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天書

我的中國膽

第十二話 來自地獄的交易(2)

書名:黑夜天書 作者:我的中國膽 字數:4695

等警察走後,溫啟泰才跑進來。餘鳳寬愕然道:“泰哥,剛才老遠就看見你了,怎麽在對麵不進來?”

溫啟泰窘迫地說:“靠,別提了。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見警察心裏總是不大自在。差點就站起來立正喊隊長好了。”

“嘿嘿,還成陰影了?你上我這裏幹什麽?上次給你的片兒這麽快就看完了?正好,我這兒進了一批****的,雖然場麵不火爆女的也不漂亮,但是貴在真實,重在參與!”

“不,就要兩本學習資料,初一的。我閨女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你快給找找,我馬上還得去小盧的水產品批發店買兩斤海參呢!”

“幹什麽這麽隆重?”餘鳳寬很惡心地把剪下的指甲放到嘴裏咬了咬。

“我閨女班開家長會,今天晚上!”

半個鍾頭以後,戴著一幅五百度眼鏡的盧思成抬起頭,打量著溫啟泰的腦袋,茶缸般的老鏡框壓塌了鼻梁:“你這個頭型是怎麽回事?你打算重新開始玩兒了?”

“我玩得動麽?江湖世道變了,除了錢什麽都不認。”溫啟泰摸著光溜溜的腦袋,“就是連飛那頭豬剃的。”

“噢?是不是二監那個給犯人剃頭的小孩?現在也得三十七八了吧,以前還找過大哥,大哥覺得他太瘦就沒收留。怎麽,你們倆現在還有聯係啊?”

“嗯,現在開發廊,說自己是搞時尚藝術的,誰不知道他就會剃光頭?我要早知道我就自己買個剃子開店了。”

盧思成哈哈大笑。

溫啟泰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假發套:“好在我早有準備,看這個,我從他那裏拿的。”

盧思成一臉鄙夷:“你留這個中分多少年啦?這個活死人發型還不如你現在這個光頭哎。我不跟你鬧幺,說真的,連飛並沒有瞎剃,現在男的都流行這種‘馬蛋子’頭,裝‘社會哥’呢。”

“是嗎?”溫啟泰怔了怔,“我就是土麽?”他有個從小到大的習慣,一覺得不對頭就走神。

“不過你上我這裏來幹什麽?我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哈,我那個‘踏板’誰也不借!”

“誰問你借個破踏板了?真好笑,哥怎麽說也是個開桑塔納的,我還稀罕你那倆輪子的?我呢,就是想問你買兩斤便宜海米,然後把你去年參加國棟他弟婚禮的那件人模狗樣的……”

“那件衣服你想也別想!那可是傑克瓊斯,打折也得八百多!再說現在仿牌多得是,沒看到收破爛的也穿耐克嗎?”

“少屁,你就說你給不給?”

“不!就不!”

“你太小看我了,我做什麽事都是有備無患的。你以為你泰哥是在求你?你老婆知不知道你上次在夢蛟龍的包間裏……”

“哥,哥!你歹毒!你厲害!你快拿走吧,我服了你了,你上街給壓路機軋平了當畫看!”

溫啟泰得手後,喜滋滋地在鏡子前麵扭了一陣,這才哼著小曲走向學校。

驀然,他接到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是我打過來的,溫啟泰是我的表哥。

雖然是表兄弟,但他比我要大上二十歲。我小的時候父母的單位離家挺遠,就將我寄放在姨媽家。當時的啟泰就跟我現在差不多年齡,是個精力充沛體格健壯的棒小夥。那時候的年輕人對武俠小說和影視作品都狂熱得很,溫啟泰沒事也在家裏打一套自創的降龍十八掌,其實也就是毫無規律地亂打亂踢。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外麵也耍這套掌法,那時候我不大記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一陣子總是鼻青臉腫地回家。我姨媽比較開明,見他對學習沒興趣而喜歡舞槍弄棒,就送他去一個武術老師那裏學了幾年野路子。再過幾年,他有了一幫年齡相仿的朋友,大多是同學和同事,他們在瞿家村長大,都喜歡光著上身,露著黝黑發亮的胸肌,嗓門很大。

