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115章 決意出走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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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真誠,究竟還是打動了沈蘭,跟著也陪了兩滴眼淚下來:“那天下班碰巧聽見她喊人力車夫往女師大拉,我就想起……”她揉著眼睛,忽然想起來,這可是在外頭。忙吸了吸鼻子,把情緒收起來,笑著道,“不說我吧,還是來猜猜你這淚珠子究竟為的什麽。想離開惡魔,卻沒能力,是嗎?大概和我一樣,是缺錢吧。那麽,我來教你掙啊。”

不等冷秋月答應,沈蘭便拽著她往賭桌上湊。現時正在下注的這一種,冷秋月隻是大概知道叫什麽梭哈,至於怎麽玩她是沒有研究的,全憑沈蘭換了籌碼,替她下注。

冷秋月在一邊旁觀,沈蘭對於此間的遊戲何止是懂得,簡直是精通。當她胸有成竹叫著“開”的時候,哪裏還有她平常待人的那種淡然呢,眼裏盛滿了野心和欲望。

“你數數!”沈蘭將一遝鈔票爽快地往冷秋月眼跟前晃著,把錢甩得刷刷作響,“這可是六百,我再往裏頭添四百,一千塊就可以參一小股做做露水,這門生意總算很有賺頭了,而且也不費事兒。”

“沈蘭姐,你怎麽還沾了賭呢?”冷秋月並不敢接鈔票,一把拽住沈蘭,急匆匆帶進了談頌南名下掛著賬的一間客房。

飯店房間的陳設總是雷同的,酒精的作用讓沈蘭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她的身體似乎還沉浸在一種狂喜之中,可當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噩夢般的環境中時,她的心開始慢慢地撕裂,最後終於狂吼著爆發出來:“你也認為我墮落嗎?我不這樣想呢,我可是數學考過滿分的人,這樣的腦袋瓜子,隻用來算算銀行裏的流水賬,難道不可惜嗎?”

“買空賣空,最後弄得傾家蕩產的人還少嗎?別說你了,就是我這樣半路辭職的人,都見過不少為此妻離子散的悲劇。”

“那我不結婚,不生孩子不就完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呀。”

爭執不下,冷秋月一個衝動,把手揚得老高,最後卻輕輕落下,帶著哭腔喊道:“瞎說,你還有父母呢!”

沈蘭的心被忽然抬出的父母擊中,身上一軟,便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酸味苦味擠在腔裏不斷地翻攪。她能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卻控製不了噴湧而出的眼淚:“他們當初就不該發這個善心,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說時,猛地往冷秋月身上一撲,拽著她舞衣的蕾絲領子高聲發問,“你知道這世上的有錢人都過著什麽生活嗎,幾百幾千的衣服鞋子隻穿一次就扔,珠寶首飾堆成了山卻還上瞞下欺不擇手段地斂財。讓我發點財怎麽了,就是賭我也靠的是腦子,難道就不算自食其力了?”

冷秋月這時才感到自己原來是不善言辭的,滿腔的好意想要拉朋友一把,堵在嘴邊卻不知要如何說出來才能徹底地征服沈蘭,膝上一軟,竟差點跪下去,懺悔起自己從前所說的種種歪理:“你這樣說話的人我見多了,甚至我自己都說過這樣的話。得意時都說是憑本事從賭桌上帶走的錢,失意了卻未必急得當初也是自願在賭桌上送掉性命的。你不要僥幸這世上有那麽多十惡不赦的人活得風風光光,就覺得自己犯一次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們生來就不是那種敢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殺人都不眨眼的秉性,你在那些人之間周旋,想玩過他們是不可能的,到頭來隻能是你死在他們前頭。你……”

話未說完,就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門外是一位茶房,給冷秋月行了個禮,笑著傳話道:“三少奶奶,三爺跟一班朋友轉場子去了,走之前問了您在哪兒。他說是既然您不舒服,今晚就住這兒吧,家裏問起他自有說法,讓您別操心。”

冷秋月聽罷,冷笑一聲便把門給關上了。回頭一瞧,沈蘭已經睡著了,唯有那兩行眼淚怎麽也不肯睡去,仍舊汩汩地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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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吳真再次站在了中國銀行的大門外。她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看那歸來的燕子飛去了她從未見過的遠方。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了宋玉芳的窗口前,把一個繡花荷包遞進去,小聲道:“這是我攢的一小包金銀,別的我怕帶出來太招搖。你,你就幫我存在我的戶頭裏,我……我想,就快有用了。”

宋玉芳接過荷包,點了一下頭。然後拿出一張存單,卻並不往上填數目,隻是寫下一行字,遞過去問道:你這是要離家出走?

