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殤

東霓

第四十九章 情不知所起(3)

書名:帝宮殤 作者:東霓 字數:5143

第四十九章(情qíng)不知所起(3)

白駒過隙。轉眼祁傲住在秦府已過七年。

他依舊每天清晨時分在瀑布旁靜坐一個時辰。唯一的變化是。秦曦不再陪在他(身shēn)邊。

兩千多個(日rì)夜足以讓一個少年變得沉穩內斂。恰如其分地掩藏鋒芒。祁傲成長的不隻是年紀心智。更是為君者的膽識謀略。他的目標從未改變。奪回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洗刷母族的汙名。堂堂正正將那人((逼bī)bī)下皇位。

因此。他的生命軌跡裏容不得意外。尤其是秦曦這樣危險的意外。她的光芒。根本沒有人能擋得住。跟她相處愈久。這顆心淪陷地愈深。

他努力說服自己萌動的心。終有一(日rì)他會和她分道揚鑣。陌路而行。他會重整舊時勢力。重登帝位。她對於他隻是一塊跳板。他在等她長大。等她明白與他合作對於秦州的穩固將會是多麽有利的一件事。

如今的她。到了被(允yǔn)許**出府的年紀。出門有暗衛跟隨。吃喝玩樂起來變本加厲。幾乎天天外出晃悠不說。琴棋書畫更加荒廢得一塌糊塗。遑論女紅這種女孩子家必須要學的東西。他雖不再整(日rì)陪她出府。但還是命心腹按時稟告她的行蹤。

他有時亦想不通(身shēn)為父親。師傅怎會對女兒縱容到這般地步。這樣放任自流的她。如何堪當掌控秦州的大任。反倒對他。師傅少有溫和的一麵。嚴苛至極。他出(身shēn)尊貴。很少有人敢這麽嚴厲地管教他。他學藝不精或者劍走偏鋒時。師傅嘴上不說什麽。麵色卻冷若寒霜。罰起他來絕不手下留(情qíng)。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氣急攻心。切磋武功時劍尖滑過對方頸部的皮膚。師傅察覺他徒起的殺意。出手打掉了他手中的劍。他在師傅臉上看見了失望之色。師傅毫不留(情qíng)地把他的劍扔在了地上:“你戾氣過重。心智迷失。即刻出發去清露寺思過。不得私自練武。如有違逆便逐你出秦州。你我斷絕師徒(情qíng)分。”

他握緊雙拳抿唇不語。師傅從沒對他說過這麽重的話。這頓責罰免不了。深山老寺和秦府院子沒什麽分別。於是他扭頭就走。回屋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衣裳。臨出門他看見秦曦站在逆光裏。她笑盈盈的模樣讓他心頭一鬆。他聽到她清潤如水的聲音。不(禁jìn)心神一((蕩dàng)dàng)。

“清露寺的方丈是個和藹可親的老頭。放心。他不會欺負你的。這麽多年我從未見他生氣過。”

放眼秦州也就隻有她這個丫頭。能把人人口中稱道的高僧說成老頭。看來方丈有副難得的好脾氣。他翻(身shēn)上馬。(身shēn)手矯健。居高臨下道:“我不在的時候。你的箭術不要落下。我回來會親自檢查你的功夫。”

一聽練箭。她果然蔫了。嘟囔道:“祁傲你還真是欺軟怕硬。當著我爹的麵。怎麽不見你這麽盛氣淩人。”

師傅是教導他的長輩。一(日rì)為師終生為父。而她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怎麽會一樣。這丫頭真是天真的可以。

去寺裏清修也好。遠離她一段時間。他的心或許會平靜許多。

清露寺地處深山。他挑的是陡峭的小路。快馬加鞭還是花了一天的時間。他遞上師傅的密信進了寺。很快見到了傳聞中的方丈。果真如秦曦說的。慈眉善目。體態寬腴。

“阿誠在信中拜托我化解你(身shēn)上的暴戾之氣。如此你便跟隨我修行一段時(日rì)再離開罷。”

