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世理！”多莉有些頭痛地扶著額頭，“算了，反正我也勸不了你，從始至終都是，該死，反正別殃及我這就行。樓上左手邊客房，對了記得把隱形眼鏡給摘了，看著怪異。”她將檢測報告塞給了對方，其實她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好友的任何行動，從來不會告sù自己她到底是幹什麽去的，放著常人羨慕的高薪工作不做，非要去麵對那些黑暗麵。雖然關世理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的家底，但是她知道她絕非僅僅是普通人，各種意義上。
“不要生氣嘛，謝謝啦。”
“我先睡覺了，明天還得陪露絲去幼兒園看表演，晚安哦。”多莉檢查了一下樓下的設備，打著哈欠。
“晚安。”
笑著與多莉道晚安，她並沒有著急去閣樓，而是聽著樓上多莉與小女兒的關門聲後，輕輕地將樓下燈光調暗，一個人坐在那裏，低頭看著檢測報告。
多莉隻是簡單地說了一下那東西的成分，具體的情況都在這足足兩頁的俄文手寫紙上，當看到某一行字跡的時候，敲在桌子上的手指突然停頓一下，但她並沒有任何反應，視線掃過最底端之後，她將報告扔進了勢如燒著的火爐裏。
望著那在頃刻間變成煙灰的白紙，想到了好友的提醒，關世理輕輕摘下隱形眼鏡。麵前直立的鏡麵上照應著她的樣貌，鏡子中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發出隱隱寒光。
“看著怪異……”回想起好友上樓時說過的話，關世理不察覺地有點好笑。
她走向鏡麵，將右手搭在眼睛上，閉上眼睛耳邊傳來教堂裏有規律的敲鍾聲。
在月光的折射下微微發亮的銀發，若隱若現的金色符文浮現在脖頸以及臉頰兩側，還有那像爬行動物一般金色倒立的瞳孔。
“明明這樣才是最怪異的……”像是自嘲一般輕撫臉頰上浮現金色符文的地方，刹那間，像是失聰者第一次接受手術治療後能夠聽到外界聲音一般，周圍的聲音如潮水一樣湧入耳膜，閣樓上多莉給露絲輕哼的搖籃曲、不遠處孩子的哭聲甚至幾公裏之外的警鈴聲音在她耳膜裏鼓鼓作響。她煩躁地搖了搖頭，深呼一口氣，想要屏蔽這些紛亂嘈雜的聲音，剛要準備上樓，放在圓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一下，僅僅是一瞬間，原本放置在七八米處的手機一下子便握在了她的手上，這樣神奇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而是由身體向外伸展的，人眼看不見的生物。
——我到家了。
非常簡短的訊息。
是部長~
這條她幾乎不相信會收到的短信像突然而來的驚喜一樣跳入眼簾，剛剛鼓動耳膜的嘈雜之聲像被切斷一樣停止了作響，原本蒼白的臉龐上漸漸多了一點紅暈。背後肉眼看不見的細細軟軟的類似於觸手一樣的軟體生物也隨著主人的心情雀躍搖擺著。對，剛剛就是這個由身體內部延伸出去的軟體生物去拿手機的……
關世理盯著手機屏幕好一會兒，手指按著鍵，打了一連串的回話，指尖停留在發送鍵上方，做事果斷的她第一次有些因為發信息而猶猶豫豫。想了好久，還是將原先的一段話按了撤銷鍵，並附上了這樣一句帶了點類似撒嬌成分的晚安。
——謝謝部長，您的圍巾很溫暖，我都舍不得拿下，我想將它放在枕頭上。晚安[狂親][狂親][狂親]
原本剛將手機放在茶幾上的葉歆，聽到手機突然又震動一下，隻好放下手裏麵疊好的衣服，拿過來一瞧，果不其然便是她的充滿活力的年輕助理回複的。
敢情是將自己的圍巾當枕巾使得？屏幕上3個親親的表情讓葉歆有點忍俊不禁，她發信息很古板，有事說事，從來不會發多餘的字眼或是表情。而自己這次鬼使神差地聽從小助理一再央求自己到家發信息給她，那種快哭的樣子，感覺自己如果不答應她，真的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明明自己是最不需要被擔心的。