等我上小學以後就搬到了金馬街,自那之後一年也見不上一次表哥的麵,最多也就是年底春節才看到。那陣也不知怎的,他變得意氣風發,常說賺錢很容易,而且也確實穿得光鮮了,頭發梳得烏黑發亮直冒油。他說他去過南方的大城市,煙州根本沒法比。附近的街坊鄰居都在背後悄聲議論他,說他不是好人,老被人舉著鐵鍁追呢。他結婚那會兒是上個世紀末,竟然有一個豪華車隊的排場,我聽說那種車出租一小時就得八百塊。我表姐說她哥認了一個大哥,一起做生意,這些都是他大哥的車。那個傳說中的大哥也來參加婚禮了,前呼後擁有十多個壯漢,即便笑起來也麵目猙獰。

又過了些年,這些人全不見了。我初中時,啟泰變得很落魄,頭發也亂糟糟的,目光呆滯,以前的精神勁兒一掃無餘。直到我考上高中,他似乎才重新振作起來,找了份出租車司機的活兒,停止了東遊西蕩的日子,穩定起來。

總起而言,小時的我對表哥的感情很深,他和那些哥們高唱鄭智化伍思凱羅大佑的情歌,帶我去動物園、遊樂場逛,教我打撲克打麻將,甚至背地裏傳授我無數黃色笑話,讓我過早地容易臉紅和胡思亂想。因此我一有什麽難事,小到參加家長會,大到老師找父母談話,我都會先想到找表哥幫忙。啟泰在眾人眼裏是個沒本事、生活頹廢的小市民,可他酷愛吹牛,尤其在年輕的時候,總說市長書記他都熟,官場“門清”,每次在電視上看到某幹部或者企業家,他都要說那都是自己的哥們。由於在開出租之前的歲月他喜歡沒事喝兩盅,我也不把他的話當真。而每次當大家遇到困難想起啟泰的關係並找他幫忙時,他都很尷尬地說,現在好久不聯係了,恐怕難辦。我雖然明知他喜歡吹噓,可我仍寧願相信這都是真的,常常重複給我的同學聽,因為我也很虛榮。

說了這麽多,這次我找他也不為別的,隻想讓他來學校為我助助威。我平時比較老實本分,對同學客氣,對老師尊敬,隻不過上個星期去辦公室拿不及格試卷時已不小心碰砸了地理老師精心培養很久的盆栽。盡管我拚命道歉,還是沒免得了一頓臭罵。我人老實,被訓慣了也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什麽委屈。可這事兒沒完,本周上地理課的時候,我因為偶爾走了一下神,被蓄謀已久的地理老師抓住機會,要我重複一下剛才講的內容。我當然說不出,就遭到嚴厲的訓斥,她還拿起我的文具盒敲擊我的腦袋,隨即又扔了出去。那文具盒是我過生日的時候一個初戀女友——好吧,我承認我初中談戀愛不合適,可我的意思是我很珍惜——送給我的,這次我可忍不住了,很禮貌地說老師你不該這麽公報私仇。這句話雖然口吻溫和,但直接把地理老師的醜惡心理剝得一覽無餘,這令她勃然大怒,連掐帶踢,將我攆出門,罰蹲起五百次並繞操場跑二十圈。我默默地照做,可這種逆來順受的做法讓她產生了懲罰沒有到位的錯覺,為了讓我給她的盆栽償命,她宣布我不能再進入她的課堂。這我可就不能答應了,我並沒有頂撞或者侮辱師長,連警告處分也夠不上,一個沒有違反校規的學生既然繳納了學費,怎麽能被無緣無故地剝奪受教育的權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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