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林相宜是沒有麻煩陳月的打算，可是今天來的湊巧，竟是碰見陳月在洗衣服，而林相宜雖然沒有覺得洗衣服有什麽不對，但總覺得等天亮一些那水凍人，總歸八個孩子一個人看不過來，她還是要再找幾個人和做飯的婦人，帶上陳月，一是知根知底，二來陳月也可以在她不在的時候幫她看著其他雇傭的人，三來，對陳月來說，也是一筆收入。
陳月心善，這一點林相宜早就知道，所以當陳月答應她以後孩子上學的時候她願意過去幫忙時，林相宜一點也不意外。
“幹娘，我那裏距離邦國的學校比這裏還近一些，我帶回來那些孩子也到上學的適齡年紀，平日裏午飯晚飯，你就讓邦國過來店裏吃，你也不用來回跑，他也有個伴。”
“那怎麽行，給你添麻煩。”陳月忙搖頭道，“咱們提前可說好，幹娘給你幫忙，可不收錢啊。”
“幹娘，如今這上海，我想找個信得過的人實在太少，而且你也要養家糊口，我找誰都要給人開錢，這世上有付出就要有收獲，我不給您錢像什麽樣子，你也別說別的，咱們這關係，就別這麽外道了，我還得讓幹娘再幫我找個廚師，最好要個男的，這店裏人多，要是單獨開火，店裏的人加起來可有二十多個，女人家力氣小，扛不住。”
“哎呦，你說這可湊巧，隔壁巷子裏那個王老頭前些日子在飯店裏看不慣日本人橫行，這出聲說了兩句，被打了一頓趕了回來，他做飯那絕了，這幾日我看他也發愁以後的生計，家裏老婆孩子老娘都要養，我帶你去看看，隻要你瞧得上，我想他一定樂意的。”
“來的早還不如來的巧，那幹娘現在帶我去看看？如今我天天都是外賣，吃都吃夠了。不過人信得過嗎？”林相宜心裏盤算著，要是老王頭可以，他媳婦也利索，幹脆一起請了，怎麽說這世道能站出來駁斥日本人的人，林相宜想，這人骨氣和正義感都在，應該是個不錯的人。
“信得過，鄰裏鄰居幾十年，幹娘跟你打包票。”陳月笑著取下腰上的圍裙，帶著林相宜進屋和屋裏的老太太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林相宜出門去找老王頭。
陳月找來的時候，王老頭正在家裏做吃的，林相宜聞著味道覺得還蠻不錯的，如今她已經學會了不依靠辟穀丹來解決饑飽問題，如今雖然會因為食物在體內積攢少量的垃圾，但是享受食物和朋友一起用餐的感覺還真是讓她割舍不下，所以如今，林相宜在吃上也慢慢的有了更高的要求。
“王老頭，你又在家做什麽好吃的，隔著門都聞見味道了。”陳月笑著跟廚房裏的王老頭打招呼，“怎麽不見嫂子？”
“是老三家的啊，怎麽今天過來了，你這還帶著客人呢？”本來還挺隨意的和陳月聊天的王老頭一看她身後還跟著人，一下子就變得客套有禮起來，從剛剛起鍋的酥肉裏扒了滿滿一碗酥肉給陳月道，“也沒什麽好吃的，這不老小過生日，孩子時間長沒吃肉，今個借著這機會，給他們兩個小崽子解解饞，來，你也嚐嚐。”
林相宜說了謝謝，便端著碗跟在王老頭和陳月進了王老頭家裏的過堂。
“這姑娘是你的親戚？沒見過，長的真俏。”王老頭其實知道林相宜這人的存zài，畢竟第一次來就彪悍的幫著陳月把那劉老三堂哥家兩個悍婦給趕走了，這名聲這胡同裏都出傳遍了，雖然家裏的媳婦說姑娘家太厲害不好，但王老頭倒是欣賞林相宜的性格，劉家那兩個悍婦王老頭覺得拿掃把打出去都不為過。
“來，相宜，幹娘給你介紹，這是王老頭，你叫聲叔就行。”陳月笑著拉著林相宜給王老頭介紹道，“這丫頭叫林相宜，是我家那位認得幹女兒，學醫的，如今在法租界那條街上開了一家卿本佳人，生意好的很，而且這丫頭醫術也是好的很。”
“你家老劉認得幹女兒？這幾年老陳劉一點消息都沒有，倒是給你送來個好姑娘。”好聽的話誰不會說，能在法租界開店，王老頭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人肯定不簡單，所以誇獎的話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倒是，在外麵掙點錢不容易，我家老劉也不容易。”陳月笑著岔開話題道，“王老頭，你工作找到了嗎？”
提起工作，王老頭臉上就有些難過，歎了一口氣道：“這幹體lì活的工作可不好找，以前老板再黑心，這工資每月拿到手也有十八塊，一家老小省點也是夠了，可如今，別說不要求工資了，隻要有個工作都難啊，這都怪我這張嘴，老是管不住，竟是會惹事，這再找不著，下個月生活都成問題。”
林相宜心下無語，這老板是夠黑，她平日裏給幾個姑娘最基本的都是二十五，劉芸和張芳還要再高十塊，而且要是生意好，還會有額外的獎金，這麽一比，林相宜還真覺得這世道真不公平，據她所知，這文化人和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人，一個月少說都有一兩百的，這工資差距，還真是有些大。要是算上一些見不得光貪汙的錢，這官員和百姓的收入差距可真是天差地別。
“王老頭，我這人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幹女兒想找個廚師，一日三頓，給二十個人做飯，工資嘛，你們兩個商量。”說到錢，陳月自是不好給林相宜做主，所以忙示意林相宜開口。
