走,傲嬌地說,“你等著,我拿刀砍你。”
花瑤笑倒在沙發裏了,拉著小腹處的傷口隱隱作痛,這才安分下來。
懶洋洋地躺了一會兒,衣兜裏的手機響了。
花瑤一看是白婧的來電,一秒就接了。
“阿瑤……”
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一道闊別已久的男聲。
是林琛。
許久許久都沒有聯係過的林琛。
他是顧晴那一位撕心裂肺的前任,和花瑤也有著莫大的關係,導致顧晴一度針對花瑤。
花瑤呆滯地愣了好一會兒,移開手機,再三確認了來電顯示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是大白出事了麽?”花瑤像是裝了彈簧,馬上跳起來。
林琛的呼吸很沉重,像是壓著什麽要爆發的情緒,忍辱負重地說,“不,不是的,白小姐她很好。”
花瑤鬆了一口氣,臉色有點難看,“如果是大白不小心丟失了手機,你直接聯係她的助理,不必用她的電話打給我。”
他們說過,永遠不要再相見,哪怕是見到了,也隻是陌生人。
這一輩子,就別聯係了。
“不是……”林琛躊躇了片刻,頂著巨大的壓力,緩緩地說,“我知道,突然找你很冒昧,可是……我走投無路的辦法了……”
花瑤皺眉,冷著聲,“說吧。”
林琛的嗓音裏帶著顫,卑微至極,“阿瑤,我能不能求求你,救救顧晴。”
花瑤一聲冷笑,差點沒瘋,“林琛,我剛剛在顧晴的手下死裏逃生,你讓我去救她,是你腦子有病,還是我腦子有病?”
“不是。”林琛深深地抽著氣,語氣中都帶著一絲哽咽與無奈,“……她,她在墨燃手裏。”
花瑤的眼角紅得可怕,手緊緊地握緊。
“隻有你可以救她,求求你,求求能不能看在阿辰的份上……”
花瑤像是被針紮過,忍不住怒吼,眼角滲出了眼淚,“林琛,你特麽也配提我哥麽!”
她的傷口就這樣被狠狠地撕開,不留情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