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風寒，轉眼間，已是暮秋天氣。
季晴桑輕踩著步伐，徘徊在靜謐的路上。
不一會兒，殘陽從西邊垂下，街邊一連串的亮起一盞盞路燈，一瞬間，路燈就猶如滿天的繁星，點亮了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
季晴桑來到街角的咖啡店時，屋內燈光依舊輕柔，薩克斯輕柔而又低沉的曲聲靜靜在風中蔓延。
她推開咖啡店的門，風鈴也隨之響起。
洛柔回頭，就看見季晴桑走了進來。
“晴桑，怎麽這麽晚過來了？”洛柔有些詫異，她放下手裏的動作迎了上去。
季晴桑顯得有些拘謹，她垂下眸子問道，“洛柔姐，我想知道我哥哥他怎麽樣了？”
“你到今天都沒有去看過他？”洛柔有些吃驚，憑借他們的關係，也不應該這樣啊。
她能看出來，季晴桑對季禾生有著一種依賴。
季晴桑點點頭。
洛柔拉過她坐下，發現她指尖冰冷，“手怎麽這麽涼？我去給你泡杯咖啡。”
季晴桑從窗口處凝望外麵，遠處的燈火璀璨卻容易讓人緩緩升騰出一抹迷茫。
一杯卡布奇諾被端到了她的麵前，她伸手握住，手上有了溫度，她的心髒也才徐徐回溫。
蒸騰的熱氣緩緩上升，陣陣香味在咖啡店內回旋，讓人不禁漸漸沉靜在這綿綿的夜裏。
“晴桑，那麽長時間了，你為什麽不去看看季禾生？”季晴桑很久沒有來過咖啡店了，洛柔也給她打過電話，她說最近學校的事情比較忙，洛柔也沒有在意。
季晴桑搖搖頭，她整個人呈現給洛柔一種頹疲的氣息。
洛柔看著有些心疼，她拉起季晴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晴桑，雖然我之前不讚成你跟季禾生來往，但是他現在出了車禍不一樣，我知道你很關心他，為什麽不親自去看看呢？”
“我答應了媽媽不再接近季家。”季晴桑掀起眸子，抿緊的唇瓣繃成一條淩厲的直線。
洛柔很少見到她這樣的表情，她掙紮了片刻還是跟季晴桑說道，“季禾生已經好很多了，相信再過不久他就能出院，他現在可以動了，難道沒有給你打電話？”
“我沒接。”季晴桑回答道，她別過臉，眸色沉寂。
“晴桑，你真的以後都不打算見季禾生嗎？”咖啡店裏，輕柔的音樂還在緩慢流淌著，一如少女的心事，哀愁淺淡。
“見了又能怎麽樣？”季晴桑正在攪拌著咖啡，隨後她放慢手中的動作，聲音也沉的不像話。
“晴桑，你才十八歲。”
季晴桑抬頭看她，眼帶不解。
洛柔隻是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這個年紀應該是很美好的時候，但是我總覺得你過得太沉重，這樣會拖垮你自己的。”
季晴桑微漾唇瓣，眉眼溫順，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思緒，隻是覺得有些累罷了。
“洛柔姐，你說的我都知道，但知道不代表就會做到。”季晴桑說道，模樣始終冷靜且克製。
曾經她也有無憂無慮，天真單純的時候，可現實教會了她，原來生活最深層的含義，從來不是生而是活，怎麽活真是一道藝術性的難題，因為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肆意。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浮萍，沒有根，注定了漂浮。
聽著她的輕吟，洛柔覺得心間泛起一片苦澀，“晴桑，你需要個人來愛你。”
季晴桑不是很懂洛柔的話，但是她也沒有詢問。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信奉著隨遇而安，自然而然。
她們在咖啡店聊了一會梁辰南就過來了。
“我先走了。”季晴桑說著就起身向外麵走去。
“季晴桑……”梁辰南叫住她，“你去醫院看看阿生。”
“我不會去的。”季晴桑停下來，沒有回頭。
“那你是想讓我綁你過去了？”梁辰南說著就擰緊了眉頭，雖然季禾生沒有說過，但他能感覺到他是期盼季晴桑去看他的。
“辰南，你在說什麽呢？”洛柔不滿的問道，她擋在他們中間，對季晴桑說道，“晴桑，你回去吧！不用管他。”
季晴桑咬著下唇，剛推開門，喬衍西就站在門口，“晴桑，你真的在這裏？”
季晴桑有一瞬間的疑惑，但她下意識拉住喬衍西的胳膊，“你來了，我們走吧！”
喬衍西被她拉著出了門，梁辰南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晴桑好看嗎？”洛柔抱著雙臂問道。
梁辰南收回視線，一把攬住洛柔，笑嘻嘻的回答道：“哪有你好看啊！”
“哼。”洛柔別過臉去，不理他。
“柔兒，我隻是不想讓阿生難過。”梁辰南拽著她的衣角解釋道。
“那你就不在乎晴桑的感受了？他媽媽都那樣趕她走了，你讓晴桑能怎麽辦？”洛柔雖然勸季晴桑去見季禾生，但是她也明白她心裏的苦衷。
“可你沒覺得，失去了季禾生的季晴桑，也不會快樂嗎？”
