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醫療係統

小鏡湖

57.反戈一擊

書名:紅樓醫療係統 作者:小鏡湖 字數:12386

柳如玉終於不再一心求死了!她開始乖乖地配合治療,讓喝藥就喝藥,讓喝湯就喝湯,隻每天愁眉深鎖地發呆想事情。

兩天後,她告sù元春:她要見賈家的當家人。

元春猜到她是想跟賈家談條件了,便轉告了賈代善,由賈代善去跟柳如玉談,她就懶得管了。

不過賈代善跟柳如玉談完之後,主動來告sù了元春:“柳如玉答應在公堂上反口咬勇直親王。我答應她:事成後助她們一家人脫身。”

那就是達成協議了?

元春有些不解:“祖父為何要答應?直接抗衡一位親王,是否太冒險了?”

如果柳如玉不反口咬勇直親王,那麽這件案子就是賈珍誤傷粉頭案。賈珍會挨一頓板子,也算受些教訓。

元春覺得這對賈珍是有好處的,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後行事更加無法無天,闖出賈家兜不住的大禍事來。雖然這年頭“族無犯法之男”才算是家世清白,但若一味包庇,隻會讓這些“爺們”更加目無法紀,對家族的負麵影響會更加深遠。

如果柳如玉對勇直親王反戈一擊,這件案子就成了堂堂親王構陷朝中大臣親眷,案子的性質就變了!變成了賈家與勇直親王府的正麵對決!

勇直親王再怎麽說也是堂堂六皇子、禦封的親王!哪怕他徹底輸了這場官司,也不過是罰俸降爵,不傷根本。賈家雖是開國八公之後,但往死裏得罪一位皇子、當朝親王,是否有些不自量力?

“為了彰顯賈家的‘實力’!但更重要的是:為了阻斷勇直親王的至尊之路!”賈代善淡淡地說,“得罪一個親王固然可怕,得罪未來的皇帝卻更加可怕!”

前者還有騰挪的餘地,後者可就死定了!勇直親王現在就以這樣的手段對付賈家,若他日後登基為帝,賈家怕就要被抄家滅門了!

元春恍然:對了!據代善分析,這位勇直親王以軍功起家,在軍中頗有勢力。而他在皇帝麵前的形象,一向是“忠勇誠直”,這從他的封號就可以看得出來。因此,他也有不小的可能拿到至尊之位,端看皇帝怎麽想、局勢如何發展了。

如果勇直親王以這種下作手段構陷賈珍的真相徹底曝光,那麽他在皇帝麵前“忠勇誠直”的形象,就會一落千丈!

一旦他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崩壞了,勇直親王能依靠的,就隻有軍中的勢力,拿到至尊之位的可能性就要大大降低了!

逼宮造反的難度,可是非同小可。勇直親王就算有這賊心賊膽,也未必有這賊本事!

代善又有些感慨地說:“這些年,因為賈家後繼無人,我雖然頗得皇上信重,卻一直行事低調,處處忍讓,不敢輕yì得罪人。就怕自己死後,賈家無人撐得住事,被我生前得罪過的人算計了。我忍讓了這麽些年,怕是被有些人當作軟柿子了,隨便什麽人都想來捏兩下。正好借此機會,讓人看一看,賈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算計的!在算計賈家之前,他們最好先想一想其中的風險!”

元春微微歎息:“那柳如玉可說過,勇直親王府為何要對付賈家?以祖父在朝中的地位,他應該拉攏祖父才更符合利益吧?”總不可能就因為自己救了十七皇子吧?

代善一笑:“勇直親王當年在軍中時,就曾幾次三番地試圖拉攏過我。我不看好他的前途,沒有理會他,怕是被他記恨到現在了。”

元春登時有些無語:怪不得呢!

等柳如玉的傷勢基本痊愈,元春就給她留下了傷藥的方子,把她交給了賈代善,自己打道回賈府。

後麵的事如何處理,她已經懶得理會了。

據說:柳如玉在順天府公堂上,不打自招,把勇直親王府強買她母親和妹妹,又威逼她做局陷害賈珍殺死戚公子的事全招了。那個引賈珍入局的“賈三兒”,賈代善也根據昭王秘密提供的消息,設局哄了出來拿住了。“賈三兒”根本不姓賈,也不是金陵人士,而是勇直親王府一個皇商側妃的娘家人。

勇直親王府設局構陷賈珍的事證據確鑿,賈代善到皇帝麵前哭訴。

皇帝大怒,將勇直親王削去一級爵位,降為直郡王;又親自派太監,把柳如玉的母親和兩個妹妹從直郡王府接了出來,消去了奴籍,交給了代善安置。勇直親王那個皇商側妃,也被削去了品級,降為普通妾室。她娘家的皇商資格,也被取消了!

