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24章 幕後主使 相傷相克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6329

書房內,有人像一陣旋風,夾著冷寒的異香。

“回稟殿下,黑衣人的身份已經探明了。”來人很年輕,濃眉大眼,一副雷厲風行的做派,直奔主題。

“說來聽聽。”申屠玥端坐書案前,顯得並不急促,氣定神閑地說。

來人四平八穩答道,“這批殺手是淮南王豢養的死忠之士。”

申屠玥麵上浮出一抹笑意,這答案似乎並不讓他吃驚,“原來這些年他隻是在韜光養晦罷了……想來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年華,他用著這樣的心機和手段,完全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隻是沒想到他對我的仇恨經久不衰,如今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說句客觀的話,我難道就不是他的叔父嗎?”

“可是,隻是普通的死士?”他心上隱約罩著一團疑雲,繼續說:“這些行刺的黑衣人來去無蹤,猶如幽靈,棲身樹枝,似鳥獸一般……個個都是一等一的輕功高手……定是大有來曆。”

“殿下猜測得沒錯,這些黑衣人正是江湖上極為神秘的隱者。他們在世之時隱姓埋名,不能留下隻言片語,以免日後東窗事發。若是被俘,即使丟掉性命,也必須守口如瓶。否則泄露了身份,會受到隱者組織中更為嚴酷的懲罰,生不如死。”來人漫不經心地解說著。

申屠玥輕點了一下頭,“果然是江湖奇人異士。”

來人微微笑著,接著問:“獄中的幾名隱者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是殺、還是剮?五馬分屍也不為過。”

“殘忍的殺戮已經成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原不是我的本意,隻是殺雞儆猴的慣常伎倆……既然這些人有如此背景,索性廢除他們的武功,丟出府去,任其自生自滅……”申屠玥的話說得輕鬆,有著不著痕跡的陰狠。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挑斷手腳筋並不比斬首仁慈很多。”聽這話中之意,來人似乎也是武林中人,“一名合格的隱者要將五行遁術修煉到極致,無論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曆練,能被派出執行暗殺太弟這樣重大的任務,必是精英中的精英……若不是駐紮的禁軍人數眾多,根本不會有人落網……”

申屠玥大笑,凜著聲,“霖少俠果然是惜才之人……申屠瑾想必在他們身上下了血本。這些年來忍辱負重,為的就是等待複仇的機會,可惜他還是急躁衝動了……聰明人愚蠢起來也是沒有底的……”

“我可不這麽認為。”霖霄毫不客氣地表達出不同見解,“淮南王秘密訓練頂級殺手,這定然隻是他所有計劃中的一部分,甚至隻是微小的一部分……他或許並不在乎這次刺殺行動的成敗,因為釜底抽薪的辦法他這些年已經琢磨出很多……”

“你說的或許有理……霖霄,你是江湖中人,不為我所用,所有的情麵隻是看在真金白銀的份上……可孤王覺得,你並不像是貪財之人,你的原則是什麽?”申屠玥饒有興致地問。

霖霄朗聲一笑,正色道,“我若說毫無原則,恐怕不能讓殿下滿意,那我隻能胡謅,霖某人行走江湖,從未有過劫富濟貧的壯舉,也未有過雞鳴狗盜的齷齪……紛爭變故於我來說同太平盛世沒有區別,我要的始終很少——一壺酒、一把劍,浪跡天涯的同時,不忘紙醉金迷……”

“果然瀟灑。”申屠玥拍了拍手,有些言不由衷,“你們都超脫了凡俗,不問功名利祿,全然不用領會你追我逐中的艱險,實在可羨。”

霖霄眉梢高揚,不羈而笑,“低賤之人走不上神壇,隻能去赴祭壇,這哪裏是可喜可賀的事情,說白了,也是沒有選擇的事情。”

“對了,箭上是什麽毒?”申屠玥糾結著衛邈之死,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發問。

“隱者有三絕:飛行、暗器和施毒,他們的獨門毒藥據說是從礦物中提煉出來的,藥力之強,足以短時間取人性命,僅少許藥量也能致人昏迷、癱瘓或精神錯亂。這毒沒有通用的解藥,必須由隱者事先親手調配,雖然隻是最尋常的植物和藥酒,可這其中的比例旁人無法得知。”霖霄說著說著,暗暗發笑。

申屠玥並不介意他沒來由的笑,沉著臉說:“看來,申屠瑾已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除之而後快。”

“殿下隻要還是昔日的殿下,又有什麽是做不到的?隻怕,這些年,身邊的羈絆多了,有些決斷會拖泥帶水。”霖霄的語氣略顯放肆,卻一針見血。

快到傍晚的時候,申屠玥用完膳,沉思了一會兒,起身到碧玉房中。

碧玉正在房裏擺弄著幾團繡線和一匹絳紫色的綿綢。

“你準備裁衣服?”他站在她身後,找了一個話題切入。

“嗯。”碧玉應答了一聲,並未回身看他。

“何必凡事都親力親為,這樣太操勞。”

