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椿歲

眇眇

第三十四 白若木(三)

書名:莊椿歲 作者:眇眇 字數:5213

白若木抵達祗州後,以特使的身份拜見了淨國皇帝。之後以私人身份來到陳大學士府上。他被帶至花廳,見到了麵容悲戚的陳大學士和陳夫人。陳大學士晚年得女,一向非常疼愛自己這個小女兒。陳靜提出當和親公主事前並未和他商量,得知時已是定局。現在不但女兒遠嫁,而且還命喪異鄉,老人實在有些經受不住這個打擊。陳大學士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盡量避免在黎國特使麵前言語有失,但巨大的喪女之痛還是讓他有些經受不住,言語之間幾番垂淚,而陳夫人則早已趴在案幾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白若木垂首站在一旁,知道此時自己不宜多言。此時,正好陳瀚趕了回來。他之前與陳瀚在東宮見過,忙上前招呼:“陳二公子。”

陳瀚神色悲戚,定定望向他:“白先生,我妹妹到底是怎麽死的?”

“太子妃身患惡疾,可能是水土不服導致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甚好,因太子妃的猝然離世,太子殿下十分傷心,都已經離開了上京。黎國照顧太子妃不力,還請原諒。”白若木彎腰一拜。

陳瀚口中道:“先生快起,其實都是我的錯。先生想必知道妹妹當日自願和親都是為了我,如今她小小年紀命喪異鄉,我心中十分愧疚。”

“在下略有耳聞,深感陳二公子與太子妃兄妹情深,敬佩得緊。”白若木當日特意去打聽過,知道這段過往,隻是不知陳瀚如願以償娶到了意中人是否幸福,不然陳靜的犧牲也太可惜了。

陳瀚麵露愧色,朝桌邊的母親走去,腳步踉蹌,一下沒有站穩,險些摔倒在地。幸虧白若木在一旁伸手扶住了他,扶住他的刹那,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白若木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陳二公子,最近可還做夢?”

陳瀚大驚,拉著白若木跑去了一旁的花廳。他拽住白若木的袖子,眼神炙熱:

“白先生,太子殿下曾經告訴我,你有通神的本領,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陳二公子但說無妨。”白若木剛才無意中探知陳瀚擁有著兩世的記憶,這實在不正常。凡人擁有兩世記憶定然會在現實與夢境中糾纏不清,看來這陳瀚當日重病並非犯相思病這麽簡單。

“我求先生為我解夢。”陳瀚目光中充滿希冀。

白若木點點頭,就當是為了陳靜,幫幫她的哥哥。

當天晚上,陳瀚來到白若木的住處。他身穿一件藏藍色長袍,神情憂鬱。

“陳二公子,原來你要在下給你解夢,是要在下幫你看到夢境的後續,在下誤會了,抱歉抱歉。”白若木不曾進入別人夢境中,不知能否做到。

“先生能幫我否?”陳瀚不甘心。

“在下隻能盡力一試,隻是不知公子你為何執著於夢境的結局?”

陳瀚猶豫片刻後,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來出來,就算他不說,白若木也能在夢中看見,倒是說出來顯得更有誠意。白若木聽完陳瀚的話,陷入了深思,原來這陳瀚竟是當年與天獸長右牽扯到一起的韓禾,而且竟有了韓禾的記憶,那他這一世愛上的紅酣,應該就是昔日的天獸長右了。隻是不知陳瀚知不知道。

“那麽陳二公子,你覺得,夢中的那個男子,是你本人嗎?夢中的女子是紅酣夫人嗎?”他問。

“我著實不知道,那夢境感覺很真實,但史書上也沒有記載,紅酣也沒有記憶,我找不到任何證據。”陳瀚望著桌上閃爍的燈花,小聲回答道:“我曾經希望是真的,現在希望它不是。我很想知道這個夢境後麵是怎樣的。”

白若木起身,給二人添上了一些茶水。聽到長右,他心中大慟,既然讓他遇上此事,那就正好去看看五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也算是為陳靜做點事情,畢竟有愧於她。