隨後,柳如玉一家在代善的安排下,遠走高飛。

元春問代善:“當初祖父是怎麽說服柳如玉相信賈家的?她不怕賈家在事後翻臉無情嗎?”

代善微笑道:“她怕的!但她沒有別的選擇,隻能選擇相信我們家。”當然,舉頭三尺有神明,代善也從未打算翻臉無情不認賬。

心有不甘的直郡王暗中指使禦史彈劾順天府辦案沒有章法,竟將傷者交給嫌犯家人照顧。但賈氏瀛洲那個“一品尚醫”的金字招牌,以及柳如玉傷愈未死的事實,讓順天府輕輕鬆鬆就過了關。

賈珍,被無罪釋放。

出獄當天,賈珍回府沐浴更衣之後,便跟著賈敬,到榮府給代善、賈政、元春等人磕頭道謝。

代善歎息一聲,問他:“珍哥兒,你可知錯?”

賈珍跪在地上,哭喪著臉,卻並無多少難過之色:“侄孫兒知錯了!侄孫兒信錯了人,以至於被那些賤人設局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叔祖父,侄孫兒一向跟那些皇子皇孫們沒有瓜葛,哪想得到那個直郡王會費那麽大力氣,給侄孫兒下這麽大的一個套子啊?也不知道是被誰挑唆的!你老人家可要給侄孫兒作主啊!”

這一次,他先是以為自己殺了人,隨後又得知那個被他捅了一刀的女人並沒有死、被他那個妙手回春的妹妹給救活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後來,他以為自己將人重傷,必定會挨一頓板子,誰知道案子竟峰回路轉,幕後黑手勇直親王被降爵,他卻被無罪釋放了。

案情審理時,他知道了自己這場牢獄之災所為何來,不由得深恨柳如玉和背後給他設套的一幹人等。

經過了種種大落大起的情xù,又被無罪釋放後,賈珍心裏便深深地覺得自己無辜起來。而家裏居然能將他全須全尾地撈出來,他不由得更加自我膨脹,便一心隻想著:要讓那些算計過他的賤人付出代價,絲毫也不覺得要反省自己了!

賈代善極其無語地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賈敬十分驚訝地看著自己兒子,不知道他怎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這兒子是蠢呢?還是蠢呢?這麽蠢的一個人,真是我兒子?

賈政皺著眉頭看著賈珍,又看了看默然無語的代善,忍住了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賈代善才無力地朝賈敬揮了揮手:“敬哥兒,你領回去好好管教吧!我懶得跟他說了……”他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這就是賈家未來的族長?

元春被賈珍那副“沉冤得雪”、“我很無辜”、討好中又帶著得意與傲慢的死樣子給惡心壞了。

她忍無可忍地冷笑一聲:“珍大哥覺得自己很冤枉嗎?難道你不曾逛過軟玉樓?難道你不曾與戚家公子鬥毆過?難道你不曾拿刀追殺過他?難道你不曾在柳如玉身上刺一刀,令她重傷?那些事通通是你實實在在幹過的,請問你冤在哪裏?”

賈珍給她說得臉色大變,強辨道:“我……我那是被人蒙騙了!”

元春無比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是啊!你被人蒙騙了!堂堂賈氏塚子,未來的族長,居然被一個居心叵測的小人和一個青樓女子耍得團團轉,險些犯下殺人重罪,你還有臉在這裏喊冤?祖宗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賈珍給她說得惱羞成怒:“我再不成器,那也是賈家的爺們兒,上有太爺,下有老爺和我爹,輪不到你個小丫頭片子來管!”

元春針鋒相對:“我這個小丫頭片子,卻成了救你脫罪的恩人!我在通慧寺不眠不休地救活了柳如玉,讓你免了殺人之罪。你不思感激,卻嫌棄我是個丫頭片子,不配管你這個‘爺們’的事?敬大伯為了你去跟一個青樓老鴇子說好話,祖父為了你去襄陽侯府求情,又四處為你尋找人證物證……你可知這其中有多少辛苦、多少凶險?如今你剛脫了牢獄之災,不思反省己過,反而把過錯都往他人頭上推,想攛掇著祖父去幫你報複人?!

“難道你輕輕鬆鬆一個‘被人蒙騙’了,就想把自己洗白了不成?人家騙你,你就要上當嗎?一個粉頭不搭理你,你就要用強嗎?打架打不過別人,你就要拔刀嗎?一無智慧,二無品格,三無自製之力。就你這樣兒的,除了長成了個爺們的樣子,哪一點配得上‘爺們’這兩個字?除了給家裏招災惹禍,你還有什麽本事?還不如我這個丫頭片子呢!”