“多謝殿下體恤。”碧玉將手中的物件擺放整齊,緩緩起身,這才欠身行了禮。

申屠玥照例去扶,乍看上去,兩人倒也相敬如賓。

“我有一事,不是與你相商,隻是告知——以免將來你會愈發忌恨我。”申屠玥態度鮮明。

“殿下請明示。”碧玉壓下聲音,同時也壓下心上的重重顧慮。

“刺客的身份已經明了,是受淮南王申屠瑾指使。”

碧玉心上“咯噔”一下,這個名字一直被她妥善地保存在記憶深處,不敢說萬分珍視,可也值得毫無怨尤的付出。

“如今申屠瑾藩鎮淮南,接洽地方豪族,招亡納叛、籌集軍隊,用意昭然——我不能再聽之任之,眼看著他一天天壯大起來,最終無力與之抗衡。”申屠玥無疑表現得極為誠懇,“我希望你可以諒解眼下的處境。”

“殿下意欲何為?”碧玉有些麻木地問。

申屠玥冷淡著聲音,“淮南國境內流民叛亂,朝廷自然應當派兵去圍剿。”

“你想以此為幌子,削弱淮南王的實力,還是打算趁機將他徹底鏟除?”碧玉將胸中憋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你們申屠家從來不念親情的嗎?”

“你擔心他?”申屠玥換了一種表情,煞氣中帶了醋意,“我差點忘記了,你們之前私交就甚好,引為知己,是麽?”扳過她的肩,用淩厲的眼神在她眼中找尋著可能泄露心思的蛛絲馬跡。

碧玉推了一把他抓緊自己的手,坦然說:“他曾喚我‘小嬸’,我地位卑微,本擔不起這稱呼,為此忐忑不已,可他內心澄澈、光明磊落,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我當然擔心他的安危,不枉相識一場,這本就是朋友之間應有的情義——或許你理解不了,因為即使親情,你也未必放在眼裏。”

“申屠瑾和我,如果隻能存留一個,你情願是怎樣的結果……這個抉擇,交由你。”申屠玥沉吟半晌,拋出一個兩難的問題。

碧玉循著內心的軌跡輕聲細語,“並不一定非要如此,‘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又為何總是如此咄咄逼人?你們有著不可替代的血緣,為何總是像冤家仇敵一樣針鋒相對,非要分出輸贏、兩敗俱傷?”

“他從小在申屠奕身邊長大,你應該清楚,他們之間複雜而深厚的情誼,如今這把複仇之火再度點燃,即使我想退出,也全然不由得自己……我不想輸、不能輸,更不願親眼看著這苦心經營而來的一切轉眼間就灰飛煙滅……所以,我和他之間的爭鬥,才剛剛拉開帷幕。”申屠玥狠狠心,意猶未盡,“當初我便知道讓他回淮南封地,無異於放虎歸山,可畢竟不忍將事情做絕——現如今,我還需要繼續仁慈嗎?”

碧玉冷幽幽地看著他,唇齒之間散發出看似漠然的固執,“你若執意如此,我不會勸誡,也不會哀求,可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減輕心中的負疚。”說完,竟衝申屠玥微微一笑。

申屠玥察覺到這話中的怪異,警醒著問:“什麽?”劇烈地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允許你傷害自己。”

“殿下,請為你還未出生的孩子積福。”碧玉的話震耳發聵。

“你說什麽?!”果然,他的整個人和聲音都開始發顫。

碧玉笑得清冽,“我腹中有你的孩子,你若還想聽到這個小生命的啼哭,就請盡早打消掀起這場風波的圖謀……我不願這個孩子在混沌的廝殺中出生,他的父親雙手沾染的盡是親族的鮮血。”

申屠玥喜怒交織,被她的話驚出一身冷汗,本想抱定她,可手僵在那裏,心上已是不堪重負。

“我要這個孩子,也要至高無上的權力。你聽著,我不會身首異處、更不會眾叛親離……”他幾乎是咆哮著說。

碧玉並不理會他,慢慢走到門口,朝外望了一眼,不知什麽時候,外麵已經下起雨來,她的眼中滿是憂傷,“我聽說傍晚時分開始下的雨,往往會連續下上好幾天……我討厭陰冷潮濕的天氣,它就像一個欲壑難平的人,眼裏和心裏從未清朗明媚過——它的世界怎麽會是這樣?明明有著日月星辰都可以盡情運轉的天地,卻始終狹隘到容納不下任何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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