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局中局

惠公子

第98章 差距

書名:新聞局中局 作者:惠公子 字數:5557

記者行業很特殊,尤其市場化媒體的記者類似於“計件工”,計件拿工資,越忙碌、刊發的稿件越多,收入越高。

記者的工作時間相對自由,不用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累了可以偷懶,可以找個咖啡館喝咖啡,可以約朋友們跑去野河邊釣魚,一整天不上班也沒關係。

如果膽子大些,“消失”個三天五天領導也未必發現你在偷懶。不過時間長了不用領導催促自個兒就著急了,不寫稿子就意味著沒有稿費,每個月單憑基本工資是沒幾個錢的。

所以,大凡當記者的,忙碌的時候就會東奔西跑疲於拚命,連續幾天沒事做又會如坐針氈。月底有考核,打在卡上的工資和稿費不騙人。

在處理工作和生活的關係上,駱千帆是比較善於“彈鋼琴”的,社會部是最忙的部門,也是最沒有規律的部門,但駱千帆不會給自己安排太多的事情,對線索的選擇上也不會沒有標準大小通吃。

這就像釣魚,有人釣魚手指頭那麽點的小魚都會收著,一天下來能釣滿滿一簍子,分量不少,卻沒什麽大魚,他們的人生信條是剜到籃裏就是菜,蒼蠅腿也是肉。

駱千帆不同,很小的小魚即便釣上來他也會放生,隻有釣到大些的魚才會收入囊中。

選擇新聞線索也是一樣的道理,一些不起眼的小線索他會主動讓給別人去做,隻有一些大事或者有意思的事情他才會主動抓取。這麽做的結果是,每月下來駱千帆的稿件並不是最多的,收入也隻能算是中上等。

這段時間,新聞淡得要命,公安條口上都是些常規性的工作,沒什麽有意思的案件可寫。

熱線那邊也是,社會一片祥和,連鄰裏矛盾、貓狗打架的事情都少,搞得社會部的記者整天為新聞選題發愁。

不過最近國內發生了不少全國熱炒的大事,特稿部連出重點稿件,春風得意,報紙零售量逐步攀高,有幾天與晚報零售持平。尚雲峰和夏繁天最近沒少表揚他們。

特稿部一共五個人,主任加四個記者,都是三十往上四十往下的老爺們。

三四年前,全國市場化報紙開始大肆擴張,內部調整構架,許多走在前列的報社增設特稿部。

虹城都市報成立第二年組建特稿部,記者都是從各個部門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可以在全省甚至全國範圍內找選題,選題通過以後可以一個星期或者半個月才出一篇稿子。

還用釣魚打比方,這幫人就像出海捕鯨的。雖然又苦又累又危險,但一個月寫一篇兩篇稿子就能掙一筆,夠普通記者寫一個月小稿子,尤其成就感是無可比擬的。

駱千帆特別羨慕特稿部的記者,上大學的時候研讀最多的也是特稿。許多名記的報道他都讀過,想象著那種天南海北的自由,那樣的記者才是真記者,那樣的職場生涯才夠牛逼,做夢都想有朝一日加入特稿團隊。

正巧,特稿部有個記者辭職。他調查了月餘寫了一篇稿件,但尚雲峰擔心太過敏感,沒敢上版刊發。

這哥們很生氣,當即辭職,帶著稿件投奔一家國字號媒體,那家媒體刊發了,在全國掀起軒然大波,尚雲峰幹眼饞,感慨省級媒體的無力!

特稿部缺了一個人,部門主任向總編室申請,希望能補充一個人進來,尚雲峰讓各新聞部主任推薦。

駱千帆聽說了,第一時間去找魯鳴自薦,言辭懇切,誰知道被魯鳴臭罵一頓:“你才當記者幾天就想去特稿部,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要去也行,先寫出有分量的稿件來。”

駱千帆不服,心說我看他們寫的稿子也未必就有多好。

他就去找夏繁天申請。夏繁天一直都很欣賞駱千帆,但在這件事上她不同意,但她沒有把話說死,隻說要先跟魯鳴商量商量。

夏總去找魯鳴,問魯鳴的意思。魯鳴說:“肯定不合適,這小子有股子勁頭,腦子也夠用,但是接觸的圈子太小,曆練太少,而且他長得不像個特稿記者,做特稿免不了調查暗訪甚至臥底,駱千帆又高又帥的往人群裏一站太顯眼。”

