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殤

東霓

第六十章 魔障

書名:帝宮殤 作者:東霓 字數:6624

我腦海中混沌不清,仿若分裂成兩個我,一個我莫名地排斥他,恨不能致他於死地;另一個我被鮮血染紅的匕首嚇到,想將匕首從他體內拔出來,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雙手會沾上李軒的血,這樣豔麗的紅刺痛了我的眼睛,眼淚無聲地奪眶而出,李軒在這時溫柔地喚我:“曦兒——”

“我——”我如被夢魘困住,茫然無措搖了搖頭,我在做什麽?我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我看見李軒一閉一合的嘴唇,卻聽不見任何聲音?血,好多的血從他身體裏流出來,止也止不住,我仿似著了魔,靈魂由手中的匕首牽引,不能自己。

四周渾然寂靜無聲,我隻能眼睜睜看他吃痛皺眉,攥緊利刃的右手仍不受控製地往更深處用力,身體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牽製我,容不得我拒絕。我的神情分明是驚恐倉惶的,可刺殺李軒的舉動又是這樣殘忍。他對我一絲防備也沒有,我得手得輕而易舉。

李軒如黑曜石般的雙眸泛起深沉的光澤,他終於明白我的懼怕和慌亂來自何處,嘴角勾起一抹安定人心的笑容,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一邊反向用力一邊湊近我柔聲安撫道:“曦兒,別怕。”

“我在這裏,曦兒,別怕。”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聽不見他的聲音,他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深情地在我耳邊呢喃,像是在說情人間動聽的情話,低聲輾轉,我起初心很慌,待讀懂他的唇形,知道他在說什麽,心裏暖了許多,害怕的感覺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強烈,他看準時機一個用力推開我的手將匕首帶離,“哐當”一聲,這把詭異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我整個人也在聽到響聲的一霎那回過神來,急忙道:“李軒——”

我想說我不是故意要傷他,就算氣他殺死了小葉,我也沒想過要殺他。

接著我便昏死過去,失去了意識。

白逸本就有殺手的警覺,聽到屋內的異動立刻推門而入,神情在看見匕首的那刻臉上閃過一絲沉重,彼時我已倒在李軒懷中,李軒衣衫上的血漬太過醒目,白逸一驚:“王爺,你受傷了!”

他跟了李軒這麽多年,第一次親眼看到李軒受傷,還是傷在最心愛的女人手上,忍不住道:“王妃她——”

李軒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是魔障。”

白逸臉色一變,上前一步彎身撿起地上的匕首,認真端詳起來,果不出他所料,匕身上的驪龍圖案在浴血後消逝殆盡,見不著任何蹤跡,放眼看去,這把匕首已變得平常無奇。

江湖傳言虛無縹緲,親眼所見又是另一番滋味,這奇異的感覺如一隻有力的手,緩慢扼緊白逸的咽喉,他暗叫不好,強迫自己恢複清醒,這匕首果然邪門的很,能如藤蔓般纏繞住意識,找到一絲漏洞就趁虛而入,進而控製一個人的心靈,才短短一瞬間的念頭,他已能清楚感知到一股入侵意識的力量。

李軒的眼神忽然就變得犀利:“以人血養此物,是個不錯的心思,去查查這背後的人是誰。是楚泓還是那位韜光養晦的廢太子,本王很感興趣。把匕首交給青濼,看他是否有破解之法。”

白逸領命,驪龍是南國皇族的象征,如今匕身上圖紋盡失,再無對證,隻能暗查。楚泓安排的奸細已被識破,不會蠢笨到在此時施以挑釁,而南國的廢太子,白逸卻沒什麽印象,此人被廢去儲君之位後,一蹶不振,避世不出,早已沒有了蹤跡,王爺怎會這麽有把握這件事是此人所為?

我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醒了過來,整個人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的人和物紛亂繁雜,我沒有一樣分辨清楚,眼前一片混沌。

芸姑姑實在放心不下我,就在外室安置的矮塌睡下,屋裏的燭已經燃盡,微亮的天色仍舊朦朧,我蹬上鞋,披了件衣服,起身出了門,庭院裏靜靜的,一個臉生的侍女坐在台階上打盹,我走近了她仍睡著,以前小葉也是如此,每每遇上值夜,一定要穿一件頂頂暖和的外裳,說就算睡著了也不怕凍。

可她再也不會在我麵前毫無顧忌地嚷嚷,她死了。

我不知該將她的死歸咎於誰,楚泓許是以她的家人脅迫她,當是罪魁禍首。那麽李軒就無辜麽?或許在一年前甚至更早,他就知道了小葉的身份,他沒拆穿,難道不也是想利用小葉來試探楚泓麽?

小葉是死在楚泓和李軒的抗衡之下,她隻是一顆卑微的棋子,如果有機會,就會被派上用場;如果失去了利用價值,被丟棄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

這樣的小葉,怎麽不讓人感到心疼?

