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醫療係統

小鏡湖

48.螳螂捕蟬

書名:紅樓醫療係統 作者:小鏡湖 字數:15646

早飯之後,水霄的情況終於徹底穩dìng下來,陷入了沉沉昏睡中。

元春也快撐不住了!她的靈魂雖然是成年人,但現在這具身體隻是一個不到九歲的孩子,熬通宵神馬的實在太痛苦了!

她在醫囑單子上寫了一大堆醫囑,交給了寒香院的人,又道:“去太醫院請個太醫來守著,讓他盯著十七殿下的脈象。如果脈象有異常,立刻到尚醫局來叫我!如果殿下脈象沒有異常,不要來吵我睡覺!我困死了!”困得連說話都恢fù本性了!

明瑟送元春出門的時候,悄悄對她說:“殿下昏過去之前,曾讓奴才轉告大人:婉貴人很可能會受傷早產,大人心裏千萬要有個數兒。”

元春看著他,腦子有些渾沌地想:婉貴人會早產?為什麽?婉貴人脈象好著呢!

不過無所謂,不管婉貴人是早產、難產、順產、剖腹產、小產、流產,我都做好準備了!當然啦,婉貴人已經懷孕八個月,不可能小產、流產了。她就是自己跟自己開個玩笑,權當是苦中作樂!

“知道了!代我多謝你家殿下。”

扶著秋凝霜從寒香院出來,風雪已停了,天氣卻仍然陰著。元春往尚醫局走的時候,感覺自己腳步都是飄的。

真特麽想倒頭就睡!

可是不行!這時代的男女大防太特麽嚴了!她在十七皇子病床前守一夜,周圍又有那麽多太監宮女,勉強可說是事急從權。

可如果她敢在寒香院這樣一個男人的院子裏睡覺,那她的名聲就別想要了,不知道會被人說成什麽樣兒呢!所以她隻能忍著睡意,撐著仿佛塗了膠水的眼皮,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春早居走。

要不是秋凝霜扶著她,一路上,她肯定會摔幾個跟頭。

回到春早居後,元春看著迎上來的尚醫局諸人:“我要困覺去了!除非十七皇子那裏有什麽不妥,誰也別來吵我!大家都放假!放假啊!”

元春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跟她在寒香院忙了一夜的人也各自去休息,換了留守的人服侍。

跟元春筆錄醫書的那班女官挺高興的:意外得了一天半的假期,值得慶祝!今天可是小年啊!

元春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掌燈時分才醒來。

秋凝霜過來服侍她穿衣洗漱梳頭,一邊稟報說:“今兒下午寒香院的明公公來過,說是十七殿下已經醒了。因大人正在熟睡,便沒有打擾。隻悄悄說:請大人醒了以後,務必先去一趟寒香院,再去赴宮裏的小年宴。”

皇帝家過年,從除夕到正月初一,有許多官樣文章要做,一家大小是沒有辦法好好團聚的。故而小年這一天,皇帝皇後會在宮裏舉辦一次小型家宴。參加的人隻有皇帝皇後、皇子公主、王妃附馬以及後宮妃嬪等。宮中女官也在被邀請的行列,隻是別室設席而已。

元春睡了一覺,腦子清醒了很多。想起上午離開寒香院時,明瑟曾經轉達過十七殿下的話,說婉貴人很可能早產,讓她心裏有數兒。

如今十七殿下又讓她務必先去一趟寒香院,再去赴宮中的小年宴,難不成小年宴上有什麽凶險之事不成?

“小年宴是什麽時候?”元春問秋凝霜。

秋凝霜道:“這會子應該已經開始了。先前皇後娘娘派了人來請大人,因大人在睡著,便沒有打擾,隻讓大人睡醒了再去。”

“那你悄悄去稟報一聲兒,就說我不放心十七殿下,先去寒香院看看殿下。若殿下無事,再去赴宴。”

雪後初晴,明月如霜。

路上的雪,早已被清掃幹淨了,隻有樹木花草上和欄杆屋頂,還積著厚厚的雪。元春這一次向寒香院走,可走得輕快多了。

元春到的時候,水霄正歪在床上看書。他剛剛受了寒,需要靜養,也沒有出席小年宴。

看見元春進來,水霄將書合上,擱在一旁,在床上向元春欠了欠身:“有勞尚醫跑一趟!實在是對不住!”

元春一聲歎息,覺得應該給這位十七殿下敲一下警鍾,不能讓他那麽任性:“殿下可知,昨日那一場風寒有多凶險?”

