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琴師起身，友善的讓開位置，“公子準備談一首什麽？我可以和音。”
琴師說著，從腰上解下洞簫。
“鳳求凰。”九霄撥了兩下琴弦試音，“會嗎？”
“鳳求凰？”琴師搖頭，“恕在下孤陋寡聞。”
“我給你打拍子，你聽聽。”九霄手打拍子，琴師在一旁認真的聽。
“這裏的旋律是這樣的嗎？”琴師拿著洞簫小聲的吹了一下。
“對，就是這樣的。”九霄道：“你隨便撿地方切進來就行。”
“嗯。”琴師是個琴癡，遇見新鮮的好曲子都是慎重的當寶貝對待。
九霄斂神，手指波動琴弦，琴音從指尖流瀉而出。
新穎的琴音讓跳舞的獸族姑娘和小夥們都怔愣了一下。
大家對視一眼，歡快的舞蹈也隨之變得輕柔而多情起來。
顧夜一直注視著九霄，琴音起時，眼中飛快的閃過複雜之色。
沒有聽過的旋律，原本濃濃的思戀和柔情愛慕，卻因為九霄指法的不同，而多加入了一些跳脫肆意的堅持和驕傲，還有一絲決絕。
顧夜捏著酒杯的手指下意識的收緊兩分。
她這首曲子是為誰而彈？誰得了她的柔情蜜意？
心中翻騰的怒意和醋意使得手中的酒杯無意識的被捏碎。
“大人...”旁邊的村長大氣都不敢出。
顧夜回身將酒杯碎片放在案板上，接過村長遞來的新酒杯，看向村長，目光漆黑幽森，“有事？”
“沒...沒事。”他們這樣的小人物，還是別跟白帝大人打招呼好了。
村長默默晃身閃開。
顧夜將目光轉回到九霄身上，眸光比黑夜的穹蒼還要深遠。
九霄抬起頭，正對上顧夜的目光，先是一愣，隨即勾唇大笑。
“哈哈哈哈！”九霄笑趴在古箏上，琴音瞬間斷開。
琴師停下來，不解的看九霄。
跳舞的獸族姑娘和小夥也都放緩舞姿，不解的回頭。
九霄抹掉笑出來的眼淚，道：“抱歉抱歉，後麵的我不會了，你來吧。”
九霄說著，已經站起來。
顧夜麵無表情的回頭，不再看她。
九霄笑眯眯的走回去，雙手環胸靠在案板上，微微側頭斜睨他。
顧夜側頭看回去，兩人目光相遇。
“我現在很想揍你。”顧夜道。她竟然已經有了可付柔情的對象，赤風？榮景？還是南無心他們幾人的其中之一。而他又蠢又傻的雙手捧出的真心算什麽？
顧夜認為自己現在十分需要冷靜，“你現在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可能會做一些傷害你的事情。”
話音未落，顧夜已經消失在原地。
阿亞小心翼翼的湊過來，看了看顧夜消失的地方，低聲道：“十七，你們兩吵架了嗎？”
九霄搖頭，轉開話題，“你怎麽不去跳舞？”
“我要陪你啊。”阿亞悄悄從口袋裏拿出一小瓶花露酒，“我知道李叔肯定不會同意你喝烈酒，所以偷偷帶了一小瓶花露酒過來。”
“哈哈哈，阿亞，還是你夠意思。”九霄就著阿亞的手拔開瓶塞，大大的喝了一口花露酒。
唇齒留香，酒意甘淳。
“不過為了身體好，你還是少喝一點。”阿亞關心的叮囑道。
“這點傷，我心裏有數，放心吧。”九霄虛推了阿亞一把，“你自己玩兒去吧，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去找人。”
阿亞了解的點點頭，“那我玩兒去了。”
音樂又起，阿亞高興的加入了小夥伴的隊伍，一起跳舞。
村長帶著村子裏的其他獸人過來同九霄打招呼。
“閣下在我們這裏還帶得習慣嗎？”村子笑容慈祥的說著給九霄送上一杯酒。
“哪裏隻是習慣，簡直要樂不思蜀了。”九霄笑著接過酒杯，與村長砰了一下，仰頭一口喝盡。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閣下好酒量，來來來，喝一杯！”
“再喝一杯！”
村子裏的獸人都熱情的上前與九霄寒暄碰杯，幾杯酒下肚，大家之間的關係霎時就親近不少。
九霄捏著酒杯，狀似不輕易的道：“李叔家的藥童大家熟悉嗎？”
一個不勝酒力的獸人大叔笑嗬嗬的接話，“大人何等尊貴，我們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哪裏會熟悉。”
村長暗中踹了獸人大叔一腳，道：“他比較內向，很少跟我們接觸，不熟悉也正常。”
九霄當做沒看見村長的小動作，“不說不在這兒的，來，我們喝酒！”
大家拋開規矩約束，痛痛快快的喝酒。
琴音歡快，篝火燎燎，獸族村的村民手拉著手，高興的載歌載舞。
一大圈酒喝下來，九霄酒量再好，腦袋也發暈了。尤其獸族人的酒都是自家釀製，喝的時候沒感覺，後頸卻很足。
前邊熱鬧非常，九霄一個人蹲在暗處，看了一會兒，才揉揉眉心站起來，憑著感覺向剛才某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熱鬧漸漸遠離，周圍開始變得安靜起來。
九霄借著微弱的月光走上西陵坡，野草的芳香隨著晚風撲麵而來。
“喂？！在這兒的吧？活著就吱一聲！”九霄站在山坡上，下麵一片迷迷糊糊的花海，看不見人影。
“不在？不在就算了。”
