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101章 時局動蕩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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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的傅詠兮,臉上整整瘦了一大圈,她笑著搖頭道:“兩個人去就太多了,況且行裏也不可能放咱們一起去啊。你也好,我也好,都需要個機會嚐試獨立地完成工作。你想帶上我,無非一是怕我跟鍾凱不對付,二是怕我沒完沒了地找密斯冷嘮叨什麽人生選擇。其實兩者都不可能了。你去培訓班,我正好可以沒日沒夜地忙,躲開鍾凱才是我最想做的呢。至於密斯冷,放在我的個人問題還未爆發之前,我自然是自負生有一對慧眼,對人對事都看得門兒清。可事實呢,我連自己的愛人都挑不好,哪裏還敢去挑別人的鼻子眼睛?從前大家夥兒都說鍾凱人好吧,其實是小事上頂好,大事上頂不老實的人。世事太無常了,老天爺的玄機,就是諸葛在世怕也算不透了。萬一,這個談三爺是反過來的呢?尤其是,密斯冷這位當事者,她的出發點不在於愛情,這就很難勸好了。”

宋玉芳無奈地聳聳肩,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道:“你倒通透,這幾句話一說,咱們往後簡直都不需要對任何事有任何的想法了。”

傅詠兮懨懨地接言道:“是啊,我還陷在消極態度裏麵,自身都難保呢。實在學不來從前的自己,也做不到那樣對萬事都熱血沸騰了。”

宋玉芳仰麵,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然後略振作起精神來,提議道:“既然咱們是難挽狂瀾,不如就認真存幾個錢吧。到時候隨份子別叫談家瞧不起密斯冷的親友,順便也是緩和友誼的一種方式。我的直覺還是那樣,以為這個博弈實在以卵擊石。密斯冷看似是變得殺氣騰騰的,可有句話叫本性難移呀,她的本能還是心善的,在大宅門裏,麵對大家族、大家長,還有個不著四六的有錢丈夫,怕是很快就要後悔的。她又不是有錢人出生,連個本地人都不是,真有個好歹,想找人幫襯一把的時候,咱們還得有一份力出一份力不是。”

傅詠兮冷笑著答道:“你也是多慮,我就不認為她在跟你較什麽真。她向你說那些話,恰恰說明她是真的拿你當自己人。她要拿你當外人呀,就該表現出於茫茫人海覓得真愛,恰好真愛又富可敵國,實在是幸福到飛在天上了一樣。藏拙是人的本能,可她既然不對你藏著,那還不是拿你當朋友嘛。”

這話似乎說得很有幾分道理在,宋玉芳點著頭。眉間才舒展了不多會,又緊緊地蹙了起來:“那你也分析分析,沈蘭姐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她好像……我總覺得她有難言之隱。”

“她嘛……”傅詠兮托著腮,煞有介事地說道,“說實在話,她打從一開始就沒跟誰交過心。她太要強了,就是私底下訴訴苦,她都覺得是在向命運認輸,或者又感到自己的苦悶事兒說出來,是給朋友添麻煩的。總之,我的意思是,她說的話雖然怪怪的,可她的心事恐怕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解的。”

這些話不提不覺,一提起來似乎真是這樣的。彼此初識時候,不多談心事也很平常,但從來都不談又是另一回事了。

宋玉芳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地自問道:“我怎麽沒悟出這些來呢?”

傅詠兮這下倒樂了,撫掌道:“你當我是悟出來的呀,你忘了我常去師大嗎?跟她處了好多年的老師學生,都是這樣說她的。所以我想著,連老同學都號不了她的脈,你就更號不準了。”

宋玉芳點了點頭,她長久地盯著傅詠兮的眼睛,看起來是在思考彼此方才的對話。但實際上,她心裏很是疼惜傅詠兮現在的樣子。過去的傅詠兮,說不好聽了,簡直有點愛管閑事。一次失敗的戀愛,簡直把她傷得性情大變。非但不愛多管閑事,就連正事也完全不想去理了。

但願隻是一時的,而不是一直都這樣。人的本性裏,也有好奇,好奇這個世界,好奇身邊的人。一個人完全不被毫無凡夫俗子的本能所牽製,那豈不是悟透了世間一切的意思嗎?那樣活著,應該很孤獨吧。

宋玉芳為此擔心,倒是傅詠兮粲然地笑著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密斯冷的婚禮在秋天,不冷不熱的最適合穿新潮的衣服了。我在畫報上瞧好了一身,想找裁縫去做。”說時,果然起身去找,“你給我參謀參謀,用那種顏色的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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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已入秋,正是冷秋月大喜的日子。天氣不好不壞,雖然有烏雲罩著,卻也沒下雨。

談家迎親的排場自然不一般,三匹大馬拉的馬車共有四輛,在大馬路上還能並排走成兩列,到了小巷子裏就隻能一輛一輛地過。至於新郎坐的汽車,連車胎都是全新的,據說這車就是為了結婚新置辦的。這年頭連內閣大臣辦差,也未必人人有汽車坐,更不提專為了家裏的喜事而置辦了。負責吹奏的樂隊隊員,一致穿著筆挺的製服,步履矯健的樣子,一看便是受過訓的。

