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胡澍電話之後沈青緊接著給她來了個電話。大意是讓她明天回去一趟。
霍玖早上給胡澍打電話，沒有打通，給他發了條短信，告sù他自己有事先回家一趟。
霍玖到家的時候沈青正靠著沙發閉目養神，有些憔悴，也沒有化妝，這樣的沈青她很少看到。在她印象中，沈青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以一種知性文藝美出現在別人視線裏的。
“媽，怎麽了？這麽急急忙忙的叫我回來。”霍玖跟沈青並不膩歪，童年的時候沈青在她眼中就是一個完美的媽媽，人美，能畫的一手好畫，誰家的媽媽都沒她家的美，可是，沈青也是一個有距離感的女人，她很少抱她，除非在教她畫畫的時候教她握筆之類的。
以致長大後，母女之間的相處都有點像主客。
相反，霍玖跟霍衛霆倒是很親熱。
霍衛霆喜歡將她抱起，再拋的高高的，再接住。那是她童年最溫暖的記憶了。“爸呢？”巡視了一圈這偌大的房子，安靜的可怕。
連阿姨都不在？
之前霍玖有看到一個段子，大意是說回家之後大家都習慣性問的一句話是：爸，媽呢？
可是她卻恰恰相反，每次都是：媽，爸呢。
“小玖，要是我跟你爸離婚了，你跟誰？”沈青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並不親熱的女兒，眼裏有隱隱的期待。
這個問題很突兀，霍玖心裏一頓，並沒有回她，隻是鎮定的拿出手機給霍衛霆打電話。“玖兒，怎麽了？”霍衛霆那邊似乎很忙，吵得很。
“爸，你跟媽怎麽了？”
這是霍玖的第一反應，問霍衛霆，他們之間到底出什麽事了。
沈青看著女兒的反應，無聲的笑了笑。
她這個做母親的夠失敗吧，女兒首先想到的不是問就在眼前的她，而是打電話去問她老爸。
霍衛霆許是出來了，頓時安靜不少，對於霍玖的突然發問他也很疑惑，“你媽怎麽了？”
聽他這語氣，沈青並沒有跟霍衛霆提離婚的事，也就是她現在隻是在試探她？隨便跟霍衛霆扯了個謊便掛了電話，“媽，爸並不知道。”
“嗯，我還沒跟他說，現在隻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沈青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跟她說，她隻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能有什麽想法？霍玖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如果你是想知道我的想法，我告sù你，我不會同意你們離婚的，爸爸那麽愛你。”在霍玖的心裏，霍衛霆對沈青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也是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她潛意識的認為，沈青要離婚，那肯定問題出在沈青身上。
沈青苦笑一聲，歎了一口氣，起身上樓，走了兩步，停住問她，“小玖，你是不是一直都怨我沒有好好盡過母親的責任？隻想著自己的畫畫？”
霍玖聽出了她口裏的一絲哽咽，可終究沒有回答她，或許是怨的吧，別人家的媽媽都是把女兒抱在懷裏的，可是她卻很少感受過著被媽媽抱著是什麽滋味，也是因為這樣，以至於她後來的性子很淡，也很懶，懶得去搭理別人，懶得去接受一段感情。
她跟胡澍的感情，若不是胡澍一直在苦心經營，放別人手裏，定是一個月都維持不了。
突然她很想很想胡澍。
那個總是把她寵在懷裏的男人。
沈青問她，若是他們離婚，她跟誰。她誰都不跟，她有胡澍。
“沒有。”沈青見她許久沒有說話，大概懂了她的意思，抬腳上樓，卻聽到了她輕輕的兩個字。
“我從來沒有怨過你，爸爸總是會告sù我，他說，你媽媽的手天生就是用來畫畫的，嗯，可惜寶寶怎麽沒有繼承到媽媽的天賦呢。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麽回的嗎？我說，我會不會不是媽媽的女兒呢？媽媽都不抱我呢。爸爸說，媽媽的手是用來畫畫的呢。可是我也想要媽媽抱抱呢。”霍玖平靜的說著，眼淚開始眼眶打轉。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想要離婚，或者是爸爸的問題吧，但至少，爸爸對於我來說，他是個好爸爸，也是一個好丈夫，至於你對丈夫的定義是怎樣的，我並不知道。”
“不過，如果你們真的離婚了，你們我誰都不會跟的。”
沈青背對著霍玖，站了許久。
在她記憶裏，這似乎是她與女兒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在畫室，他們父女兩在外麵瘋玩，她有時會嫌他們兩吵，便關上門，與之隔絕，倒也清淨。
“小玖，對不起。”對不起，她沒有給她一個健康的童年，沒有給過她一個專屬母親的溫暖懷抱，沒有去過一次她學校，沒有……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生我，是你的選擇，你不抱我，也是你的選擇。”霍玖很平靜，平靜的都不像她。
沈青竟被她的話堵的啞口無言，身體一顫，這就是她的女兒，竟陌生到如此地步了。
沈青回了房間，一直在想一句話，她說，我會不會不是媽媽的女兒呢？那為什麽媽媽不抱我呢？媽媽的手是用來畫畫的呀。
她以前也一直以為她的手是用來畫畫的。
可是現在她才發覺，她這雙手，沒有幫過丈夫，沒有抱過女兒，她現在到底有多恨這雙手呢，恨到恨不得剁掉。
霍玖的房間在最西邊，房間向陽，那是霍衛霆特意給她定製的，還在院子裏種了一棵香樟樹，正對著她的房間，香樟樹開花的時候便會有淡淡的花香，她很喜歡。