水霄點了點頭:“聽說尚醫守了一日一夜,我才緩過來。實在是辛苦尚醫了!”又向元春欠了欠身。

“殿下既知我辛苦,便該好好保養自身才是。”

“是!我以後再不會如此了!”水霄歉意地笑了笑,十分鄭重地承諾。

盧紫煙搬了一個凳子來,元春就在凳子上坐下,為水霄切脈。

水霄便吩咐盧紫煙:“你帶尚醫的人去用些茶水點心,歇息一下。這一兩日,也著實勞煩他們了。”又叫自己院子裏的人也退下去,隻留明瑟守在門口。

“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水霄躺在床上,聲音輕輕的,差不多元春剛好聽清的樣子,“若我猜得沒錯。今天晚上的小年宴上,或者宴後散席之時,臨驛公主會對婉貴人出手,令她受傷早產。尚醫一直在照顧婉貴人腹中的孩子,若婉貴人真的受傷早產,尚醫可有應對的法子?”

元春微微皺眉:“婉貴人需要靜養,最好在臨盆之前足不出戶,這事我已經向皇後娘娘稟報過,皇後娘娘也同意了。婉貴人應是不會出席小年宴的,臨驛公主怎麽對她出手?”衝到南容宮去暴打婉貴人一頓嗎?那也太無法無天了!別說皇後,怕是皇帝也容不得她如此放肆。

水霄輕輕搖頭:“臨驛的計劃,我也沒有探聽明白。但今天晚上的小年宴,婉貴人會出席!”

元春有些奇怪:“皇後娘娘同意了?”不會吧?皇後娘娘同意之前,應該會問自己的意思吧?

水霄淡淡一笑:“沒有。因為婉貴人不會先去求皇後娘娘的同意。若她求了,皇後娘娘必定先問你的意見,婉貴人擔心你不會同意,也怕連累你,所以會在宮宴開始後,自行前去赴宴。借口就是悶了多日,想趁著今日散散心。她都到了宮宴上,皇後娘娘還會把她趕出去嗎?”

元春心道:當然不會!婉貴人隻是需要養胎,又不是被禁足。

“可是,婉貴人為什麽要這麽做?”隻要她平平安安宅到孩子出生,臨驛公主還有什麽法子讓她早產?!那位婉貴人在想些什麽?!

“為了引臨驛出手!”

水霄的聲音裏,帶著些惆悵和傷感:“婉貴人對賢妃娘娘說: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婉貴人擔心孩子生下來之後,臨驛早晚會暗害了她的孩子,因為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孩子身邊,有些手段也是防不勝防的。宮中的孩子,比外麵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更易夭折,不就是因為後宮之中的相互傾軋太過慘烈嗎?所以婉貴人寧可舍了自己的性命,引臨驛出手,讓臨驛翻不了身,徹底絕了這個後患。”

他深深地歎息一聲:“婉貴人……已將孩子托付給賢妃娘娘。還說若有凶險之事,請賢妃娘娘代稟皇上,請你用那開腸剖肚之術,將孩子直接取出來。她說尚醫曾經告sù過她:若因外力早產,八個月的孩子原比七個月的孩子更易存活。隻要及時將孩子取出來,又有尚醫的醫術作保,孩子就能活下去!皇上見她死得慘烈,也會對這個孩子多看顧兩分……”

元春聽了這一番話,隻覺得一股顫栗的感覺,從脊背升起,迅速籠罩了全身,讓她手腳都有些僵住了。

水霄輕描淡寫的這一番話裏,隱藏著一個後宮女子的多少心酸與無奈?隱藏著一個準媽媽的多少血淚與算計?一個孕婦,竟然隻能用這種魚死網破的絕決姿態,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世道,簡直了!

“婉貴人不是正得寵嗎?她需要這麽的……這麽的拚命嗎?”

這是真的在“拚命”!而且是同時賭上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水霄苦笑:“婉貴人之所以會得寵,除了本身的資質以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是已故宸妃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皇上把對宸妃的一部分感情,轉移到了婉貴人的身上,愛屋及烏而已!宸妃姿容冠世,原有一個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表哥,她家人原本是想親上加親,將她嫁給她表哥的。但後來宸妃被自家族長暗算了!她家族長根本沒征求她和她家人的同意,直接將她的名字報到了禮部,宸妃就被選進了宮裏。進宮之後,宸妃一直有些鬱鬱寡歡,對皇上也不冷不熱的,卻更讓皇上割舍不下……”

但是後來,皇帝看出了一些端倪,便派人密查,才知道了宸妃鬱鬱寡歡的真相,對宸妃的感情就變得極其複雜。宸妃生前的位份,也因此一直停在了貴人這一級。直到她死後,皇帝不知出於何種心情,接連追封兩級,將她封作宸妃。

