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由上方傳來的是熟悉卻又帶著沙啞的聲音。
她原本以為後腦勺會重重扣在地上，沒想到的是，在落地的瞬間，一隻柔軟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頭，減輕了後傾重擊。疼痛並沒有如約而至，葉歆緩慢地睜開細長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陌生卻猶如冬日湖麵的碧藍色眼眸。
“你……”
“發過燒之後，就不認識我了嗎，部長？”
上方的人聲音低啞深沉，卻調皮地微微眨了眨眼，原先紮起來的頭發因為剛剛的爭鬥而散落下來，微卷的褐色長發垂在葉歆的臉頰上，她們的距離甚至可以說是鼻尖對著鼻尖。
“……”
葉歆沒有吱聲，臉色相當冷凝，她的黑發被汗水浸濕了，一縷一縷附在鬢角，她歪過頭看著倒叉在耳邊的軍用刀刃，閉上眼睛甚至都能感覺到那種冰冷的金屬感。
沒有忽略掉對方警惕自己的眼神，關世理的眼中劃過一閃而過的受傷，她知道葉歆的意圖，略微張張嘴，似乎在警告，“這不是一個好的解決方案。”
就在下一秒，葉歆用勁抬起因為剛剛背部撞擊已然麻痹的胳膊，試圖去拔出□□地板的刀刃。就在手就要夠到刀刃的時候，上方的人快速地握住了刀刃將其拔了出來，舉在葉歆的頭頂，那尖銳的刀尖逼視著下方人微微閃爍的眼睛。
一滴血順著那隻手往下流，滴落在葉歆的臉頰上，同時發出一聲冷靜卻又帶著憐惜的聲音，“您就非要在手上再增加傷痕了嗎？”
關世理轉過刀身，將刀背對著她，她的語氣很少見的失去了平靜，她臉色蒼白得不輸給身下人，她的聲音輕輕顫動著。
“如果您覺得有必要，那麽請拿著。”
葉歆愕然睜大雙眼，混沌的眼睛漸漸清晰，那個原本讓人恐懼的男人的麵孔變成了那張熟悉的臉，一改往日的助理，對方冷靜地盯著自己，那隻正在流血的手舉在她眼前，葉歆抬眼望著那雙明明快要哭出來的眼睛，像以前一樣，隻是瞳孔變換了顏色，仿佛切斷了支撐的線，葉歆的眼簾落了下來。僵硬地閉上眼睛，醞釀很久，抬起手，將那沾上血的刀刃拿開扔在了旁邊。
“你受傷了，流血了。”溫熱的血液劃過她的臉頰。
關世理睜大眼睛盯著眼前人，有點欲言又止。
“得需要包紮。”
葉歆自顧自的說著，錯開對方的視線，想要撐起身子站起來。無奈，眼前這個人顯然不配合挪開。關世理額頭抵住對方的額頭，似在安慰，口吻親昵地絮語著。
“冷靜下來了嗎，部長。”
葉歆身子一頓，那種緊張顫栗的感覺由於對方的碰觸又油然而生，噩夢中那個男人的身影在腦海中揮散不去，頓時推開了上方的人，徑直地站起來，腳踝脆弱地發出一聲脆響。
雖然屋內的老式空調正在竭力地運轉，但屋內的溫度並不適合光著雙腿行走，眼前這個人雙腿跪在地上，拿出醫藥箱翻找著紗布和醫用酒精，她眼神局促不安，似乎在逃避又是在害怕受到什麽傷害。
“部長，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口子，沒必要……”
“對不起，家裏隻有創口貼。”
“部長……”
葉歆獨自說著，蒼白的手指握著一卷創口貼放在了桌上，她始終沒有看向關世理，而是起身開始套衣服，“我出門去買。”她慌亂地尋找著衣服裏的錢夾和鑰匙。
“部長！”
關世理按住了門把，將葉歆堵在門口，周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力氣，她將手伸給葉歆看，掌心那處貼著小花的創口貼，完好地包裹著小傷口。“已經可以了。”
“疼嗎？我還是去……”葉歆低垂著眼睛，視線移到傷口處，略微心疼地問出口。
“您在逃避什麽！現在不應該問我這樣的問題，而是質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昨晚發生了什麽或者是懷疑我之類的。”關世理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而是嘶啞的聲音隻低於這幾句。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急躁，看到葉歆始終不望向她而產生無名的焦躁感。
看著對方急紅了眼，葉歆混沌的大腦終於被這幾句低吼拉回正常軌道，她低頭看著自己隻著外套卻雙腿光裸在空氣中，嗤笑一聲，挑挑眉，“看來我確實得問你很多。”
關世理視線也順著對方移到下方，部長被自己脫的下身隻著一條紫色小內內，捂住眼睛，臉瞬間紅了。
…………………………
客廳內，老式空調機嗚嗚嗚的聲音，黑發女子斜倚在沙發上，而褐色卷發女子則呈現一副小媳婦姿態跪坐在對方腳邊，地板上。