葉歆有些無奈地一笑置之，走到浴室間，水染氤氳的狹小浴室內，兩個人都嫌的擁擠。撩了撩水麵，溫度剛好，一隻腳慢慢地踏進去，她抱著膝蓋，蜷坐在浴缸裏。銅黃色的暖氣燈光下照著其實並不美麗的身體，從腳踝處延上至今，白皙的肌膚上從大腿內側開始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紫紅色掐痕，葉歆的手撫摸到傷痕處並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用水略微擦拭著一遍一遍，好似這些傷痕並不在自己身上。
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因為浴室內原本安裝的半身鏡被她敲碎了，那布滿傷痕的身體她連看都不想看，肩膀那觸目驚心的一大片永久性燒傷讓她永遠不敢將自己身體袒露在外麵，會讓人覺得惡心。所以整個的公司屬她穿的最古板，炎熱的夏天也會將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遭致非議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的，這具連強、奸犯都不想碰觸的身體是根本不需要擔心的，醜陋不堪。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後肩膀那處疤痕，凹凸不平的觸感像針紮一樣讓她痛苦地將頭埋在膝蓋裏。不知道是因為憋在水裏的緣故，眼淚不斷的從淚腺裏冒出來。
她想聽從醫生的話試著閉上眼睛想象一些美好的事，然而那些黑暗中揮之不去的記憶碎片就像金屬利器一樣一次次地切割她的神經。
她開始大劑量地服用安眠藥以及抑鬱精神類藥物，明明自己就是醫學院畢業，即使知道這些藥物對身體的副作用極大，她的主治醫師曾經遵囑過——
“你的身體已經不允許胡亂吃藥了，會徹底垮掉的。”
這樣的叮囑在耳邊縈繞，可是完全不起任何作用。黑夜降臨時，便是她痛苦的開始，浴缸旁邊放著的幾個藥瓶是她艱難度過每一個夜晚的必需品。她必須要服用正常人藥量的三倍才能入眠。
如果就這樣死掉會不會很久才被人發現？憋在浴缸裏兩分鍾後，她的大腦開始混沌地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
幾米之外茶幾上的手機正在身嘶力竭地發出震動聲，像是一個催命符咒一樣一直在發出讓人抓狂的“嗞嗞——”聲。葉歆隻好放棄憋氣這種自殺式行為，一下子從浴缸走了出來，濕噠噠的水滴從上至下滴落下來，有點發青的皮膚上隻是隨意地用幹毛巾擦一下便走出去拿電話。
“你怎麽到現在才接電話，我打了好幾遍了！”從電話那頭傳來有點驕縱跋扈女人的尖叫聲。
葉歆並沒有吱聲，隻是將臉頰上的水跡抹去。
電話那頭的女人知道她在聽，繼續道：“這個月的生活費，你還沒有打過來呢。”
抬起眼睛，視線移到了牆上的日曆，“這幾天太忙了，明天打給您。”
電話裏的女人似乎料到一般傳來咯咯地歡快聲，不過之後又變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態度，語氣陡然變得緩和起來，“葉歆啊，就是…就是呢，雯雯她現在在學校裏……”
“還需要多少錢？”葉歆沒有繼續想聽下去的意思，直接問出口。
“不多，就三萬塊錢，我知道你每個月都打給我們錢不容易，隻不過呢這次姨母我……”
身上隻著一條毛巾的女子沉默地聽著電話，眼神黯淡地回應了一句，“我知道了，明天一並匯給您。”
“好的，那就這樣了，你早點休息啊。”說完，電話那頭便切斷了聯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