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椿歲

眇眇

第三十七章 梟九(一)

書名:莊椿歲 作者:眇眇 字數:4940

梟九處理完師父的身後事,趕至京城,換了一身侍衛服飾進了東宮。前幾****向王寒告假說家中有事需離開,王寒準了他的假,笑著打趣道:“你小子不會是被安排去相親吧?”梟九幹笑了兩聲,敷衍了過去。

他見到莊信後,得知紅酣來尋自己,現已替自己去尋那白若木去了。他飛至穀中,見到赤尊與那紫衣小姑娘,紅酣有危險,他搭弓引弦救下了二人。

離開的路上,他背起白若木,紅酣跟在他身後。他見紅酣飛行的速度慢了下來,有些擔心她是否剛才受了傷。他轉回頭看她:“小右右,你跟不上嗎?那我飛慢點啊。”

紅酣大喊:“誰說我跟不上,當年在天界是誰兩回都沒追上我?!”

梟九想起當年那遺憾事,心中一痛。他故意撇了撇嘴,想裝出瀟灑的樣子和她繼續鬥嘴下去,隻是半天都想不出能說什麽。

紅酣趕到他身邊,小手輕輕搖了搖他胳膊,“我知道你是讓我的啦。”

她在安慰自己,梟九心中溫暖,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望向她說:“小右右,我一定不會追不上你了,真的,要是當年贏了你多好。”

紅酣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她慢慢地靠向梟九,離他更近了一些。“小右右,你飛歪了,撞上我了,行不行啊?”梟九嘟囔了一聲。

紅酣的表情變得更加奇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什麽呢,我故意離你近點,你不是使炎係法術麽,靠著就暖和。”

梟九氣悶,想起了冬天大雪時莊信為了給葉言搭善國的城堡雪雕,派他來回在洛城和祗州之間飛,探查情況,兩相對照。那時他就覺得自己總是被大材小用,雖說為了兄弟討老婆歡心,自己犧牲下也是應該,隻是每每想到自己堂堂天界第一神箭手的最快速度被用在這裏,心中就有些憋屈。今日,又是如此:

“你把我當火爐使……你怎麽和太子一樣啊,用我用的太不地道了啊。”梟九繼續嘟嘟囔囔。

紅酣不再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心安理得地說了句:“你挺好用的。”

梟九感覺背上的白若木似乎在笑,身體有些微微發抖。他更加氣悶,問道:“白先生,你笑什麽?”

紅酣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原來白若木睡著了,剛剛大概是自己的錯覺,他想。

梟九將受傷的白若木送回住處安置好,紅酣依然跟在他身後。街上熙來攘往,摩肩接踵,二人並肩走著,走到了賣桂花糕的糕記王門前。梟九立刻拉上紅酣站到了排隊的末端:“來來,小右右,今天我們排次隊,總是偷偷拿感覺很不好意思。”

紅酣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沒給錢。”

梟九笑嘻嘻地搓了搓手:“這樣很有凡人情侶的感覺啊。你不是很喜歡這種麽?”

紅酣立刻瞪了他一眼,又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梟九意識到自己大概說錯了話,趕緊轉身做出探頭觀察狀。

“小九九,我不想在陳府待下去了,你帶我走吧。”紅酣低聲說。

梟九驚訝地看向她,她願意和自己走,自己自然心中驚喜,隻是她一直露出的奇怪表情是怎麽回事。他緊緊盯著紅酣,要用自己炙熱的眼神逼她招供。

片刻後,紅酣終於開口說道:“陳夫人知道陳靜的死訊後,把自己關在房中整整三日,誰都不搭理,不吃不喝的,也不說話,活像那行屍。第三日,那賀秋月主動給她送去吃食,當晚她就開門見人了。隻是,從那時開始就很不待見我。”

梟九聽著,心中火氣暗起。

“她要我每日早晚必須給她請安,去正廳與眾人一起用餐,去哪兒都需要向她請示,買東西也經過她的批準,總之我不能過以前那種不受打擾的小日子了。這些我也能明白,她肯定怪我害死了陳靜,若不是因為我,陳瀚不會生病,陳靜也不會去和親。其實,想想,她也蠻可憐的,她怪不了其它人,怪不了她的寶貝兒子,怪不了兩國皇帝,自然隻能怪我。”紅酣繼續說道。

梟九心中火氣漸旺。

“我反正也無所謂,就聽她吩咐這麽去做了。陳靜那小丫頭的確可憐,我就配合配合,讓她解解恨,出出氣好了。真心不介意。我每日都早早起來去給她請安,與她同桌吃飯,聽她的冷言冷語。其實這些比五百年前老太後的那些,已經好多了。陳瀚雖然並不喜歡這樣,但估計見我沒意見,也就接受了。”紅酣的聲音漸低。

梟九心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他本就看不得紅酣受半點委屈。

紅酣伸出手折下路邊的一股柳條,拿在手中,將那柳葉一片一片撕下,扔在地上,神情有些蕭索:“但是,昨日,丫鬟來報賀秋月有喜了。”她語氣頓了頓:“小九九,你知道我五百年前生不了孩子,日日被罵讓韓禾無後,今世他妻子有喜了,其實是好事,隻是我心中依然不痛快。”柳葉隻剩光禿禿的枝條,被紅酣扔到了地上。

梟九心中的怒火在聽到這句時驟熄,就像被一盆涼水澆滅的炭火,滋滋冒著白煙。他想起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幕,心中劇痛,難以抑製。

五百年前,紅酣躺在自己懷中,嘴唇已全黑。獄鎖七星草,天界人大抵能活七日,凡人不過能活七個時辰,那七日中他抱著她四處求醫,徒勞奔波,都說這毒隻有魔君本人能解。而魔君在魔界大敗後,將魔界悉數交給了女兒閻眇管理,引咎避世而去,據說已沉睡在東海中,不複醒來,又能去往哪裏尋。

他想,不如去尋那閻眇,或許她會有解藥。他抱著長右飛至獄法山附近,想尋那魔界入口,卻遇見了那年青僧人。那僧人遞給他一粒普通的丸藥,告知他服用方法,彎腰向他二人行了個禮,說道:“本座對不起她腹中胎兒,定好生安撫,讓其重入六道。”梟九唯記得那萬箭穿心的疼痛,曆曆在目。

初夏的京都大道上,時不時路邊凋謝的桃花梨花的花瓣被風吹著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梟九遞給紅酣一塊桂花糕,努力湊出了一個問題:“陳瀚不是不去那女人那麽,怎麽能懷孕?”

紅酣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答:“除夕夜他喝醉了,被抬過去了。昨晚,陳瀚去賀秋月那邊了,我自己獨自在屋中,一夜都沒有睡著,你知道我聽力好,我但凡聽見每一滴露水從花瓣上滑落的嘀嗒聲,都特別激動。後來我就想通了,我覺得我待在陳府沒有任何意義。五百年前,我就不該介入韓禾的生活,或許沒有我韓禾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梟九心中更痛,那男人至於你用離開來成全麽。他脫口而出:“右右,你可以生孩子的。””嗯?什麽?”紅酣似乎沒聽清。

梟九停下腳步,將她帶到路邊,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喃喃地說:“右右,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時你中了獄鎖七星的毒,雖然解藥解了你的毒,但你腹中的胎兒還是失掉了。”

他懷中的紅酣一動不動。一陣陰冷的大風刮過,卷起了落在地上的桃花梨花花瓣,路上行人紛紛打了個哆嗦,不自覺地縮起了領子。

他能做的隻有更緊地抱住她,不是說靠近他比較溫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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