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安靜的隻剩下電子儀器的嘀嘀聲，季晴桑有些貪婪的看著病床上的人。
白色的床單上躺著的男人，眉眼間隱隱透出些許憂傷，他安靜的睡顏也如同孩童般單純。
季禾生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折射出好看的陰影，薄薄的唇瓣緊緊抿著，卻毫無血色。
熾熱的燈光照下來，正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臉，盡管麵無血色，他依舊好看的完美。
“哥哥……”季晴桑小聲的叫道，唇邊咧開一抹微笑。
“你沒事真好。”她的臉蛋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一滴滾燙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正好落在季禾生的掌心，他的眼睫毛微微動了一下，轉瞬即逝。
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雨絲被風吹得落在窗戶上，而後緩緩流淌成一條條小溪。
季晴桑側首，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她溫柔的眉眼隻是看著季禾生。
慢慢的，那顆種子似乎破土而出，然後長成一株小小的幼芽，而後漸漸變成一棵蒼天大樹。再後來，大樹在一瞬間枯萎，就像她的心，崩塌的支離破碎。
“哥哥，對不起，桑桑要離開你了。”她這麽說著，隨後抿起的唇瓣微微上揚。
季禾生此刻看不到她臉上的笑容，但她想在最後的時刻留給自己一份美好的回憶。
她最後一次見季禾生的時候，她是笑著的。
她拿出手機給喬衍西打電話。
喬衍西推著她轉身的時候，她的表情異常的平淡，眸底一片清冷。
洛柔看著她的神色，有些不忍，“晴桑，你不要等他醒來嗎？”
“我以後不會再來見他了，請你們，好好照顧他。”她閉上眸子，不再泄露自己的分毫情緒。
不管如何哥哥是因為她才出車禍的，季穎說的也沒錯，如果不是她哥哥就不會出事。而她也答應了媽媽跟季家劃清界限，不再接近季禾生。
推著季晴桑回了病房的路上，喬衍西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他將她推了進去，季晴桑才開口說道，“謝謝。”
“晴桑，我知道我不該多問，但是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看著季晴桑隱忍的神情，喬衍西的心裏很是心疼。
“沒什麽，隻是哥哥出了車禍而已。”季晴桑的眸子低垂著，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那你為什麽說不再見他，你們不是兄妹嗎？”喬衍西覺得季晴桑跟季禾生的關係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季晴桑緩緩抬起頭，問道：“喬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嗎？”
喬衍西茫然的搖頭，他應該知道些什麽呢？
她的眸子一直都是墨黑色，但是大概因為之前哭過，所以蒙上了一層水霧，叫人看不分明。
“我不是季家真正的女兒，隻是跟季家千金調換了身份而已。”她一字一頓的說道，聲音清澈。
喬衍西定定的看著她，倏而揚唇笑了笑，“那有什麽關係？”
“喬先生，你真的沒有聽說過嗎？”季晴桑其實有些奇怪，喬衍西回來牧城有一段時間了，不應該完全沒有聽說過吧！
“我應該聽說過什麽嗎？”喬衍西挑眉，不解。
“關於我，關於季家的傳言。”季晴桑咬著下唇，聲音很低。
“晴桑，不管是什麽樣的傳言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隻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喬衍西沒有多問是什麽傳言，在他看來，別人眼裏季晴桑是什麽樣的一定都不重要。
季晴桑掀眸看他，“謝謝你。”
“晴桑，你不用跟我說謝謝。”這些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季禾生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在一片綠草如茵的地方，四周空蕩蕩的隻有樹木。
忽而有笑聲傳來，他轉身看到對麵山坡上走來一個人。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臉上帶著青春的笑意。
“哥哥……”她叫著，然後向他飛奔。
季禾生眼裏蔓延著笑意，隨後張開手臂想要抱住她，眼看他們就要抱住對方……然而隻一瞬間，場景突然轉換。
黑漆漆的一片，身邊什麽都沒有。
“桑桑，桑桑……”
他這麽叫著，突然一束微弱的燈光打下來，季晴桑抬眸眼裏帶著失望，“哥哥，你騙了我。”
季禾生無助的搖頭，隨後像是電影裏的切換，一下子將他們拉的很遠。
“桑桑……”
他猛地睜開眼睛，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梁辰南聽到他的聲音，從沙發上起身。
