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殤

東霓

第五十七章 一往情深

書名:帝宮殤 作者:東霓 字數:6615

我靜靜地仰麵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從木窗子*射*入滿室的柔光,思緒飄出好遠。大半個月沒有看見這麽純粹的光亮,真是有點想念,人在曆經生死磨難後,總會變得更惜命更惜福,我亦不例外。

起初我很生李軒的氣,氣他不信任我,與皇上合謀這麽要緊的計劃他對我隻字不提,害得我擔驚受怕。可當他神色失態飛奔至我床前,他那顯露無疑的擔憂將我的心化作了一汪深深的湖水,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

在走過這許多坎坷後,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隻增不減,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是我秦曦這輩子唯一愛慕著的男子,我是真心想與他好好地共度餘生。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一顆心好像被灌入蜜糖似的甜膩。

“曦兒想到本王,就這麽開心?”李軒逆光而立,揶揄地笑。

他今日身穿一件織錦白袍,袖口有燙金的滾邊,整個人身姿朗然,如一隻步態悠然的白鶴,我有些看癡了。

隻是嘴上自然是不承認的,誰像他臉皮那般厚,口無遮攔:“誰想你了?自作多情。”

我尷尬得把臉扭到另一邊,心裏卻樂不可支,他走過來在床邊坐下,俯首在我耳邊嗬氣道:“既然曦兒不希望本王對你自作多情,那本王隻好去找其他姑娘了。”

這話什麽意思?這廝實在是——囂張!我“騰”得一下坐起來,神情恨恨盯著他,咬牙切齒威脅道:“李軒,你敢!”

他笑得春風滿麵,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頰,柔聲道:“為夫自然不敢。”

他又將我帶入懷中,讓我的側臉貼在他胸膛上,他的聲音裏是難得的滿足和放鬆:“曦兒聽到了麽?這胸膛下的心是為你一人而跳動,我此生所愛唯你一人。我有你就足夠了。”

原本我的心跳的很快,撲通撲通像快要蹦出來,可不知為何慢慢地就安靜了下來。我渾身上下都沾染上李軒的氣息,熟悉得讓我溺在其中不能自拔,甚至有那麽一刻我在想,如果時間就此打住該有多好。

我和李軒相擁在一起沒過多久,芸姑姑就過來喚我二人用午膳。

彼時我還穿著寢衣,睡了一夜頭發亂糟糟的,我猛地下地想去洗把臉,沒成想起身太急一個站不穩就跌下去,還好李軒眼疾手快扶住了我:“曦兒就這麽急著投懷送抱?”

我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他跟沒事兒人似的對芸姑姑道:你先伺候王妃梳洗,本王就在這兒等。”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像看怪物般看他,驚詫道:“你待在這裏我怎麽換衣服?“

這下沒好氣的換成了他,他底氣十足道:“我是你的夫君,你身上有哪個地方是我不能看的?“

我被氣得吐血,恨不能撲上去堵住他的嘴,芸姑姑還站在這裏呢,他怎麽能把話說得這麽*赤*裸*裸?我的臉皮可沒他厚,他不害臊我還要臉呢。

我偷偷用餘光瞄了瞄芸姑姑,她會意對我慈愛地一笑,像很樂意看到我和李軒打情罵俏。

哎,真是丟臉死了!

我站在原地不動,擺出一副李軒要不離開我就不換衣服的架勢,硬要和他死磕到底,過了一會他終於拿我沒轍,出口卻是另一句讓我氣結的話:“我也沒說要你當著我的麵換衣服,喏,這間屋子裏不是有架屏風麽?“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身後不遠處就有架屏風,他怎麽不早說?

回過頭瞧見他臉上帶著幾分邪氣的笑容:“曦兒若要在我麵前換衣服,我倒是很樂意觀賞。“

“哼——登徒子!”我不理會他在身後放聲大笑,徑自取了衣服到屏風後,由芸姑姑服侍著從裏到外穿戴整齊,這麽一場大病後身形消瘦了不少,從前穿得正好的衣裳如今多少有些鬆鬆垮垮的,芸姑姑看了一陣心疼。

從換好衣裳出來到我洗完臉,乖乖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李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鎖得緊緊的,像是怎麽看也看不夠,我梳完裝走到他麵前,特意巴巴地轉了一圈,模樣很是自戀,我問他:“好看嗎?“

他作凝思狀半響不吭聲,眼神漸生曖昧,看得我一陣不自在,好像他的目光能透過這衣裳觸碰到我的肌膚。我暗惱他,好不好看還需要他費神想這麽久,什麽意思嘛!

“不說算了,就是你不誇我,我也是美人一枚。”我自信滿滿地往門外踏去,驕傲如一隻孔雀,倒不是看重這副出眾的容貌,而是要在李軒麵前挽回顏麵,好歹我也是堂堂的軒王妃不是?