夏繁天跟魯鳴的想法一致,說:“既然如此,你給他好好說說,別打擊他的信心,最好當成個好苗子來培養。”

魯鳴說:“你放心,交給我吧。”

夏繁天不讓魯鳴打擊駱千帆的信心,魯鳴卻反其道而行之,把駱千帆叫過去先臭罵一頓:

“駱千帆你作什麽作,我不讓你去特稿部你還不服,還去找夏總,是不是覺得自個兒特別了不起?你以為寫幾個獨家就能去特稿部?我都不稀得說你,你那些稿子亂七八糟屁都不算一個,自說自話、漏洞百出。

“而且我把話撂在這兒,別以為你以前耍個小聰明讓高傲漏過一個稿子就贏了她,她是個記仇的人,等著吧,高傲少不了讓你漏稿,她的交際能力、她的新聞敏感和洞察力、她的經驗你都比不了,好好回去給我反思去。”

駱千帆被損得懵逼,特別不服氣,心說高傲有什麽了不起!心裏這麽想,表麵不動聲色,他學乖了,你說你的我不頂撞,但是我不走,你罵完了總得讓我“死”個明白。

魯鳴看出來了:“你不服氣?我就問你幾個問題,除了普通話和虹城話,你還會哪些方言?你會開車嗎?調查暗訪被發現,人家開車追你你跑得了嗎?別的不說,這個東西你會用嗎?”

魯鳴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把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駱千帆看了看說:“我不會開車,不會用。”

魯鳴一臉瞧不起的表情:“你以為這是車鑰匙,這是微型偷拍機,這都不認識!”駱千帆特意外,拿過來反複查看,還真是,粗看上去是把汽車鑰匙,仔細研究才發現暗藏著的針孔攝像頭。這要是往桌子上一放,如何偷拍都難以被發現。

駱千帆把“車鑰匙”還給魯鳴,魯鳴重新放回到抽屜裏,點上一根煙叼在嘴裏,挑釁地問:“現在服不服?”

駱千帆真服了。魯鳴罵得對啊,自己除了好勝之心和一腔熱血,沒有做好任何準備。

魯鳴笑了:“服了就好?你什麽都不缺,就缺罵,當特稿記者連長相都不合格,你看看特稿部那幾個家夥,放在人堆裏能找得出來嗎?換身衣服跨個皮包就是個老板,脫掉衣服紮窯廠裏燒磚他們就是個燒磚的,什麽都像,就不像個記者,你瞅瞅你,怎麽看怎麽像個記者,要麽像個便衣警察,‘戲路’太窄。滾蛋吧,好好給我寫稿子去……”

駱千帆蔫頭耷腦走出來,信心嚴重受挫。反複咀嚼魯鳴的話,越想越有道理。

當天晚上,駱千帆一狠心先跑去理發店把一頭遮耳的長發給剪了,換成了紮手的圓寸,一照鏡子,怎麽看怎麽別扭,駱千帆摸摸頭還挺高興,覺得至少不那麽像記者了。

駱千帆從公安局借了許多偵查學、犯罪學的書籍,一有時間就潛心鑽研,搞得胡菲菲以為他要報考公安係統公務員。

與此同時,跑遍了虹城七八個電子市場選了兩套隱形攝像機和異型錄音筆,研究通透,又纏著魯鳴講解暗訪的學問。

魯鳴嘴上說煩,可心裏欣賞駱千帆,給他推薦了許多名記名篇,讓他找來讀,而且“要從後往前讀”,從文章還原采訪現場、采訪經曆以及采訪心路,這些東西都是在課堂上學不到的。

過幾天,魯鳴列了個書單給駱千帆,許多是普利策新聞獎獲得者所寫,駱千帆按圖索驥一一找來,接下來一兩年真下了苦功夫,光筆記就做了七八本。

這些精力沒白花,在駱千帆後來長期暗訪過程中,這些書籍如一盞盞明燈指引著他,也一次次幫助他化險為夷、死裏逃生,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雖然暫時沒能進入特稿部,但駱千帆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也重新認識了特稿記者群體,而且研究越多、思考越多,人反而越平和,越敬畏這份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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