他讓陳瀚躺在床上,在他的枕邊放上一盞香爐,爐中升起嫋嫋青煙,陳瀚很快入夢。他也順利進入陳瀚夢中。陳瀚一副君王打扮,在請求一位紅衣少女假死,少女十分悲傷地流下了眼淚,應該就是長右。到了這裏,夢境就不動了,似乎有一堵厚厚的牆,擋在了白若木麵前。白若木默念咒語,牆體粉碎,困在麵前的屏障被解開,得以進入到下一個場景中。

一個宮裝麗人捧著一壺酒走向長右,她溫和地笑道:“妹妹,這壺酒是陛下賜給你的。”仿佛為了證實酒的無害,她取出了兩個酒杯,給自己也倒上一杯:“我與妹妹共飲。”

長右抬起頭,非常不屑的斜眼看著對麵的女子,揚起手,將兩杯毒酒都迅速地喝了下去:“他給我的酒,你不配喝。”繼而端起酒壺一飲而盡。那女子看向她的目光玩味:“你是不是覺得這酒毒不死你?”,長右抬起頭看向她:“有差別嗎?貴妃娘娘已死了,不是嗎?”說完她甩掉酒壺,揚長而去。

韓禾站在桃花樹下,風驟起,一地落紅。長右向他走來,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抬起頭時,嘴角流下了黑色的血絲。韓禾驚慌失措,匆忙奔上前抱起她:“右右,你怎麽了?你是在裝假死嗎?”長右捂住腹部,看向他的目光悲憤莫名:“韓禾,勞你費心了,竟然弄來魔界上等毒物獄鎖七星。”韓禾抱著她的手顫抖不止:“右右,我沒有。我還沒有準備好讓你死,不,是讓你假死,右右,我沒有。”

長右似乎明白了什麽,努力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韓禾的臉:“不是你想殺我就好。”她的臉開始變黑,神識也逐漸模糊,昏迷了過去。這時,一道白光劃過,一個黑發背弓男子從韓禾手上抱走了長右,消失不見。白若木認出了那正是太子莊信的侍衛梟九,原來梟九亦非凡人。

下一幕,韓禾坐在龍椅上,宮裝麗人坐在他身旁,原來那是他的皇後。群臣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整個朝堂一派祥和氣象。韓禾神情倦怠,眼睛望著宮門外,大概是在尋人?有一侍衛匆匆跑進殿內,喊道:“陛下,緊急軍情,趙國大軍來犯。”白若木看著韓禾嘴唇動了動,長籲一口氣,終於說出:“朕親率大軍,去會會新趙王。”

沙場上兵戈鐵馬,人命如草芥。趙軍瘋狂地收割著****的人頭,韓禾一敗塗地。他和幾個追隨他的親兵逃到了一個山穀中,他躺在泥地中,小腿似乎受了傷,血漬與泥漬遍布全身,目光渙散,麵無表情。這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抹紅衣。長右從夜空中飄下,就像林間的仙子,夢中的精靈。

“右右,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韓禾一下坐了起來,抱住長右,哭了起來:“右右,你替我殺了趙王吧,不然陳國就滅國了。”長右抽身離開他的懷抱,臉上的表情很複雜。白若木也有幾分唏噓,這韓禾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請她殺趙王,可還有半分關心她中的毒如何?

長右雖有些心涼,但依然不舍麵前愛人:“夫君,別管陳國趙國了,我們一起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韓禾坐在地上,哭得像隻受傷的小獸:“不,右右,不行啊,陳國不能亡在我手上,千古罵名,我會遺臭萬年。”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長右:“求求你,右右,救救陳國。”長右神色複雜,不知在作何打算。

此時,陳瀚的夢境再次停止。白若木的麵前出現一個新的屏障,他施盡各種法術都無法打破這一屏障,無奈他隻能退出夢境,摁滅熏香,把陳瀚叫醒。

“抱歉,陳二公子,最後那一幕無論如何都過不去。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或者是你本人的意願太強,或者是有高人施法,總之,我的能力不夠。”

陳瀚輕撫眉頭,重重長歎:“謝過白先生,已經讓我知道了不少。若我確是韓禾,我負長右太多,無論紅酣是不是長右,我都需好好對她,不再犯夢中韓禾的錯。先生相信轉世輪回嗎?”

白若木認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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