臉頰上滾落的清淚很快被風拭去,徒留下兩道淚痕,我知道我失去了小葉。風很涼,我身子發抖,卻渾然不覺著冷,有什麽比一個人的心寒更冰冷?小葉離開了我,我不曉得還有誰能信任。

李軒說的沒錯,我就算接受小葉已死的事實,也接受不了她對我的背叛。她不得已赴死,卻仍舊利用她的死將我算計進去,她可否想到李軒一旦遭遇不測,我的下場會有多慘烈?

朝夕相處的人,尚能在背後捅上我一刀,遑論其他不相幹的人?我不光心疼小葉的處境,還傷感於我自身。

李軒踏入墨園時,見到的正是我流淚的景象,他遠遠地看著我,我在他臉上看到了心疼,還有歉疚,他眉宇之間盡管透出疲憊,仍是健步而來,他擁我入懷,如同我是一件絕世珍寶:“你終於醒了。”

他沒強留我在墨竹居,怕我醒後仍怨怪他,再傷了身體。

我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揚起頭看向他,迷惘的模樣直直撞進他深沉幽黑的眼眸,我心裏很是酸楚,不知不覺垂下淚來,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到了嘴邊卻拚湊不成句。

他淡淡皺眉道:“手怎麽這麽涼?進屋去吧。”

半響我愣在原地,他耐心地等我說下去,就如他娶了我後就一直在等我愛上他,我思緒紛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李軒,我好難過。我那麽信任她。”

我為何難過,他全明白:“你還有我。”

又一滴熱淚滾落,他伸手溫柔地為我拭去,我扯出一絲無力的笑:“是啊,我還有你。”

他定定看著我,像起誓般道:“曦兒,我說過,此生必盡我所能愛你疼你。你可信我?”

我疲倦地靠在他胸口,閉上眼道:“我相信。”

此時此刻,我是真的相信,我們的愛情能如刻在岩石上的畫卷般永恒,有那麽一個清風朗月般的人物,我在愛著他的同時他碰巧也在深愛著我,我想不出還有什麽能比這更美妙。

他將我打橫抱起,我依偎在他胸膛,靜靜地流淚,他的臂彎沉穩有力,合著身上清風苦竹的味道,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李軒抱著我回了墨竹居,一路上我雖不曾睜開眼睛,腦中卻很清明。他愛我,不減於我愛他,這便夠了。

他說無論何時何地絕不棄我,我相信了,這便夠了。

李軒將我輕輕放在床上,空出的手拉過錦被,為我蓋上,他欲起身,我扯著他的袖角,燙金的龍紋繡工極好,他轉過頭,出言安慰道:“我宿在外室,有事你喚我便是。”

我仍不肯鬆手:“別走。”

他凝視我,屋內未點燭,朦朧中我雙目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觸及他內心的柔軟,我本就美,他比誰都更清楚,看著看著他深幽的眼眸中便湧起洶湧的情潮,俯首吻上了我唇。

唇瓣相觸時的柔軟令他身軀一顫,他眼中的深幽更甚,不緊不慢加深了力道,靈舌迫開我的嘴唇,引著我的舌笨拙地回應他。他的嘴唇貼著我的唇角,嗓音染上幾分暗啞:“曦兒——”

我整個人在他的親吻下變得綿軟無力,模模糊糊之間手搭在他肩上,勾住他的脖頸,他伏下身,一隻手摟住我的腰肢,從容地解開我的腰帶,滑入貼身的長裙,撫過我的每一寸肌膚。

他優雅而修長的手指好像在描繪一幅美妙的畫卷,所到之處引得人如此情動。

是啊,情動,是從何時開始,我對他滋生出了異樣的情愫,這種瘋狂的眷戀在我心中瘋長成參天的大樹,屹立難倒,穩穩地紮下根來。

輕紗盡褪,他的吻落在我裸露的肩頭,進而沿著眼睛往下,勾勒出我的眉眼,嬌俏的鼻,紅潤的唇,白瑩的脖子,直到一股濡濕在耳垂打轉開來。他愈吻愈深,溫暖的掌心貼在我的胸口,垂下的墨發與我如瀑的長發交纏在一起,親密無間。

情到深處,他的喘息帶著好聽的鼻音:“曦兒,我愛你。”

我模糊叫出他的名字,意識潰不成軍,一隻手抵在他**的胸前,一隻手攀住他的肩,毫無保留地把自己交給他。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在進入我身體時,他用力吻住我,將我的唇封住,連帶封住的,還有我身體裏生出的疼痛,和那聲下意識地呼叫。

那些溫柔的親吻和撫摸將這種疼痛驅散開來,他待我格外溫存繾綣,我的嬌喘自唇間逸出,身體不自覺地弓起,如一尾滑膩的魚。一股強烈而陌生的歡愉衝撞著我,虛無地抓不住,我的手攀住李軒的背脊,指甲狠狠地嵌入他的肩頭。

李軒汗濕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痛麽?”

我羞紅了臉,豔若桃李,他俊美的臉近在眼前笑容不可自抑:“睡吧,有我陪著你。”

心變得安定,就這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我與他十指相扣,一覺好眠。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