還沒走出十步,我整個人便被李軒攔腰抱起,我緊張地“啊”了一聲,下意識趕忙抱緊他的脖頸,他的薄唇近在咫尺,與我的唇瓣相隔無幾,我與他皆是一愣。

我仰起頭,眼波流轉,映在他眼中自是一番嬌羞矜持的神態。他俯首,落下一個輕吻,柔軟綿長,我臉頰染紅,在他的牽引下默默地回應他。

柔和的微光打在我和他的側臉上,美不勝收。此時此刻,我們仿佛一對歸隱山林的神仙眷侶,沒有世俗塵囂的紛擾,過著悠遠舒心的小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隻是這幸福太短暫,我與他終究是緣起而滅,咫尺天涯。

清風亭裏,芸姑姑早已備好了豐盛佳肴,就等我們入座開食。

我還從沒有在清風亭裏用過膳,湖麵波光粼粼,徐徐的微風夾雜著清淡的花香拂麵而過,讓人心情大好。李軒的心情也不錯,我還沒動筷,他就自顧自斟滿一杯酒,修長的兩指把玩著精致的酒杯,隻是他的神情難測,看向湖麵的眼神有些迷離。

我不解地望著他,想不出他為什麽而煩心:“你有心事。”

我很直白,也沒想過他會不會因為我的直接而不悅,他反倒笑了:“曦兒,你知道我為何喜歡你?”

“你的確很美——”他倒是絲毫不吝嗇誇讚我的美貌:“放眼大齊,亦沒有幾個女子的姿容在你之上。龍瀟曾對我說,你是不是使了巫術,將我的魂勾了去——”

“他一個皇帝,整天疑神疑鬼陰沉不定的,就算我能勾魂,勾的又不是他的魂,他操的哪門子的心!”提及這位大齊的皇帝,我沒好氣道。

聽到我的嘟囔,李軒笑著繼續道:“你不溫柔,像一隻嬌蠻的小貓,時不時要露出鋒利的爪子撓撓我;你不嫵媚,想讓你百般討好勾引我根本不可能;你不賢惠,接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

“可我偏偏傾心於你,即使你對我避而不見,想著法兒地躲著我,我也抑製不住想你。你像一張白紙,純真無邪,我這是著了心魔。你愛慕我,卻不肯定我能不能回應你的感情,換做別的女子,無非是使計試探,或是甘願守候,就隻有你,用的是最直接的法子——捧出你的心。”

他凝神看我,眸光閃過瑩潤的光芒:“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亦是這麽想的。”

我不語,起先聽他說我不溫柔不賢惠,我還不樂意聽,可他竟說他對我著了心魔,我想這一定是我聽過最動聽的情話,他說的這般深情,落在我身上的眼神這般專注,我很輕易就淪陷下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我不禁潸然淚下,哭得難以自抑。李軒,當初在秦州你就是利用我的純真無邪讓我家破人亡,對人世心灰意冷的麽?

我拾筷,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到他碗裏,他不喜葷食,但很愛吃魚,隻見他英俊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淡的笑意,他默默地將魚肉吃下肚,動作優雅斯文。

“你還沒說是為什麽而煩惱呢?”

他娓娓道來:“半個月前,我命人殺了一個南國的奸細,並且將這人的屍身丟到了南國二皇子的下榻之處,為此惹得皇上不快,他讓我速速解決此事。”

他的眼睛攫住我:“曦兒你說,該如何是好?”

我聽得心驚肉跳,直覺李軒是在質問我與楚泓的關係,耳邊回響起那日在議政殿前袁璟的話,還是決定老實交代,我不想與他滋生出誤會來:“有次我出府去,碰巧遇上了那位二皇子,雖隻見了一麵,但他給我的印象不壞,我想這件事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李軒繼續把玩酒杯,頗有意味道:“你似是很同情他?”

我直言:“他的父皇明明最喜歡他,卻因戰敗把他送來大齊做質子,他的處境本就難堪,在大齊孤掌難鳴,很難成事。他若還在南國,定能一展抱負,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不得誌。”

“哦?”李軒對我的“高見”好像極有興趣。

我眨了眨眼睛,眼神清亮:“我不了解他,隻覺得這是人之常情,被最親的人放棄——”

我忽然無法再說下去,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怎麽抓都抓不住,被最親的人放棄,這種痛苦又有幾人能真正體會?楚泓他——

回神之際,李軒正瞧著我,我知道這樣很失態,可臉上浮現出的情態抹不去,隻黯然夾了口菜,默默地吞咽下去,明明唇齒生香的食物,嚼在嘴裏卻嚐不出味道,反而澀澀的。

李軒麵色一軟,似有不忍,但他還是說道:“楚泓離開南國那麽多年,在南國朝廷中依然能得到不少大臣的支持,單憑這點足以說明他很有手段,根基不淺。這也是皇上一直無法對他對南國消除戒心的原因。他表麵溫潤謙和,實則很有野心,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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