宸妃從入宮起,便陸續遭了一些後宮暗算,受了些委屈,更加的愁苦鬱結。

對於妃嬪間的傾軋,皇後一向是坐山觀虎鬥,隻在一些人鬧得太過時出手幹預。皇後雖插手幫過宸妃幾次,但她改變不了、也無意改變宸妃眾矢之的的根本處境。

因此,臨驛兩三歲時,鬱結難消的宸妃,漸漸地小疾成病。到臨驛七八歲時,她已病入膏肓……

“……臨驛是宸妃所出,再加上臨驛曾在宸妃病重時,為生母齋戒祈福三月有餘,後來又毫不猶豫地想要追隨宸妃而去,一直被父皇視作‘純孝’之人。即便偶爾有行為乖張之處,那也是因為傷心生母之死,情有可原……”

水霄歎息一聲:“一個寵妃所生的‘純孝’之女,又豈是普通人、普通事、普通罪過可以將她定罪的?若非人贓並獲,證據確鑿,臨驛又豈會輕yì認罪?父皇又豈會輕yì相信?婉貴人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

元春心道:這就是後宮啊!

一個將淋漓的鮮血、刻骨的仇恨、無盡的暗算,盡數掩蓋在花團錦簇之中的奇詭地獄!

水霄深深地歎息:“臨驛之所以要讓婉貴人早產,一是因為恨婉貴人,二是因為恨尚醫。所以臨驛想一箭雙雕,讓婉貴人早產、最好能一屍兩命,再想法子讓尚醫擔責,或者日後再算計尚醫。臨驛曾經說過:若你的醫術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神妙,你在父皇那裏的地位就會降低很多,她要對付你,也就容易得多。”

元春對於這個臨驛公主,早已厭惡透頂!

不管什麽狗屁倒灶的理由,都不足以成為殘害人命的借口!父親或母親早逝的人多了去了,有幾個會成為殺人犯啊?!

水霄又道:“我昨日冒著風雪到懷山居去見臨驛,就是想跟她長談一次,看能不能化解她的心結,勸她收手。隻要臨驛收手,婉貴人又豈敢主動去招惹她?不說化幹戈為玉帛,隻要她們能夠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就足夠了。也免得尚醫被牽扯到這些恩怨情仇中,白白受了連累。”

他重重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可我沒想到臨驛如此無可救藥!她先是不讓我進懷山居的門,讓我不得不站在風雪之中等她。我想放棄,想走了時,她又出來拖住了我。跟我說了許多話,卻又不與我好好談,白讓我挨了好一場凍。連累尚醫辛苦一日一夜。”

元春實在忍不住了:“臨驛公主……怕是沒把你當哥哥吧?”所以你以後別再去管她的死活了,照顧好自己比較重要。

水霄苦笑:“是!”

他昨天去找臨驛,一開始的確是抱著真心和善意而去的。畢竟臨驛是他妹妹,與他年歲相當,宸妃入宮時他母親早已退出了爭寵的行列,雙方並無恩怨。再加上他與臨驛的生母都早逝,他們都對生母有著濃烈的感情,在水霄心中,對臨驛就有些同病相憐之情。

由於這些原因,水霄病情緩解後,就很想化解臨驛的心結,勸臨驛迷途知返――因為那樣對誰都好!所以他才會問元春“有沒有心藥”,才會冒著風雪去勸阻臨驛……

但就在昨天,從臨驛辱及他生母的那一刻起,他對臨驛的心情就完全改變了!

從那一刻起,他對臨驛說的話就是三分誘供,三分誤導,三分自我表白,再加上一分混雜著失望、失落、自嘲等各種複雜心情的莫名情xù。

既然臨驛毫不掩飾她對自己的厭惡之情,那不妨讓她多招供一些。既然勸臨驛收手的計劃失敗,那不妨把臨驛的注意力轉移一下,讓她忽略真正的殺招。既然自己已經被凍成那樣了,那不妨順勢施個苦肉計,給皇後娘娘提供更多的臨驛之罪狀……

水霄相信,即便他沒有與皇後娘娘進行過任何商談謀劃,有了他和婉貴人的這兩宗苦肉計,忍了臨驛多時的皇後娘娘必會默契地抓住機會,給臨驛致命一擊。

當然,他當時說的那些話裏,有很多都是真心的,尤其是關於他對賈尚醫觀感的那一部分。

他真心覺得賈尚醫是奇女子!真心覺得賈尚醫的心胸氣魄、人品度量非尋常男兒所能及!