窗外的夜色很濃，似乎陷入了沉重的黑夜。
“我在哪裏？”季禾生想轉頭，但是他受的傷很重，所以根本動不了。
看見他的動作，梁辰南歪著頭，有些遺憾的說道，“你還是不要動了，你暫時都動不了。”
季禾生掀起眸子看他，墨黑的眸子暗色沉沉，聲音黯啞，“我怎麽了？”
梁辰南好笑的看他，他雙手插在口袋裏，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你被車撞了，你不知道？”
季禾生隻能轉動著眼珠，他閉上眼睛思考著。
他從臨南公寓出來，隨後開車，接著就跟梁辰南打電話，再然後一道刺目的光線幾乎要照得他睜不開眼，然後他就被撞了。
“是有人故意撞過來的。”他沉聲說道。
“Bingo。”梁辰南點點頭，“你能想起來其他的細節嗎？”
季禾生想搖頭，但是現在他動不了，隻好回答著，“不能。”
“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梁辰南說著又要躺到沙發上。
“辰南……”季禾生叫道，“我出車禍的事情……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我封鎖了消息。”梁辰南抬眸看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是想問季晴桑知不知道吧？”
“她知道，還給你獻了血。”梁辰南沒有想過瞞季禾生，“但是她被你媽趕走了。”
“為什麽？”
“你媽認為是她害的你出車禍，我沒解釋。”梁辰南攤攤手，然後一把躺倒在沙發上。
季禾生沒有回話，隻是眸色如水一般的沉下。
大概是房間裏太過寂靜了，梁辰南用手臂枕著自己的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阿生，你這次真是福大命大，警察都說現場的狀況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阿生，你說是不是那幫人想要報複你啊？我都說了讓你不要單獨行動，你非不聽，現在可好了吧，沒個幾個月估計你也下不了床。”
“話說我那通電話是不是也害了你？如果你不是在接電話，是不是就能想辦法躲過去？”
“阿生，你為什麽不說話……”梁辰南側頭看他，語氣隱約不滿。
“你太聒噪了。”
季禾生隻一句話就讓梁辰南泄了氣，他想了想，隻好又轉過臉去，“你是病人，我不跟你計較。”
病房安靜的又隻剩下點滴和心電圖的聲音，梁辰南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阿生，你關下燈，太亮了我睡不著。”
季禾生：“……”
我他媽倒是想關，但是能動嗎？
“季禾生，你關下……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你不能動了。”梁辰南說著就下了床，走到了他床邊。
“現在看著你的樣子，竟然莫名的覺得順眼了很多。”梁辰南看著他微微勾唇笑了笑。
季禾生懶得理他，隻是閉目養神著。
得知季禾生已經醒來了的消息，梅娟和季穎就來醫院看他了。
“阿生，你感覺怎麽樣？”梅娟看著季禾生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別提多心疼了。
“我沒事，媽。”季禾生平淡的回答道。
他現在比昨晚好多了，起碼能稍微動一動。梁辰南昨晚陪了他一晚上，在梅娟他們要來的時候才回去的。
“怎麽會突然發生車禍呢？警察怎麽說？”梅娟的臉色也不太好，臉上還泛著青色。
對於她來說，丈夫死後兒子就是自己的天。
“意外而已。”對於車禍，季禾生顯然不願意多提起。
瞳孔驟然間變得深邃，他很清楚這次車禍是人為，事後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找來一個醉漢替罪，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梁辰南說得對，他太急躁了，才讓人有機可乘。
“哥哥，就算是意外，那也是季晴桑害的。”季穎在一旁咬牙，她要盡一切能力打擊季晴桑，這樣才沒有人能夠和她搶季家千金的位置。
季禾生隻是轉眸看著她，眸光裏沒有一絲溫度。
“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季穎再次強調道，“如果你沒有去送季晴桑回家，怎麽會在中途出車禍。”
“我不認為我出車禍跟桑桑有什麽必然聯係。”季禾生淡淡的說道。
“媽，你看哥哥，總是包庇著季晴桑。”季穎又走到梅娟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嬌嗔道。
“好了，穎穎，你哥還需要休養，這件事情我們改天再說好嗎？”梅娟拍拍她的手，安撫著季穎。
季穎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聽到梅娟的話，她又不想將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破壞了，所以也隻能憤恨的跺腳。
季禾生凝眉看著天花板，還是那雪白的一片，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