她想不通沈青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離婚的事，而且連霍衛霆都不知道，今天的沈青有些奇怪，可是她又說不上來。
在房間呆得有些壓抑，想給胡澍打電話，卻依舊打不通。
想著他昨天肯定是通宵了，現在應該是在睡覺吧。便也沒有再打擾他。
沈青的畫室在最東邊，當時怕這邊吵著沈青，便特意把她的畫室安置在最東邊。
霍玖有多久沒有進過沈青的畫室了呢？三年了吧，自從她上了大學之後便沒有再進去過了。
初中的時候蘇瑜喜歡來他們家，吵著鬧著要學畫畫，便跟著她學過一段時間，沈青說他有天分，隻是那時的蘇瑜太過頑劣，想學又不用心，沈青便也沒了心思。
而霍玖喜歡畫畫，偏偏又沒有過高的天賦。
倒是在數字上繼承了霍衛霆的天分，對數字異常敏感，本來霍衛霆想讓她學數學，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設計。
既能畫畫，還能設計自己喜歡的婚紗。
不過當時她考試的時候專業是沒過關的，還是霍衛霆出麵幫她搞定的，所以她在人才濟濟的設計係，真的有些拿不出手。
所以，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的母親是大名鼎鼎的沈青。
她想，要是她也有超人的畫畫天賦的話，她一定會高調的宣揚，她母親是沈青吧。
隻可惜，她並沒有那樣的天賦。
走著走著不自覺的走到了沈青的畫室。
有一次霍衛霆逗著她玩，她鬧著跑到了畫室，卻被沈青趕了出來，之後她便不在畫室那邊鬧了，就算是想看她畫畫也隻是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不讓她發覺她的存zài。
那時的霍玖覺得光看沈青的背影就覺得美極了，偏瘦的脊背，骨感的身材，總喜歡穿長款的開衫，頭發隨意的用鉛筆鎖在後麵，那樣的場麵，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美很溫馨。
“嘭……”的一聲，打破了霍玖的所有回憶。
霍玖一腳踹門而入，地上到處都是散亂的畫紙，水筆，顏料被弄得到處都是，五顏六色，而剛才嘭的一聲……
霍玖來不及思考，徑直衝向內間，放在浴缸旁邊的大花瓶倒落在地，摔的粉碎，那是沈青最愛的一個花瓶，霍衛霆花了五十萬買來的。
“媽……”撕心裂肺。
霍衛霆馬不停蹄的到醫院的時候霍玖嘴裏咬著手指不安的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走動，見到霍衛霆來了，直接撲向他懷裏，“爸……”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霍衛霆抱著女兒，不斷的安撫她，直到她漸漸平緩才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在電話裏她隻說沈青出事了，讓他趕緊回來，卻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爸，媽把自己的手割壞了，那是她畫畫的手……”霍玖有些泣不成聲，她現在有多痛，就有多後悔，要是她能察覺出沈青的異樣的話肯定不會這樣的。“爸，媽會不會再也不能畫畫了？”霍玖就像個□□歲的姑娘，仰著頭問自己最信任的人，期待他們會給她一個希望。
“沒事，乖，不怪你，都怪爸爸沒有照顧好你們。”
霍衛霆這麽一說，霍玖哭得更加傷心了。
霍玖在手術室門口整整站了兩個小時，醫生才出來，一見到醫生出來，霍玖立馬逮上去，“醫生，我媽怎麽樣了？”
“病人最近情xù不穩，吃了過多的安眠藥，導zhì身體極度虛弱，最主要的是，她這次傷到了大動脈，牽動了旁係的經脈，以後右手估計是不能……”
“那她還能畫畫嗎？”醫生還沒說完霍玖就打斷他的話緊張而著急的問道。
“畫畫是不行了，以後隻能做一些基本的事情了。”
“爸，媽媽不能畫畫了，媽媽最愛畫畫了……”霍玖在霍衛霆的懷裏哭得稀裏嘩啦，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沈青被轉到病房，一直昏迷著，醫生說她情xù不穩，還吃安眠藥，這些霍玖從來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母親是知名畫家沈青。
看著蒼白瘦弱的沈青，霍玖好後悔自己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半天之內，讓她從美好遁入傷痛，從擁有到失去。那些懂的，不懂的，在一刻，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人還在你身邊。
這一刻，她有多懷念曾經對她冷漠的沈青，就有多想念一直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的胡澍。
胡澍從昨天一直在處理事項，他騙霍玖說隻是技術上的問題，實際上是有人想要收購他們工作室。
而他一直從昨天忙到今天，尚未合眼。
手機一開機，便看都好幾個她的未接電話，撥過去，剛響，她便接了，史上接電話最快的一次，本來他還想著怎麽調戲她一番來著，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她那邊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了，她說，“澍，我想你，很想很想。”
她從不玩煽情，他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