元春並不知道水霄的種種心緒,隻是有些嚴sù地問:“臨驛要如何害婉貴人早產,殿下知道嗎?”

水霄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不知道。我的眼線並不能探查到所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臨驛要如何害人。”

“你去見過臨驛公主,還想勸她。公主想必已經知道了此事已走露風聲,她不會停手嗎?”

水霄微笑,神情有些微妙:“不會!我隻勸她對你放手,並沒有泄露婉貴人和賢妃的計劃分毫。所以臨驛大約並不知道,她想害人的同時,別人也在引蛇出洞,給她設套。”

他曾經努力誘供、誤導臨驛的事情,就不必告sù賈尚醫了!

尚醫是光風霽月之人,讓她知道了這些陰暗算計,不過是白白讓她惡心。若她因此對自己生出疏離防範之心,那絕非他所願意的。

元春還不知道在水霄的心裏,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光風霽月”這個讓她受之有“愧”的標簽,隻在心裏感慨:這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宮裏的這些人啊!除了那些底層的宮女太監以外,她還沒見著一盞省油的燈!也是,在這樣一個競爭激烈的奇詭地獄中,沒一點心機的人怎麽可能出得了頭?

“尚醫可有應對婉貴人早產的法子?”水霄看著元春,清朗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關切和擔憂之情。

雖然他對元春的醫術有信心,但終究還是會擔心。擔心婉貴人的算計,會使賈尚醫被連累。

可既然臨驛不肯放手,他就隻好希望婉貴人和賢妃的計劃能夠湊效。趁此良機,集合婉貴人和賢妃、他、皇後這三方之力,務求一擊而中,絕了臨驛這個後患,讓臨驛再也沒有作惡的機會和能力,也免得臨驛將來把矛頭直指賈尚醫。

婉貴人有些話說得沒錯:在宮裏,有些手段時防不勝防的;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元春自信地點了點頭:“上一次去給婉貴人診脈,她的話有些蹊蹺,那時我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殿下放心,不管出現何種局麵,我都能應對。”

水霄長籲一口氣,放下了心來:“如此甚好!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尚醫的能力,擔錯了心。”忍不住微笑起來。

元春心裏,其實是有些感動的:像水霄這樣知恩圖報的病人,很難得啊!

水霄又叮囑元春:“尚醫在救人的時候,要留心細節處,比如湯、藥、茶水、食物等是不是被人換過?是不是被加了一些不該加的東西?你那些獨特的刀具之類一定要清點保管好!若有遺失,一定要及時稟報父皇母後。免得某一天這些遺失的東西成為了凶器,或者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

他一口氣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又安撫她:“若婉貴人真有什麽凶險之事,尚醫也不必心慌,隻需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該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自有父皇母後作主。保不保得住,那是天意,作孽的也隻是謀害婉貴人的人。如果尚醫受了冤屈,不要心慌,也不要說太多話,我會趕過來為你洗冤的……”

元春聽到“不要說太多話,我會趕過來為你洗冤”這句話時,心裏不由得有一種聽到律師囑咐的奇異熟悉感。

唔,十七殿下這個病人,真是救得物超所值。

她心裏十分好笑:我竟然白撿了一個“律師”?!

“多謝殿下了。”

既然今天的小年宴上會有這檔子汙糟事,元春就一點兒也不想去赴宴了。她辭了水霄以後,借口要為水霄配藥,叫秋凝霜代自己辭了小年宴的邀請,就在尚醫局裏等待婉貴人和臨驛的鬥法結果了。

沒多久,南容宮中的一個太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大冷的天氣,他竟然滿頭的汗。

“尚……尚醫大人!婉貴人受傷了,怕是……怕是不太好!求大人……去看看!”那太監一邊喘氣一邊說。

元春卻不急著走:“你先說清楚:婉貴人受了什麽傷?不太好是怎麽個不好法?我好準備要用的藥材。”

“婉貴人……被燒傷了,又摔著了頭。如今,婉貴人已叫不醒了,也不知道她肚裏的龍嗣如何了!賢妃娘娘急得不行!”那太監不知是得了吩咐還是目睹了案情,竟然說得甚是清楚。

臥槽!

元春無語問蒼天!臨驛公主下手,還真特麽狠啊!

被燒傷就很有可能毀容!即使被自己救回了性命,一個毀容的貴人,失寵是必然的!摔在台階上昏迷不醒,可見傷得不輕,也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立刻便發出了一連串的指令,開始準備可能會用得著的藥材和器具,然後跟著那個傳信的太監到了南容宮。

南容宮與春早居並不遙遠,元春匆匆走了十多分鍾就到了。

賢妃焦急地在婉貴人的客廳裏踱來踱去,一見元春進來,連忙上前來抱住了元春的手,淚流滿麵地說:“賈尚醫,求你一定要治好婉貴人!”

