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椿歲

眇眇

第四十八章 薩孤霓(二)

書名:莊椿歲 作者:眇眇 字數:4801

五月底的時候,軍情來報,淨國大軍已經攻下了薩孤霖所駐紮的邊境小城,而薩孤霖的消息卻半點也沒有。薩孤霓非常擔心哥哥的安危,於是壓抑住不快的心情,去見她的父皇。

薩孤雷此時正和白若木在偏殿中議事。薩孤霓進來時,目光掃過一旁站著的白若木,神情一黯。

“父皇,最近可有哥哥的消息?阿霓十分擔心。”她開口就詢問哥哥的消息,都不顧向父皇問安。

薩孤雷今日穿著常服,眼睛通紅,想是昨晚沒睡好,但是精神特別亢奮,神采奕奕。他拉著薩孤霓的手,也不介意她有些不妥的言行,笑著說:“阿霓,你來得正好。你哥哥應該沒事,聽說幾日前已經從城中撤出了,大概過兩日就會歸來。正好待你哥歸來,朕就操辦你和蕭震的婚禮,蕭十三等著婚禮結束就領兵出發去抗敵,拖不得啦。”

薩孤霓將手抽回來,低著頭,不敢抬頭看父皇的臉,鼓起勇氣說:“父皇,我不要嫁給蕭震。”

“噢?”薩孤雷一反常態也不惱,竟然語氣和藹地笑著問:“那你要嫁給誰?”

她的頭壓得更低了,就算迎接父皇的雷霆之怒,也要說出來,不然就沒機會了。想到這裏,她猛地抬起頭,大聲說:“我要嫁給白先生。”

薩孤雷眯著眼睛,掃了一眼一旁的白若木,悠悠地問:“白先生可願娶公主?”

白若木站起身,一派婉言謝絕。

薩孤雷兩手一攤,“阿霓,你看,不是父皇不讓你嫁白先生,是白先生不想娶你啊,蕭震那小子挺好,朕看他天天跟在你身後。”

她抬起頭,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冰山似的白若木,又看了看自己看似親切和善的父親,心一橫,神情堅決,道:“那就請父皇下旨,逼白先生娶我。我堂堂一國公主,想要個男人都要不到,豈不成了笑話。”

薩孤雷眼中精光一現,十分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立刻笑吟吟地轉向白若木:“白先生,要不你就把公主娶了吧,不然我們父女倆不都成了笑話?”

她聽到父皇的回答倒是吃了一驚,沒有想到父親竟然真的在威脅白先生娶自己,她本打算等父親拒絕她的要求後,就表示自己非白先生不嫁,把這婚事給推了。雖然他另有喜歡的人,不想娶自己,但自己心中既然存著他這個念想,要嫁別人也是萬萬做不到的。隻是沒想到,事情既然成了這樣,這樣也好,無論他喜不喜歡我,至少他隻能娶我,娶不了別人,她想。

白若木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鎮定地謝恩,接著說道:“將公主嫁給臣是陛下對臣天大的恩寵,臣之前拒絕,隻是覺得臣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怕辱沒了皇室門庭。更何況,臣家中還有些情況,需向陛下和公主稟明。”

接著他娓娓道來,說他本是衡石山山腳下農夫的孩子,從小和鄰居家的小女兒有了婚約。後來戰亂頻發,兩家人各自逃難,他和他的小未婚妻就此失散。之後他的父母在戰亂中死亡,他流落到善國境內,被白家領養。他至今也不知他未過門的妻子是生是死,所在何方。

“陛下,臣很感激公主的厚愛,隻是臣是個信守諾言的人。我父母給我定下的妻子多半是死在戰火中了,我依然需要給她一個名分,至少供她的牌位在家中,以表寸心。這樣一來,公主隻能算是續弦,所以臣才不敢答應娶公主。”