吳真看罷,也拿起了櫃台上的筆,默然寫道:我反複想過了,我是不可能通過合法的途徑擺脫家庭的桎梏,我隻能逃。

宋玉芳又寫:既然是出逃,我必須要向那邊的主人說明,也省得事情敗露了,使得他們措手不及。若如你所料,你的家人完全無法溝通,那麽你設法出走之後,就不能再單獨見他們了。提議或者有些殘忍,但我全是好意,望你理解。

吳真回了一句:我明白,你是好人。

兩人對視一笑,吳真假意嗔道:“手腳麻利些,我在外耽擱不得多少工夫。”

“抱歉了太太,我有個地方填錯了。”宋玉芳起身鞠了一躬,把那用作傳信的存單撕個粉碎,又重新填了一份。

這聯係的事情,自然是交給傅詠兮做,最不容易被人識破。

傅詠兮帶著好消息回到銀行,難掩興奮地向宋玉芳說道:“熊太太說,很樂意幫忙呢。不過她要給你帶句話,她的身份太打眼,幫忙遮掩是沒問題,切忌太宣揚,否則容易把好事給辦壞了。”

宋玉芳打算盤的手不停,嘴裏卻咯咯地笑了出聲:“我都打算過了,一切皆是機緣巧合。有位女士為封建婚姻而苦惱,恰好香山有一家福利機構在招工,便隱姓埋名地去了城外。事情敗露後,該女士不得不和盤托出。至於那家福利機構要不要幫她出這個頭、做這個主,全都走著瞧。”

傅詠兮偷著往四周一瞧,接著突然撲到她耳邊,神秘道:“我先預言一句,到時候輿論一定能形成一股反抗包辦婚姻的力量來聲援她。”

宋玉芳放下賬簿,咬著下唇想了一晌子,然後了然一笑:“那又是你的事,與我不相幹的。”

傅詠兮一把抱著她的脖子,得意地問道:“你說做好事是不是會上癮啊?”

宋玉芳不免覺得這有些樂觀過頭,便提醒她道:“說起來柳喜紅他們那對兒都沒什麽消息,真怕逃走以後都躲不開那樣的結局,不是落魄地回來,就是湮沒於茫茫人海之中生死未卜。”

傅詠兮懨懨地歎了一聲,不多一會兒又重振起信心來,拍著胸脯道:“放心吧!這位女士咱們就放在眼跟前,是絕對不會出岔子的。”

三日之後,吳真登報聲明,與其丈夫脫離婚姻關係。她娘家急得跳腳,又愧得沒臉出門見人。

鄂府上下自是發誓,非要討回一個公道不可。又有人向鄂家的老爺告狀,說這個吳真前一陣單獨出過門,回來就有些鬼鬼祟祟的,老是關起門來在屋裏翻找什麽東西。因為鄂府的女眷出門,時間和去向都有門房登記的,這一查自然就懷疑起宋玉芳來了。

鄂老爺帶著一眾家丁,堵在中行門口,喊宋玉芳出來:“老子早就看你倆不順眼了,先是騙了我們家一箱金條,如今倒好,連個大活人都給你們騙去了。今兒要是不把我們家的少奶奶交出來,我保管你們銀行大門閃的不是金光,而是血光!”

聞訊而來的何舜清拉住宋玉芳的手腕,輕輕拽著她,往到身後躲去,自己則迎上去向鄂老爺作揖道:“我是她們的領導,這是我的名片。”

鄂老爺蔑斜著眼,嘴裏輕嗤著念了念名片上的頭銜,這才正眼望了望眼前這個年輕人。

何舜清堆起笑容,伸手道:“先生,請往我辦公室坐坐,咱們坐下來細談,我一定秉公辦理,負起這個責任,您看怎樣?”

“我……”宋玉芳著急地上前了一步,卻根本無人理會她。

沈蘭拉了拉她的手臂,輕聲交代道:“何秘書讓你先回去工作,說是一會兒自有你說話的時候。”

宋玉芳聞言,隻得按捺住情緒,回到櫃台繼續工作。

另一邊,何舜清遞上一杯上好的明前龍井,對鄂老爺說道:“這個事情呢,我已經預先了解過了。”

鄂老爺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先生了解的是登報聲明,那就不用跟我學了,誰知道我們家少奶奶現在安不安全,是不是被人拿槍指著寫的。反正這事兒沒完,一會兒我就上衙門告你們銀行的員工拐帶良家婦女。”

何舜清早料到事情沒有那麽容易過去,早有所準備,因此態度一直很從容:“我已經與貴府的少奶奶通上電話了,她此刻果然在香山,與聲明所寫別無二致。她還說了,往娘家婆家都去過電話,起先第一回解釋,家人都很生氣,後頭就再不接她電話了。至於這事情,如若拖累了旁人,她是很願意走一趟警察局說明原委的。”

“好,讓她來呀!”鄂老爺聽說此話,認為正中下懷,不由地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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