賈珍益加惱怒,口不擇言起來:“你再有本事,也就是個賠錢貨!將來嫁的男人,也許還不如我呢!到時候我看你怎麽哭!”

元春諷笑道:“你還能有點兒出息嗎?自己是個混賬,便盼著我嫁個比你更混帳的?那等你當上了族長,是不是也會盼著族人都比你更混帳,好顯得你高人一等?”

“珍兒住口!”賈敬吼道。

“元丫頭住口!”賈政幾乎同時吼道。

元春站起身來,微笑著對代善說:“我知祖父政務繁忙,可家裏這些‘爺們’,也要好好管教一下才好!家裏的女孩兒若沒有教好,還可以嫁出去禍害仇人;家裏的‘爺們’若沒有教好,禍害的,可就是自己全家了!”

微一點頭,元春轉身就走,完全不想再多看家裏這幫“爺們兒”一眼。

今天算是徹底跟賈珍翻臉了!

若能鬧得兩府分宗,那再好不過。可兩府分宗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成功的希望不大。但若能動搖賈珍的塚子地位,那也是值了。至於賈珍塚子地位動搖後又怎麽辦,就讓那些“爺們”去頭痛吧!

她自己,隻需要防著賈珍使壞就行了!

代善看著元春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淡淡一笑:“元丫頭平時總是一副謹慎持重的模樣,想不到她的詞鋒竟能如此犀利!看來,真是氣壞了!”說完,他有意無意地看了賈政一眼,言外之意是:元丫頭做得對,你不許找她麻煩啊!

不等賈敬等斟酌出合適的話來,他又朝大家揮了揮手:“你們都走吧!我乏了……”

第二天,賈代善便親自來對元春說:賈敬已經以賈珍“品行不端、流連煙花之地”等為由,狠狠敲了賈珍一頓板子。

說完這個消息後,代善又問元春:“可氣消了?”

元春默了默,歎息道:“祖父,我不僅是生氣,更是憂心。賈家未來的族長,竟是這樣一個無智、無品、無自製之力的人。賈家還有未來嗎?”

她第一次跟代善認真討論兩府分宗的問題:“……現在皇子們正在奪嫡,我與昭王殿下牽涉甚深,不知道什麽時候,賈家就會成為別人算計的目標。不如兩府分宗?這樣榮府和寧府便算是兩家人了!就算我們家有什麽事,也不至於連累了東府。旁人要算計我們,也不會再拿東府的人下手。這也是保全他們的意思……”

她將“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理論,向代善安利了一遍。昨天已經罵過賈珍了,今天得從另一個角度來闡述利害關係了。

代善先是吃驚地看著她:“曆來家族,總是越壯大越好!常聽人說要連宗的,哪有輕yì分宗的?珍哥兒這次的事,若不是傾盡兩府之力,如何能夠扭轉過來?若分了宗,若咱們府也遇到了這樣的事,豈不是少了幫手?”

元春也知道此事沒那麽容易,又繼續安利:“祖父隻知人多力量大,可想過有些禍事,不是人多就能扛過去的?若是沒有扛過去,從本朝定鼎傳承至今的寧榮二府,豈不要讓人一鍋端了?再說,敬大伯一心求仙問道,珍大哥又是個拎不清的,他們不添亂就是萬幸了,祖父還指望他們幫什麽忙?這一次算是幸運,那位戚公子是個人物,沒被人害死了。否則,珍大哥這殺人之罪就要坐實了。東府現在是三代單傳,若他們被我們連累,被人陷進坑裏白送了性命,將來到了地下,祖父要怎麽去麵對東府的長輩?”

相處了這麽多年,元春對於賈代善是什麽樣的人多少有些了解。若隻是因為東府有什麽不妥就要分宗,賈代善是絕不可能同意的;但若說分宗也是為了不讓東府被連累,那還是有一點點成功希望的。

代善聽了她這話,臉上的神色漸漸鄭重起來。

從元春這裏離開後,代善想了幾日,想著現在皇子們之間的那一團亂麻,心裏不由得歎息一聲!