阿誠是方丈稱呼師傅的方式。想必師傅也曾受過方丈的點撥。師傅麵冷心慈。饒是對他說了斷絕師徒關係的狠話。信中還是言辭懇切將他托付給方丈大師。對他的厚望可見一斑。

他並不記恨師傅。隻感歎師傅的堅持。觀星亭旁。深潭之外。師傅以靜坐冥想的方式暗示他淡化殺念。不可教恨意吞噬了本心。他一坐就是七年。毫無怨言。這些年他最刻意去壓製的。是午夜驚醒時的怨憤。

他自以為這些(情qíng)緒隱藏的很好。直到怒氣被對手挑起時。那個理智被憤怒燒毀的他。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師傅並未說錯。他的暴戾之氣。太重。若未得到有效的控製和疏導。必將釀成大錯。

“但求方丈大師指點。”他雙手合十。誠懇道。

也是這個契機他認識了獨孤昊。兩人同樣(身shēn)懷驚世之才卻遭遇坎坷。彼此惺惺相惜。自然而然成了莫逆之交。男人間的友(情qíng)有時無關利益。乃是出於一種契合的認同感。

他隱約感覺到了她不喜歡獨孤昊的原因。一個外放爛漫。有什麽事都不喜歡藏在心裏。行事全憑本心而為;另一個風流倜儻。態度曖昧叫人如霧裏看花捉摸不透。非要把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湊到一起。她幾乎本能地抗拒。

在他看來。獨孤昊喜歡秦曦是水到渠成的事。與她相伴這麽多年。若獨孤昊沒有對她動心。那才不正常。秦曦潛意識裏認為獨孤昊接近她無非為了維係家族間的盟友關係。是因為她還太小。不明白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的感覺。單靠利益根本難以為繼。獨孤昊這些年為她付出的。也隻她一人裝作看不見。

真心和假意。並非模糊難分。

祁傲習慣作壁上觀。以旁觀者自居。甚至有時偏幫獨孤昊招惹她。辜負了她的信賴。而事實是。他一直在抗拒去喜歡她。他不能像一個初嚐(情qíng)(愛ài)的毛頭小子沉溺在患得患失之中。他肩負的責任促使他不該分神在她(身shēn)上。

故而他刻意封閉她成為他的軟肋的一切可能(性xìng)。不去聽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不去在意她的一顰一笑。不去陪伴她吃喝玩樂。不去分享她的喜怒哀樂。不去留心她的一言一行。他麵對她冷言冷語漠不關心。擺出一副刻意疏遠的態度。明顯得連粗線條的她都能感覺到。

故而才有了好幾次他瞞著她製造獨孤昊接近她的機會。獨孤昊雖風流不羈。至少是真心喜歡她。他們能在一起。於拉攏秦州於他都是一件好事。或許是他的心門緊閉得太久。等他意識到她終於要遠離他時。心中的防線早已潰不成軍。

獨孤府上她和獨孤昊為慕容瑛一方巾帕翻臉。他可恥地樂見其成。袖手旁觀。可是偏門外當一(身shēn)芳華的李軒朗然出現時。他驚覺(胸xiōng)口噴湧出的是一種名為嫉妒的(情qíng)緒。他竟然僅僅因為一個男子出現在秦曦(身shēn)邊就產生了妒忌。他還說不(愛ài)她。

不肯承認喜歡她。不肯承認放不下她。到頭來這種深(情qíng)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傷人傷己。

他第一次陷入了陌生的迷惘中。求而不得。他和獨孤昊有何不同。那晚他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酒。烈酒燒喉。更灼傷了他的心。喜歡她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感覺。不可名狀不可預料。他曾瞧不上她(胸xiōng)無點墨不學無術。親自教她箭術時卻發覺她(身shēn)手靈活膽大心細。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分。時常無師自通青出於藍。但凡她興趣所至。多半小有成績。

他從前。是小看了她。

她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浸潤了他的心。那雙靈動純淨的眼眸。是他窮極一生不可能忘掉的記憶。

(情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親近他時。他推開她;他(愛ài)上她時。她心上住進了另一個人。他有七年的機會和她在一起。卻因為自己的偏執和她生生錯過。失去她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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