聽了他的話，洛柔將視線投向門口，她當然知道了。可是晴桑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她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
幹淨明朗的病房裏，季禾生支著小桌子正在看電腦。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神情嚴肅。
梁辰南躺在沙發上剝著橘子，邊剝邊吃著，“阿生，你說你好不容易有個功夫休息一下，怎麽還把這些事攬在自己身上？”
“那你會幫我處理嗎？”季禾生沒有抬頭看他，仍舊緊盯著電腦。
“我幫你處理，你是在開玩笑嗎？”梁辰南嘴邊漾開一抹淺笑，“我名下的公司都是你處理的。”
季禾生想要伸手推眼鏡，然後剛抬起手就想起來自己的鼻梁上空空的。
“我的眼鏡呢？”他問道，聲音不溫不火。
梁辰南坐起來看著他，閑淡的評價道，“人都被撞成這個樣子了，還指望你的眼鏡有多好？”
“那你下午去幫我配一副眼鏡來。”季禾生理所當然的吩咐道。
梁辰南眯了眯眸，“你又不近視，為什麽老帶著眼鏡？”
“我想帶，你管我？”季禾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後又敲起了鍵盤。
梁辰南略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不想跟傷殘人士計較。
他站了起來，順手把桔子皮扔進垃圾簍，然後又說了一句，“我昨晚看見季晴桑了。”
“她怎麽樣？”季禾生停下手中的動作，眸中晦澀。
“很好。”梁辰南一邊回答著一邊看著他的表情。“她似乎跟喬衍西走的很近。”
“……”季禾生沒有回話，隻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梁辰南一隻手放進口袋裏，漫不經心的問道，“她不肯來看你，你要不要我給你把她綁過來？”
季禾生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道，“不用了。”
“那你就這麽放過你精心飼養了那麽多年的小白兔？”梁辰南挑高眉頭，有些不可置信。
他低垂下眸子，側臉英俊冷漠，“她不會走的。”
“你這麽肯定？”如果是商場上的事情，季禾生有這樣的自信梁辰南不會不信，但是有關於女人，他可就不那麽令人信服了。
到今天都沒有談過一場戀愛的季禾生，梁辰南想起來就會發笑，事實上他這麽做了。
“你該走了。”季禾生沒有理會他的調笑。
“我去哪？”
“給我配眼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帶眼鏡，就像他的一個保護色。
沒有眼鏡他覺得很沒安全感，帶上了眼鏡就不怕被人看穿。
梁辰南：“……”
沒有了梁辰南的喋喋不休，病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季禾生拿出手機，翻到相冊裏麵。
一張清秀的笑臉出現在屏幕上，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緩緩勾出一抹淺笑。
切換屏幕，他拿出手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沈秘書，昨天的照片出來了嗎？”
“季總，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
“恩。”
掛斷電話，季禾生嫻熟的打開郵箱，然後翻著沈秘書發來的文件夾。
裏麵是一些照片，他從第一張看起，一開始臉色還算平靜，越到後麵眸色逐漸變深。
季晴桑拉著喬衍西出了咖啡店，隨後上了喬衍西的車，他們在車裏待了很久，不知道說了什麽。
夜晚的光線太暗，他隻能透過照片看到季晴桑的側臉。
她時而低眸思考，時而抬頭淺笑，而喬衍西看她的眼神始終如一，溫柔繾綣。
“啪”的一聲，季禾生一下子合上電腦，目光中再也維持不了淡定。
“辰南，你在哪裏？”季禾生撥通梁辰南的電話，問道。
梁辰南剛拿了店員遞過來的袋子，“我靠，季禾生，你不是讓我來給你買眼鏡嗎？”
“你幫我查一件事。”季禾生深邃的眸愈發的暗沉，他伸手擰了擰鼻梁，有些疲倦。
“什麽事？”梁辰南拿出卡給店員，隨意的站著。
“我要喬衍西和啟元建築的所有資料。”
“你不是不在意？”梁辰南一時來了興趣，故意問道。
“所以，你到底查不查？”季禾生的聲線平淡，但梁辰南還是聽出了冷意。
他季禾生說話他敢不聽嗎？不敢。
他還指望著季禾生替他掙錢呢！得罪了季禾生，他一下子從公司撤資，到時候梁辰南就沒轍了。
“知道了。”
“恩。”季禾生應了一聲就掛斷了，他又轉而撥通了季晴桑的電話。
然而手機的忙音提醒著他沒有人接。
季晴桑看著手邊震動的手機，一動不動的瞧著。
直到震動聲沉寂下去，她跳動的心髒才慢慢平複下來。
哥哥，對不起。
她無聲的說著，眉尖蹙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