構陷賈珍的人是六皇子,不是十七皇子,那麽這一次賈家能順lì過關,就承了十七皇子的大人情。

看十七皇子如今這行事作派,怕也是想爭一爭大位的。雖然他現在實力還很弱很小,但他的消息竟如此靈通,這就很不尋常了!朝爭雖波譎雲詭,充滿了算計,但這些陰謀詭計,最怕讓人看破了!被人看破就不靈了,甚至還可能被人反向利用。十七皇子隻憑他消息靈通的這一個長處,就能避開絕大部分陷阱,甚至將計就計,因勢利導,把局麵往對自己有利的一麵引。

就比如這一次:想算計自家的是六皇子,十七皇子不過是悄悄給自家透露了幾個消息,他自己麵都沒露,就將對他威脅最大、最恨他的六皇子削去一級王爵,還賣給了榮國府一個大人情。

自己雖不知十七皇子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但光憑這一點,他的確有資格去爭一爭大位,不算是自不量力。

賈代善苦笑著想:欠了這樣的人物一個人情,可以不還麽?雖然是元春先救了十七皇子的命,認真算的話,兩家的恩情可算是扯平了。但這些皇家人不想講道理的時候,誰又能跟他們講通道理呢?

另外,孝恭親王也在借著王妃的病,不著痕跡地拉攏元春,將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手段呢!

榮國府,的確跟奪嫡的漩渦越靠越近了!靠得越近,風險就會越高,連累親族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代善還沒有下定決心,他給賈蓉保的那個媒起了變數。

女主的家長、代善的那名舊部親自找上門來,說:他家老太太嫌他們找的道士不好,重新找了一個道士合八字,竟沒有合上!這門親事,我們不便應承了,免得兩個孩子命相不合,過不到一處去!

實際情況是,她家老太太放了狠話:“你要是敢拿了我孫女兒的終身大事去做了人情,我就帶著孫女兒剪了頭發做姑子去!”

代善唯有苦笑:換了自己,也不願意自家女兒有一個逛窖子、還差點殺了窖姐兒的公公啊!

他隻好跟賈敬說了一聲,兩家互相退還了庚帖,婚事作罷。

一時間,代善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也懶得再管賈蓉的婚事,心想著,隻要不是那個秦氏就行了,且行且看吧!

他又想了幾日,始終難有萬全之策,隻好悄悄找到賈敬,商議兩府分宗的事。

賈敬卻任由賈代善怎麽說,也死活不同意分宗,定要與榮府共進退。

他對代善說:“一家子骨肉,說什麽連累不連累?認真說起來,也是我那不肖子行事不慎,連累了善大叔家才是!就比如這次的事,即便是分了宗,善大叔和大侄女還會坐視不理不成?在外人看來,仍是一黨。看似一黨,勁兒卻不往一處使,反容易讓人各個擊破了了。不如仍舊像現在這樣!俗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隻要兩府之人齊心,再大的坎也能邁過去的……

說著說著,他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善大叔若是執意要分宗,定是嫌棄了侄兒和侄兒那個不肖子。養出這麽個不肖子,侄兒也無臉見人了!這便尋個道觀出家去,一家子大小,便托付給善大叔了……”

賈敬耍賴不肯分宗,除了擔心自家勢單力薄,分宗以後在朝中立不住腳以外,也是另有私心的:大侄女可是遇仙之人!若分了宗,兩府便不算一家人了,他想再向大侄女求教,就沒這麽方便了!

代善無奈,隻得不再提分宗之事。默了良久,他才又說:“我聽說你最近去道觀去得少了。不如在家多陪陪你媳婦,再生一個嫡子才好!”多一個嫡子,也多一點選擇的餘地。

賈敬一歎,朝代善拱了拱手:“侄兒明白了!”

心裏琢磨:敏丫頭過門多年無所出,去年底卻突然有了。莫非從大侄女那裏得了什麽生孩子的秘法不成?得讓媳婦去向敏丫頭請教請教!她們姑嫂之間,好說話些……

分宗之事就此作罷,知道的人不過三個。

元春十分遺憾,隻能靜待下一次時機。或者兩府分宗,或者將賈珍掃地出門!

而讓她不知該遺憾還是該幸災樂禍的是:賈政秋闈落榜了!

她笑眯眯地想:眼高於頂的賈政賈存周同學,這讀書的本事也不怎麽樣啊!

賈政大受打擊,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好幾天,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最後還是賈代善看不下去了,親自去書房將他教訓了一頓,又把他拎回了後宅,丟給了王氏照應。又吩咐賈政:“三個月之內不許再飲酒!”

賈母和王氏都有些失望,卻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好言寬慰他。賈珠和賈璉兄弟都不大敢去見他,每天上學回來也隻往代善那裏去,老實得跟鵪鶉似的。

此情此景,讓元春忍不住暗暗搖頭:賈存周同學不僅考試的本事不咋地,這心理素zhì也很差啊!

搖完頭,她不厚道地在心裏大笑三聲,往孝恭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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