九霄哼哼兩聲，走下山坡，隨意的躺倒進一片花海中。
腦袋發暈，一躺下就想睡覺。
輕微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九霄睜開眼睛，正對上顧夜居高臨下的幽森目光。
“喝了多少酒？”語氣平靜。
“沒喝多少。”九霄反揚起手抓住顧夜的長袍下擺，“躺旁邊來。”
顧夜不動，九霄就不撒手。倔強的賴皮勁兒。
“你不躺下來，我就不接著給你說故事了。”
顧夜沉默的在九霄旁邊坐下。
九霄嘿嘿一笑，轉而看向夜空，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把，才道：“後來她突然到達了一個陌生地方，這裏特她媽玄幻，連個小不點都能不指頭彈斷她的骨頭。”
“所以害怕了？”
“害怕？”九霄笑容中多了點瘋狂的森冷，“她的字典裏就有沒有害怕兩個字。相反，她很喜歡這樣充滿冒險和刺激的地方，但原來的地方有人還在等著她，不能不回去。”
顧夜雙眼微眯，“這裏就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或者事情嗎？”
“有。”九霄回答的十分幹脆坦然，“有一個人！其實老子特想將他綁在身邊，囚禁也好，廢了也好。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危險？”
顧夜麵無表情，心口除了翻攪的怒氣和醋意之外，還有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微微刺痛。
這樣的痛或許可以理智的忽視，可一旦察覺，就鑽心刺骨。
她想著囚禁別人，他想著囚禁她，但最終卻因為心疼，不忍傷她一絲一毫。
九霄偏頭看顧夜，固執的等他回答。
顧夜道：“不，因為我也有這樣的想法。”雖然又蠢又諷刺。
“嗬嗬。”九霄笑了，“可是我現在打不過他，而且他龜毛的很，脾氣又臭又自大，要是知道我想廢了他囚禁起來，肯定先把我扔下去喂狗了。對，我還沒告訴你。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把人扔下去喂狗。”
九霄打了個酒嗝，才接著道：“第一次見麵就說老子又髒又醜，手一揮就要扔下去喂狗，心眼黑著呢。”
顧夜放在腿側的手心驀然收緊，“你說什麽？”
還沒等到九霄的回答，更多的問題就已經問出了口。
“你想廢了囚禁起來的是他？剛才的曲子也是為他而談？”顧夜以強大的理智壓製住胸腔翻湧的情緒，“所以，那個讓你付出柔情，惦記在心裏的人，是顧夜嗎？”
話問出口，顧夜才發現其中多了那麽多他不敢確定的小心翼翼。
誰會想到叱吒風雲，心狠手辣的北齊九千歲，竟然也有這樣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一天。
“柔情？”九霄哼哧哼哧的悶笑，“你別說得那麽肉麻，至多也就是談了個戀愛什麽。”
“所以，你喜歡的人是顧夜？”
九霄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顧夜的心吊起來，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才低低道：“是！”
九霄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衝著山坡下大吼，“老子就是喜歡顧夜！老子就是想廢了他，霸占他！”尤其是在知道他最終會愛上莫輕風的時候。
顧夜微微愣了半秒鍾，回過神來時，臉上的冰冷和陰霾早已經消失無蹤。
看著眼前這個略微消瘦，卻修長筆挺的背影。
她也有女兒的柔情和脆弱，卻又強韌的另無數男人羞愧不如。
她可以放肆大笑任意妄為不顧自身安危，卻又時刻體貼細膩的照顧著身邊認可的朋友。
她暴躁，膽大，流氓，囂張，但同時，她也細膩，溫柔，體貼，聰慧。隻是普通人根本無法享受到而已。
顧夜起身，伸出雙手從背後緩緩環住九霄勁瘦的腰肢。
他突然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別人都隻關心你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而隻有那個關心你的人，才會在乎你累不累。
她對外如斯強大無謂，那僅有的那份柔情和脆弱，就讓他來守護和支持。
“九霄。”
顧夜恢複成本來的身形，長長的手臂將九霄牢牢的禁錮在微涼的懷抱裏，而他好看的下巴輕輕枕在九霄的肩頭，側臉對著她的耳朵，輕聲道：“你隻需往前，我永遠在身後。就算你不回頭，我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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