元春道:“賢妃娘娘且放手。我這就去看看婉貴人。”

婉貴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左邊臉頰和下頜處被燒出了一片水泡,頭發也被燒掉了好大一片。宮女們正在小心翼翼地為她更衣,她的肩頸處,也有被燒傷的痕跡。

元春用醫療係統一掃:胎兒還好,大約婉貴人受傷摔倒時一直在護著胎兒;婉貴人的情況就不妙了,腦側嚴zhòng挫傷,顱內淤血。

她連忙打開針包,在婉貴人的頭部各種重要穴位行針,防止顱內繼續出血。叫平時用聽診器為婉貴人聽胎心的宮女,持續監測胎心,若胎心有所減弱,立刻來報。

又拿出一瓶藥粉,讓宮女取一盆幹淨的涼水來,將藥粉倒入涼水中,做成小半盆有些黏稠的液體。她再將一些用藥水處理過的特製紗布浸入那些黏稠的液體中,然後把濕答答、黏乎乎的紗布蓋在了婉貴人被火燒傷的地方。

又拿出一個特製的噴壺,將一部分藥液裝入壺中,交給了婉貴人的一個宮女:“你看著這些紗布,隔一會兒就噴一點藥液在紗布上。總之,不要讓藥液到處流,也不要讓紗布幹了,保持紗布濕潤就好。”

那宮女緊張地接過噴壺,開始盯著婉貴人臉上的紗布。

元春把剩下的藥液交給了另一名宮女:“其他人的燒傷,也照此處理。”主子都被燒傷了,想必也不會沒有宮女太監之類的被燒傷。

剛做好了緊急處理,皇帝皇後同時駕到,直接就問婉貴人的情況。

元春道:“婉貴人情況不大好。燒傷不算太嚴zhòng。最麻煩的在於:婉貴人顱內有淤血,需要化掉淤血她才有可能醒過來,而化掉淤血的藥物和治療,必定對胎兒有所傷損。且婉貴人昏迷不醒,難進飲食,她的身體必定日漸衰弱,胎兒也會受到影響……”

她大概敘述了一下婉貴人的病情,然後得出結論:“因此,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先剖開婉貴人的肚子,將胎兒取出來。再設法治療婉貴人的傷勢,這樣才有可能把大人和孩子都保住。否則,胎死腹中是遲早的事……”

如果婉貴人醒著,還有可能“早產”,現在婉貴人昏迷不醒,還怎麽“產”?!

剖開肚子?取出胎兒?

這樣的治療方案,無論是對皇帝,對皇後,對賢妃,還是對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都太驚悚了一點!

隆正皇帝和賢妃都是一臉煞白地看著元春。賢妃手裏的帕子,怕被她自己扯爛了。

他們雖都聽說了元春正在筆錄的醫書,有開腸剖肚的內容。但聽聞是一回事,真正要把此術用在活人身上,那又是一回事!賢妃雖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麵臨這樣的時刻時,她還是忍不住顫栗起來。

沈皇後深吸一口氣,履行自己的職責,問道:“破開了肚子,婉貴人還能活嗎?”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活生生剖開肚子,婉貴人豈不是要疼死?!”

元春微微躬身:“胡亂剖開,當然會害了婉貴人的性命。但臣所行的是醫術,不是殺人之術,隻要嚴格按章法剖腹取子,婉貴人和胎兒都有機會救回來。隻是……婉貴人情形不大好,行了此術,孩子九生一死,婉貴人九死一生。而若不行此術,婉貴人和孩子都是十死無生。至於疼的問題,請娘娘放心:在這套醫書中,對病人進行麻醉,使之感覺不到疼痛,是做手術的前提條件。”

沈皇後不再問什麽了,轉頭看向皇帝:“皇上,您看這……”

隆正皇帝有些糾結掙紮。自從聽說賈元春正在筆錄的醫書中有開腸剖肚的內容,他就既好奇又害怕,也很期待親眼見識一番。

但他一點兒也不期待這樣的醫術,用在自己正寵愛的女人身上,何況這個女人還懷著自己的孩子!

做還是不做?

但剛才賈尚醫已經說了:做了,大人九死一生,孩子九生一死;不做,大人和孩子都是十死無生!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就做吧!”皇帝沉痛而忐忑地說。

心裏把臨驛這個死丫頭罵了千百遍――據說臨驛火燒婉貴人的時候,被賢妃的人抓了個正著,現在已經拿下了!他隻是還沒有功夫親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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