不過王老頭顯然是個急性子，根本不等林相宜開口，他便道：“二十來個人，一日三頓，我不多要，你給我十五塊，包吃包住怎麽樣？”
“十五塊？”林相宜本來是想著怎麽也得給到二十，畢竟店裏的姑娘們基礎工資就是這個數，單獨服務客人也有她的提成，所以這做飯林相宜覺得給到基本工資是最少的，至於幹娘，她表示怎麽也不會虧待她，自己人怎麽都要多照顧一下，反正她也打算暗地裏通guò黑市或者徐達那裏賣點珍貴的藥物，所以養人的錢她還真不缺，她這人心好，不喜歡壓迫別人來發財。
“姑娘覺得多了，那你說個價位，我能接受就跟你去了。”王老頭骨子裏是個爽快人，誤把林相宜的吃驚當成了她覺得太貴，所以想都不想把主動權讓給了林相宜。
林相宜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人家都這樣了，她自然是也禮尚往來的厚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能多問一句，王叔你家孩子多大了？”
“大的已經十九歲了，如今就要讀大學了，小的還小，比你幹娘家邦國也隻大了兩歲，剛上初一。”王老頭雖不明白林相宜問話色意思，但還是如實道。
“平日裏家裏還有老人需要照顧嗎？”林相宜剛剛從陳月家出來就發現自己漏掉了幹奶奶，這把幹娘叫過去，平時就沒人照應幹奶奶，所以這會倒是問得詳細。
“父母那邊跟我大哥過，我隻要每月給點生活費就行。”王老頭笑著對林相宜道，“姑娘你盡管放心，我老王家祖輩都在這裏，我父母就在你幹娘家那條街上，我這人是個老實人，不會做對不起雇主的事情。”
“不是，王叔誤會了。”林相宜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我店裏有前院後院，前院基本上不需要人手，我這一次主要是收留了幾個孤兒，沒人照顧想找幾個人，本來是麻煩幹娘，但是我想著家裏還有幹奶奶要照顧，所以平日裏讓幹娘來看看，沒事就回家照顧幹奶奶，這人手上照顧孩子肯定不夠，所以想著要是王叔家嬸子也能抽開時間，那就一起給我幫忙，工錢你們兩個每月都二十，包吃包住，孩子們放學也可以來吃，幾個孩子一起也熱鬧。”
王老頭啊了一聲，想著這待遇還真是不錯，照顧孩子也不費什麽功夫，這要是給自己媳婦答應下來，家裏一日三餐連夥食都不愁還有四十塊拿，王老頭立刻就覺得林相宜這娃娃真是太厚道了。
“行，我替我家那個應下了，你放心，她手腳利索，照顧孩子洗衣服收拾家都是好手。”王老頭道，“不過這影響你做生意不？我們這孩子鬧騰，怕是不太好。”
“平日裏大家都上學，也鬧騰不了多少，主要就是中午晚上，我店裏都是預約服務，一般這兩個點都沒什麽人，而且我前院後院隔著一條廊道，種著竹林，這不影響前院，而且後院也有出入的大門，互不影響。”王老頭是個有心人，林相宜自然也回答的比較耐心，“要是王叔能做主，那咱們明天就上班，你一會和幹娘都來我店裏人人路，這買菜的錢我一個月支一次，王叔給我個預算，每月來支。”
“這不太好吧。”這買菜裏麵有貓膩，以前在飯店裏這采購都是老板的親戚來，所以王老頭下意識就覺得怕以後生嫌隙，就趕緊推辭。
“有什麽不好，王叔的為人我信得過。這我頓頓外麵外賣也是費錢，王叔是幹娘介紹的，人品我信得過，我這五穀不分哪知道什麽好什麽不好，王叔懂這個，以後還得勞煩王叔把關呢。”林相宜店裏如今生意好，一個月開掉工資外，純收入也有□□百塊，這還不算高級客戶那些客源，所以她養幾個孩子和幾個照顧孩子的人還真不費勁。
“那姑娘，算了，我叫你小林行不？”王老頭倒也會看人，這會看林相宜確實不是那斤斤計較的小心眼之輩，這稱呼上就覺得叫姑娘遠了。
林相宜說了句可以，王老頭便道：“既然小林信得過我，那我就不矯情推辭了，這你對飯菜質量有什麽要求？我好給你做個初步預算，好歹明個就要上班，我早早去早市把一天的量給買了。”
“我店裏有九個姑娘，加我十個，孩子有八個，再加上你們家和邦國，也就是十一個，幹娘幹奶奶兩個，王叔家兩個，平日裏也就這個數。”林相宜笑道，“數量上我希望葷素都有，如今大家都不容易，吃上就不要太節省，但也不用太浪費，家常菜就行。”
陳月一聽林相宜把婆婆也算上，忙說不用，但是她又說不過林相宜，最後隻能聽林相宜安排。
王老頭算得快，這又是米麵菜肉的，沒一會就算出來了：“這一天一塊五，會不會太貴了？”
林相宜自己算了一下，這十三個大人十一個小的，一天一塊五還真不貴，所以便幹脆道：“不貴，我今個先給王叔三塊，這明個咱們先吃兩天，哪裏少了不夠了需要調整，我再加錢。”
林相宜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三塊錢遞給王老頭，笑著說道：“那明天的就拜托王叔了，吃什麽你定，味道好就成，不過我那邊雖然早上九點營業，可姑娘們一般都是吃了才來，所以平日裏就都是孩子們和我，王叔可能要早一點才行，畢竟孩子們上學早。”
“這沒問題，年紀大了也睡不著，我每天五點就醒了。”王老頭小心翼翼把錢收好道，“你們先坐著吃肉，我去叫老婆子回來，一會帶著她去認認門，明早就直接買了菜去店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