嘖嘖稱讚的人群中,也有幾個消息靈通的議論道:“你聽說了嗎,剛剛走馬上任的交通部長跟新郎家裏可是很近的親戚。”

“呦,怪道呢,這些吹拉彈唱的都不像是民間的把式,看來是借了軍樂隊吧。要說呀,有錢還是不如有權,光是有錢恐怕還支使不了人家呢。”

“也未見得呀,頤和園怎麽就開放了呢,皇帝老兒也愁窮啊。”

“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帝老兒怎麽落到這一步的呢,還不是讓人奪權給鬧的。再說了,頤和園怎麽到宣統手裏的,還不是蓋起來的時候他老祖宗有權,所以那樣好的風水都算了他們家的。”

這兩個人的貧嘴倒是把一直提不起勁頭來的宋玉芳給逗樂了,她拍了拍傅詠兮和沈蘭的手臂,輕聲道:“咱們先去車裏坐著吧。我猜呀,圍在街門口等著看新娘子的人可多著呢。一會兒那兩位主角出來了,再有瞧熱鬧地候著,道兒都走不動,咱們還是別添亂了。”

二人都說宋玉芳想得周到,就先去接送親友的車子裏等著出發。

正午十二時,在談公館正屋內辦的儀式可謂是中西合璧了,既拜天地,也請了牧師來做宣誓的那一套。正如冷秋月的打扮,既穿了西洋的婚紗,又蓋著傳統的紅蓋頭。

眾賓客入座,每桌先上了八道冷盤。

傅詠兮輕聲對宋玉芳道:“你知不知道最近興起一家叫雪香齋的小館子,排場雖不如人家大,卻隻靠一道精致的蟹味闖出了名堂。”說時,衝裏頭努努嘴,“我爸媽今兒也來了,就在裏頭長輩席上坐著,我聽他們說,談家也請了雪香齋的大廚,要亮亮他的看家本事呢。”

宋玉芳微笑道:“是嘛,看來不光是要飽口福,還是開了眼界呢。”

傅詠兮點了一下頭,接著說道:“坊間流傳雪香齋的秘方,要先把紫蘇葉碾碎,在鍋裏炒著鹽和花椒,放涼了一起擀成細末。最後扒開活蟹的臍,將粉末慢慢揉進去,再上屜去蒸,隻留蟹香,腥味全無。不過,據我想來,一定不是這樣容易的,否則秘方都不保密了,怎樣還是沒人能學得出來呢?恐怕這鹽、花椒、紫蘇葉的比例是最奧妙之處,總不輕易讓人打聽出來。”

宋玉芳的笑容逐漸凝住,卻大發氣感慨來了:“一道菜就這樣講究……”

傅詠兮是個不怎樣忌諱場合的人,捂著半天臉,附到宋玉芳耳邊悄聲將她未完的那些意思,給抖摟了出來:“可知這家人,平日辦事該是個什麽場麵了。”

沈蘭是挨著傅詠兮坐的,就模模糊糊地聽見些影子,忙扯著她的衣袖,提醒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大喜的日子咱們還是高高興興的吧。”

“是啊,咱還是得挑好話來說,圖個吉利不是。”宋玉芳嘴角撐出笑意來,“瞧,這一桌子的好菜可不能辜負了。如今的行市是越來越不行了,鈔票跳水似地狂跌,行裏效益差了,食堂的飯菜也跟著短斤缺兩的,我可得趁今天打打牙祭了。”

傅詠兮扭過頭,很不好意思地對沈蘭道:“抱歉,實在是沒忍住。雖知道你們都懂,卻還是不吐不快。”

沈蘭笑著拍拍她的背,道:“跟我抱什麽歉,這又不是我的場麵。”

傅詠兮站起來,舉著酒瓶子道:“幹吃有什麽意思,咱也開了這酒,這才有個喝喜酒的樣子不是。”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的讚同,三巡酒過,沈蘭的眼圈漸漸地紅了,端著杯子祝酒:“不管怎麽說吧,秋月是咱們當中頭一個結婚的,希望她幸福,盡量地幸福……”

宋玉芳還是喝了多話就多的毛病,大著舌頭狠狠地一點頭:“對,太對了!掏心窩子地說一句,其實今天這一路看過來,我心裏是很豔羨的,甚至還想呢,換我也想嫁了。我們的情況差不太多,我能夠想象,忙了一整天,看了一整天的臉色,心氣兒已經全滅了。可回到公寓等著她去拆的家信,十有八九總不是什麽好消息。日常家用呀,親戚堆裏的紅白事呀,還有家裏上人保不住有個頭疼腦熱的。對於我們這樣的人,幾毛就夠愁一天的了。家貧百事哀,從小就苦怕了,能給我一點小念想,我就會把人生的全副希望都交托在這上頭。我的潛意識裏總是很緊迫地在擔心,我唯一的希望要是破滅了,那麽我的生活將一無是處。我們是毫無退路的人,所以我們總是過得不灑脫,甚至很擰巴。她比我更甚,下了班無論和朋友膩到多晚,回到住處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對著那冰冷的天花板,成天介就是做夢,天上能掉錢該多好!”她歎著氣,給自己盛了一碗熱雞湯,無奈地搖著頭道,“有錢真好,有錢人的一碗菜有時就是窮人的一條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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