她聽著他的話,心中烏雲散去,陽光重現。原來這就是他的心有所屬,對死去小未婚妻的守信重義。她一時覺得很為那死去的女孩惋惜,錯過了這麽好的夫君,又暗自慶幸,幸好那女孩不在人世,不然又怎麽輪得上自己求得所愛呢。她轉頭看向父皇,不住點著頭說道:“父皇,阿霓不介意。”

薩孤雷一陣哈哈大笑,道:“就算是真的續弦都無所謂,何況是名義上的?我們沒中原那麽講究。來人,上好酒,朕要和好女婿喝一杯。”

她看著父皇和她未來的夫婿觥籌交錯,心中歡喜,未曾飲酒腳步卻已虛浮,四周景物開始晃動,我已醉了,她想,我不想醒來。

兩日後,哥哥果然帶著人馬歸來,哥哥瘦了,眼窩深陷,麵色枯黃,沉默寡言,完全不似從前。她看見哥哥依然十分歡喜,她撲上前,笑著告訴哥哥:“明日我要嫁給白先生了。哥哥隻是默默點了點頭,說道:“阿霓,你確定白若木喜歡你麽?”

她有些疑惑,哥哥竟然直呼白若木,而不似以往稱白先生,哥哥一向敬畏白先生,這回的態度倒是有些奇怪。她以往是哥哥經曆大變化,心境發生的差別,於是趕緊點頭表明自己的態度:“哥哥,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再說我很喜歡他呀。”

薩孤霖道:“好的,祝阿霓幸福。”說完轉身離開,半點不似以往疼愛她的哥哥。她沒想到哥哥是這樣的態度,心中有些失落,但要嫁給白若木的巨大喜悅很快就驅散了這些陰霾。

六月初,上京皇宮張燈結彩,薩孤霓身著編繡全枝花的紅色長袍,點綴以金色絲線,佩戴金珠,貴氣逼人。按照黎國習俗,駙馬接她走之前,需要致宴於皇後。在酒宴上,葉皇後以她母親的身份向她表示祝福,繼而宣布酒宴開始。她環視四周,見哥哥一直悶頭喝酒,誰也不搭理。父皇倒是喝得十分暢快,不時探過身和她的駙馬說話。白駙馬舉止如常,淡定自若地陪父皇喝酒。至於那葉皇後,從來都隻是個擺設而已。

她站起身走到父皇身後,聽見父皇說:“若木啊,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今後朕有更多事情要你去做。”白若木與他碰了碰杯,一飲而盡,道:“一切為了黎國。”她聽著這對話,想象著以後黎國會有父皇,有哥哥,還有自己夫君,定會繁榮昌盛吧。

宴會後,她帶上嫁妝,飲下離別酒,拜別帝後,登車隨同白若木一同前往裝扮一新的白府,現在是公主府。白若木牽她進入新房,房中紅燭紅帳,是按照中原習俗布置的新房。她環顧四周,發現在房間左邊立著一個牌位,牌位前放著小束百合花,牌位上寫著:“先室黃晴夫人之位”。

薩孤霓出生於草原,對於靈位立在新房中也不以為意。她隻顧看著已經成為自己夫君的白若木,他還是那麽好看,每一處五官都精致,每一個眼神都動人,看著看著她自己的臉紅了。

隻見白若木踱步到靈牌前,看著靈牌怔怔出神。她趕緊說道:“白先生,不,駙馬,你為你未過門的妻子做的這些,很讓我感動。”

白若木的手輕撫上牌位,摸在“黃晴”二字上不舍離去,他幽幽地說:“還不夠,我為她做的還不夠。”

她想他定是感傷於兒時玩伴的不幸遭遇,也陪著歎了幾口氣。

須臾,他神色如常,寬衣解帶,對她說:“公主,該歇息了。”

一片紅暈飛上了薩孤霓的臉頰。她脫去衣物躺入被中,白若木吹熄了紅燭,也躺在床上。薩孤霓緊張而忐忑,呼吸急促。她感覺到白若木的手向她伸來,修長的手指拂過了她的臉頰,她屏息凝神,聽到他說:“公主,被子給你蓋好了,可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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