至於自己疑惑的關於對方為什麽會找到她的家，關世理回答是因為臨行之前向心蕊告sù對方的，雖然半信半疑，但是看著對方純真無害的臉龐，葉歆便將疑惑放在一邊。而重點卻是接下來對方說的那些話，什麽原因她會出現在自己家裏。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子了。”
關世理說完便望向一臉沉思狀態下的葉歆，對方的臉色忽明忽暗，難以言喻，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似乎有些話難以啟齒，葉歆閉上了嘴。猶豫地嘀咕了幾句之後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抬起了頭。望著對方長出黑眼圈的眼睛一邊不安的眨動著，一邊凝視著自己。
“你是說我喝醉酒撲向你最後發燒在你懷裏給我喂藥…用嘴？”
一口氣說完之後，葉歆一本正經的老臉發燙了。
對方羞答答地點點頭之後，葉歆想矢口否認，嘴裏麵冒出來藥味以及腥甜氣息讓她聲音變得不自然，“……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我記得。”坐在地上的某隻兔子一臉羞赧。看著葉歆完全不相信的神態，便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來界麵，遞給坐在沙發上的部長觀看――
屏幕上是葉歆熟睡時緊握著她的手放在臉頰上的照片，在照片上很明顯的顯示出是當事人主動抓住助理的手強行放在臉頰旁邊的！
“因為很少看見部長這樣的睡顏，所以就偷偷拍了一張。”
葉歆騰地一下竄起來想要奪過手機，有一就有二，再一次落空，關世理有點得意地將手機揣回了自己口袋裏，嘴裏念念叨叨，“我有備份，不管部長刪了多少，我都有，我想把這張照片當壁紙~”
“關、世、理。”葉歆咬牙切齒，她突然發現她越來越多眼前這個長相乖巧的家夥沒轍。想著自己半露胸膛的睡相，葉歆眉頭皺的更緊了。看著坐在那人雖然在笑著，可是原先紅潤的臉上也顯得蒼白好多，她那因憔悴而深陷的冰藍色眼睛款款凝視著自己。葉歆歎了口氣，態度緩和一些。
“雖然很感謝你照顧了我一晚上，可是擅自偷拍照片這件事另當別論，你這樣在中國是違法行為。”
關世理聽著部長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覺得勾了勾嘴角，“如果部長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留著自己看，不會讓其他人看見。”
葉歆看著對方撐起身體，坐在自己身旁，深陷下去的沙發讓兩個人距離拉得很近，關世理眉中心那顆小小的美人痣再加上沒有戴隱形眼鏡的藍色眼眸，顯得妖異而特別。而那鮮紅的薄唇，近距離看確實有一小道被咬破的痕跡。
“您再這樣欣賞我，我會驕傲的。”
關世理笑意滿滿的扣了一下對方垂在沙發上的手，葉歆一個瞪眼，“你往那邊移移。”
“明明昨晚上還緊緊拉著人家的手不放的。”
耳邊傳來那家夥細如蚊吟的聲音，葉歆假裝沒聽到，獨自將手抽回去，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意識清醒的時候，第一次被碰觸居然隻是小小緊張卻一點都沒有感覺惡心。
“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你知道的，威脅對我來說很少會起作用。”葉歆低下頭，看著用毯子裹住的身體，看見手指上因溫度高而顯現出來的指關節的傷痕，慌張地將手塞進毯子裏。
“部長，”關世理聲音溫柔，用手輕輕捧住對方的臉頰讓她與她直視，在葉歆習慣性想甩開的同時，放出一句小威脅，“如果您掙開，我就親下去，反正也深吻過一次了，您現在的力氣可是沒我大。”
她僵在那裏，這一次，她沒有錯開她的注視，也沒有躲開她的觸摸，一瞬間，她的世界裏隻剩下這雙清澈見底湖泊般的眼睛。
她的聲音緩慢而沉重，一字一句，鄭重其事，“答應我，從今天開始，不要在再身上增添傷痕了，偶爾依靠我一下。”
葉歆的視線變得有些朦朧，或許是一個人堅強太久，或許是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或許很多原因，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為什麽……”
“因為有人會為此傷心難過。”
關世理用指尖輕柔地抹去對方的眼淚，輕笑一聲，“我的小天使，我是第一個惹部長感動落淚的人嗎？”
葉歆聽到對方不要臉的話，輕輕將對方推開，笑了出來，“得寸進尺。”
“那您的答複是？”關世理一臉寵溺地看著別過頭的那位。
良久，久到雪花亂紅了眼。
“我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